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龍吸水
已經出海第三天了,我在日曆上畫了個圈。
大煙袋有些暈船,不過我和胖子在XZ接受過高原反應還坐在汽車顛。
所以區區暈船,已經沒多大問題。帶的那些夥計,也是會水的好手,整船就大煙袋一個人,偶爾吐得稀裏嘩啦。
海中物產豐富,晚上睡覺停船,漁網就打下去。
第二天起來一看,再不濟也能抓著兩隻螃蟹。
我們不挑食,能撈上來就吃什麽。什麽帶魚墨魚鰻魚,加之馬哈魚章魚,龍蝦螃蟹貝殼等,吃得大家身上都有帶股海鮮味。
這還是在離沿海不遠,風雲變幻而不激烈,勉強能靠著太陽估計方位。
出海第三天時,正在吃晚飯,積蓄已久的暴雨,可算是落了下來。
暴雨臨來東海,雖有預兆,卻叫人始料未及。
那種暴雨,在陰山我曾經見識過,包括那炸裂天穹的蒼黃雷霆,幾乎要把整個決眥欲裂的視線範圍內囊括。這次特大天氣變化席卷東海東南部至東南諸省。
記得北戴河有詞: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秦皇島外打魚船,一片汪洋都不見,知向誰邊。
那副景象,與詞中意思,倒是相符。
然而出海即遇暴雨,而且這場暴雨下得久。
我在船艙裏睡著,醒來一聽,窗外猶如千支箭,存存射透鋼板,向著船內震蕩。
“仙人的,這鬼天氣一直下雨,看得人心頭不高興。”胖子遙望外麵雨幕,罵罵咧咧。
現在哪裏有什麽碧海藍天,整片暴雨落下,整個大海都蒸發為瑤池仙境。
“來來來,胖爺除了是摸金王子,還是燕京賭王,來兩局鬥地主解悶。”見無事,胖子催著打鬥地主。
要天氣好,我們可以在泊船時釣魚,現在就不用想,胡亂出去能被雨點打死。
上次在燕京,葫蘆還不會玩撲克,不過這人學東西快,幾乎一上手的事就。學會,打得賊精。
胖子有臉自稱燕京賭王,看來最近腰包頗有富裕。
大煙袋不了解葫蘆,他自然曉得胖子水平如何。
聽聞能有錢贏,蚊子再小也是肉,搬了桌椅就加進來。我們四個輪流打牌,胖子那方手氣弱,又是媽祖又是老子的一陣叫喚。
此時船艙門打開,狂風卷著針雨刺進來,我們齊齊一抖,見江老頭拿著一包袱走進。
“這是幹什麽,搞派對?”胖子輸得最多,匆匆放下牌準備收手。
“老板,這次出海時機選得不對,怕媽祖不上我們的香,進來卜卜卦。”江老頭說完,一指,二子幫他從廚房拿過一鋼盆。
“算卦啊,我們這有龜甲,用這個算?”我見江老頭拿的東西不一樣,問道。
大煙袋搞個易經,弄了一王八殼子和三枚古錢。江老頭卜卦卻是不同,用的是一個鋼盆,包袱一打開,裏麵還有一截魚脊骨。
脊骨有食指粗,三寸來長,白色中帶著一抹熒光綠。
“那是地上的算法,海麵借不著地氣,用龜甲卜不成。得用魚骨算,才能有用。”
江老頭說完,慢條斯理的將魚骨丟在鋼盆裏。
我們放下牌,好奇用魚骨怎麽卜卦,這也是長了見識。大煙袋湊著腦袋擠過來,說他都沒見過魚骨卜卦,要觀摩一番。
見江老頭往鋼盆裏倒了半碗燒酒,等到燒酒沒過盆中魚骨,方才一把火將其點燃。藍色的火焰嗖的躥出,形成一層淡藍色薄霧,在空中幽幽晃蕩。
“這啥手段,看著像做料理的。”胖子小聲說了句,怎麽看,這都不像卜卦,像做菜。
等到盆中燒酒燃幹,一塊魚骨早就成了焦黑色。
這種魚骨挺特殊,旁的魚骨經酒這麽一燒,早就支離破碎。
唯獨這塊白中帶熒綠的魚骨,質地不同。這個時候,魚骨上的溫度,縱然用大煙袋的臉皮,也不敢輕易接觸。
江老頭見火候到了,唰的一聲,倒入一瓶海水。盆中溫度依舊炙熱,經冷海水一浸,冷熱不均。
哢嚓哢嚓作響,魚骨開裂,上麵出現頭發絲粗細的裂紋。
