第304章巨雪傾瀉
“所以，要進去，隻能通過青金樹下麵的泥土，掘開後抵達地宮的玄關。不過玄關離地麵，有很厚的凍土和冰層，是個麻煩。”劉半仙慢慢說著，想來可以拖延點時間。
沒想到，高首長直接打斷了他的囉嗦，“這些都不是事。我馬上派人上去安置炸藥，多給些安家費，會有人去的。”
“那，好吧。這種事我們使不上勁，先回去計劃進去後的事。”劉半仙後背發汗。
好家夥，果然是殺人不眨眼的大軍閥。
要用炸藥，勢必引發雪崩，那引爆炸藥的安有活命？
差點忘了，眼前這個衣冠楚楚的長官，原本就是個殺人無數的青麵閻羅！
匆忙告退，劉半仙帶著大煙袋，回了自己的軍帳裏。
高首長麵色不改，直接讓副官從敢死隊選了三個人。
趁著太陽落山之前，進入東聖山炸陵。
亂世當中，最不值錢的，就是人命。
安家費不多，然而對於幾個苦哈哈而言，已經夠他們的親人節衣縮食的過活。
領了軍命，三個黑點在雪中漸漸消散，猶如螞蟻爬上了東聖山。
雪風呼啦啦的吹著，就連籠裏的五時雞，耷拉著雞冠也顯得悲愴萎靡。
淒厲的風聲刮著人的骨頭，就是給死在此地的人的哀樂，簡陋又隆重。
“大哥，咱們不是倒鬥的，進了王陵豈不是很危險？”進了軍帳，大煙袋就急切問道，事關三人的小命。
“你以為我想？看看現在的情況，刀架脖子。那個姓高的一看就是殺人如麻的畜生。我們若是沒了利用價值，他會容忍我們浪費他的軍糧？”劉半仙皺眉，顯然也感到棘手。
床上挺屍的土力娃坐起來，聲音嘹亮的說；“兩位哥哥，不如我們趁夜逃走？”
有了隕鐵匣，土力娃根本不想進山冒險。
見兩位哥哥心生退意，便在旁邊鼓舞慫恿。
“對啊，悄悄離開，就在今晚。大哥，闖趟張天師的道觀，我們三人就差點丟了性命。這百年前的古殿尚且如此凶險，何況是千年前塵封的王陵？”大煙袋也說，顯然覺得不值得冒險。
“道理我都懂。然而，我們能不能逃出去尚且是個問題。就是逃走了，此地廖無人煙，出去了又往何處走？亂世當中，榮華富貴，都得靠命來掙！”
思量會兒，劉半仙鏗鏘有力的回答大煙袋。
他不甘心。換個人，也是如此。
假如隻有他們三人，哪怕明知山中有古墓，也隻能徒勞望洋興歎。
不過有了高首長這種正規軍，人擋殺人佛擋殺佛，欲圖王陵不是難事。
既然如此，他們三人跟在後麵，尋些湯湯水水豈不是非常容易？
過了村就沒有店，發財的機會就隻有這次，劉半仙安能不動心。
見劉半仙不鬆口，大煙袋勉強點頭，想著瑰寶冥器，漸漸就不畏懼了。
土力娃少有主見，獨自又不敢離開。失望之餘，隻得蒙頭睡覺。他回想起，在天師觀的後麵，那處陰森的後殿中。那種非常詭異的半人半蛇泥胎，劉半仙和大煙袋進來時，泥胎已經被土力娃砸碎。
泥胎是碎了，然而那種詭異扭曲的怪神，卻給土力娃留下難以磨滅的陰影。
通過天師觀隱藏的地道，三人誤打誤撞來到了東聖山。恰好，東聖山裏，就藏著先秦時期的王陵。不得不說，一切顯得十分巧合。
不管是蓬發戴狌的西王母，還是半人半蛇的上古遺民，他們的樣子都不是人。天師觀的存在，劉半仙隻認為是間遺棄的道觀而已。
得了隕鐵匣的土力娃，卻不敢如此苟同。天師觀的存在，隻是掛羊頭賣狗肉。後殿供奉的半人半蛇像，才是天師觀未露世的真相。
在偷偷打量隕鐵匣的時候，土力娃見鐵匣表麵，同樣鑄造有恐怖的人蛇圖案。
捧著隕鐵匣，匣上的人蛇仰視著匣外的人。扭曲的肢體動作、詭異的人蛇交融、血腥的上古儀式、怨毒的瞳孔麵容。
一幕幕，陰森淒慘，比腐爛的屍體更要嚇人。
小小的隕鐵匣，僅僅是表麵，就鑄造了令人膽戰心驚的圖案。在擁有四肢五官的現代人看來，半人半蛇的怪物會引發我們從心理上的排斥，甚至有些惡心。
從噩夢中驚醒，土力娃的腦子裏亂糟糟成了漿糊。剛才他夢見，眾人稀裏糊塗的進入了古墓，被大群複活的死人以及毒蛇啃咬。
毒蛇張開銳利彎曲的毒牙，就像是死神的鐮刀，毫不留情的斬下去。而被毒蛇啃咬的人，漸漸都變為半人半蛇的怪物，開始瘋狂噬咬四周。
血流漂杵，眼前紅彤彤的，土力娃終於從噩夢中脫身醒來。
眼前黑黝黝，還是半夜。
旁邊的大煙袋鼾聲如雷，劉半仙也在磨著牙齒，說著不符實際的夢話。
脫掉已經被冷汗打濕的衣服，土力娃捏了捏鼻子，感到莫名的恐慌心悸。正想再睡過去，眼皮突然又跳得厲害，土力娃被迫從被窩裏爬起。
從夢裏醒來，土力娃懷疑，劉半仙是錯的。
東聖山裏埋藏的陵墓，可能真如張九指所說，是座神墓！
仿佛有滅頂之災即將靠近，土力娃感到心神不寧，幾乎就要喘不過氣。
背對著黑暗，黑暗的深淵裏，似爬出了那些人蛇怪物。交纏著斑斕的蛇尾，怪物挑動著蛇鱗指尖，用猩紅的舌唇點綴土力娃的脖頸。
涼意，在瞬間從腳後跟灌到了土力娃的天靈蓋。
驚懼的回頭，土力娃沒看見人蛇怪物。
然而或許是突然心生的不安，大煙袋也從鼾聲當中蘇醒。接著，劉半仙停了夢話，三人都醒了。
互相看著，黑暗吞噬了五官，隻能看見模糊的人形輪廓。在黑漆漆的帳篷裏，彼此都比陰間的黑無常更寫實。相顧無言，隻能聽見凝重的呼吸聲。
忽然，心裏那種危機感更加逼近，土力娃連咽口唾沫都覺得艱難。
“大哥，我心裏突然跳得很快，會不會有事發生？”大煙袋撫著額頭問。
剛等大煙袋問完，劉半仙不及回答，就聽見帳篷外傳來一聲爆破。聲音不大，像是紮爆了小小的氣球而已。瞬息出現的火光轉眼就被黑暗捂滅，剛才出現的都像是在夢境裏。
“他們引爆炸藥了。”劉半仙說道，眼皮開始激烈的抖動。
“不好，今晚凶神當道，此地怕是有大災！”劉半仙說完，掙紮著想要從被窩裏出來。
然而他剛才睡姿不雅，將大腿壓麻失血。
現在兩條大腿沒有直覺，劉半仙感覺腳像是被人剁了，根本不聽使喚。
試了幾次，劉半仙揮動雙手，卻遲遲無法站起。他的模樣，像極了人蛇怪物，剛剛從蛇卵內脫身而出。隱藏在被窩裏的，其實就是斑斕的毒蛇尾巴。
土力娃見了，心神碎裂，噗通聲跌坐在地。
大煙袋將劉半仙扶出被窩，兩條人腿依在，方才證明劉半仙不是怪物。略欠身，劉半仙披了件外套，見土力娃仍然在地上坐著。
“大地，大地在動！”看不清土力娃的表情，聽他陰幽幽的說了幾個字。
漸漸，安靜的雪山山腳，夜晚突然喧鬧起來。人聲鼎沸，軍綠色的帳篷外麵，仿佛就是熱鬧的城鎮。
人們肩膀抵著肩膀，腳尖碰著腳尖，好一派太平盛世！
嘈雜的聲音越發顯得尖銳，大地真的在抖動，帳篷都快從地麵彈起。太平盛世的熙攘漸漸變了味，變成從陰間出現的十萬惡鬼，正在竊竊討論怎麽分食人肉血水。
“不好，炸藥放得太多，大雪崩！”劉半仙吼道，心中猜個正著。
三人急忙跌跌撞撞的跑出帳篷，正對上隱藏在星空下的東聖山。
寒衣處處催刀尺，風吹得緊了，雪下得密了。東聖山在晃動，像是被共工怒觸了一下。
山體在抖動，堅厚的山背在幹癟下去。
雪層，在山中就是樓房的地基。派出去炸陵的三個士兵，炸藥下得太多了。如今雪層大麵積破開，等於是樓房的地基沒了。
萬丈高樓，自然開始轟然倒塌。
派出去的三人，定然已經屍骨無存，生生被絞殺在狂暴的雪潮之中。
大麵積雪崩，形成了排山倒海的巨浪，在夜晚，是渾濁腥臭的死亡潮水。
萬噸巨雪傾瀉，那就是天災人禍同時降臨，百萬軍隊也會被吞沒其中。
東聖山，積累了上萬年的冰雪，在一朝破功，化為滔天怒火。
隔得老遠，雪崩的轟鳴就覆蓋了人群撕心裂肺的哭喊聲。隻是石破天驚的巨響，在近處就能將人震死。
雪潮互相碰撞，擊石而碎，翻天覆地。山中，激起雪浪騰空，猶如煙花在空中爆炸分開。看那些雪浪黑影，就是從山體內複活的蛇人。
奔騰的積雪，就是密集的蛇潮，形成了災禍。
絕望的呼聲已經聽不見了。軍營所在，離山腳還算較遠，雪崩的浪潮還需些時間才能逼近。
可憐山腳周遭，就是村落的所在。
這些人，在當地繁衍傳承了千年，從沒有遇見過如此大的災禍。
雪崩了，東聖山發出了天譴，山體足足小了四五倍，把幾十米雪層之下的黑色岩石裸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