一股海鹽氣冒出來,大煙袋靠得近,熏了一臉,緊接著,見江老頭將魚骨從盆裏撈出,細數上麵縱伸橫向的裂痕規律。
海東青見江老頭用這種辦法占卜,說是蒙古也有類似的這種方式。
隻不過他們用的牛骨,放在火裏燒裂,數上麵裂紋以此來判斷凶吉。看來這種占卜還挺流行的,哪天若是到了古墓裏,滿地死人骨頭,完全可以就地取材。
等著江老頭把魚骨研究透徹,抬起一張泡在海水裏三天的臉,眉間有些難以言辭的擔憂。
“怎麽了?”我心裏咯噔一下,緊著神經問道。
雖然這次出來遇見大暴雨,不過咱們這船,除非是十級台風,否則這雨即使下破大天,我們坐在船中也能巋然不動。
“或許有麻煩,魚骨占卜,上麵死結眾多,恐怕不多時,就會有難。”江老頭說得很小聲,似乎是擔心影響士氣,不過他說的,一字一句都撞在我們耳中。
“恐怕是魚骨有問題,眾位莫擔憂。咱們兵精將足,又有這麽多能人在此,何等危險能動得了咱。”大煙袋倒是一語打破僵局,說他臨行前用王八殼子卜了一卦,飛龍在天。此行定然上上大吉。
“別瞎整,不就截魚骨,有甚怕的。胖爺看這片烏雲多半就快被我們走出去,再快點,雨過天晴便是彩虹。”
胖子鼓動雙拳,言到人定勝天時,船外突然傳來雷霆驚震。
笑言啞啞,震驚百裏。
這一聲了不得,桌上玻璃杯落地,哢一聲碎成粉末。
大煙袋剛才那敢與天公試比高的神色沒了,畢竟那一聲大得要把人耳朵震聾。
即使是真龍王出了東海,恐怕都沒這般鑼鼓開道。
江老頭立馬吼,快,出去看看。”
說完,船隻朝著一邊傾斜,踉踉蹌蹌中,大煙袋撞在胖子身上。
胖子哎呀一聲,幾欲撞翻長桌。
我身下晃了晃,所幸葫蘆提前把我穩住。
待到出了船艙,見船隻陷在汪洋波濤中,像是開進了蜘蛛精織成的蜘蛛網裏。
遠處暴雨傾盆,在我們這卻滴雨未下,船隻激烈搖晃,大煙袋形容自己是坐在拖拉機上。
“好險,這是怎麽回事。”海東青向一旁的夥計問道,那夥計也說不知。
隻說是剛才,暴雨突然停了,緊接著,遠處便傳來神龍怒吼。記得嶽陽樓記裏有一句話:陰風怒號,濁浪拍空。
我向著遠處看去,烏雲裏裂開一道傷口,有著藍色的天空從其中暴露出來,而一陣狂風肆虐,將手指頭大小的雨滴全部卷向遠處。腳下船隻升高一截,到達了山巔,轉瞬又跌回深穀。
離我們大約百米遠,海水出現一向上生長的漩渦,暴雨全部被卷到那。
“完蛋,遇著龍王爺取水,小二快開船。”江老頭還未說完,急匆匆跑入駕駛室。
大煙袋用他的老花眼瞅瞅,摸了發潤的煙絲,“什麽龍王爺取水,那分明是一層海浪嘛。咱們這船這麽大,還能翻了不成。”
“浪你祖宗,這是龍吸水,快叫那老頭開船!”胖子說完,比遇見粽子都緊張。
龍吸水,是一種強烈的渦旋的現象,破壞力很大,不過範圍沒有龍卷風廣。這種環境多出現於雷雨天氣後,海麵上尤為多見。
古時候認為,這是龍王爺在天空上取水,海麵出現超強的小範圍龍卷風之後,水流會形成一根圓柱形的水柱,並衝到天空中。
這就是龍吸水,待到龍卷風弱下之後,天空中的水會重新落下,砸翻漁船,摧毀堤岸。
看這次,龍吸水威力不小,尚且在形成中,空中直立的水柱便有三米直徑,並在不斷擴大。
更為不巧的是,龍吸水朝著我們這邊靠攏,風裏已經圍過來。
那些被吸過去的雨水向著我們這邊橫著打擊,強如十挺機關槍掃射。若是立一張紙,三秒之後,紙就會被雨水打成蜂窩。
我站在船舷上,猛拍船杆,“開船,怎麽還不開船。”
眼瞅著龍吸水要過來,即使這船大不會被卷到空中。
不過等龍吸水威力稍減,海上將形成一漩渦。若不離開龍吸水威力範圍,這船難免要受損,至少不能遠航。
“倒黴勁,船下開不動,可能是水草進去了,或是絞著海帶。等著,胖爺下去摸摸看。”
胖子從船艙裏出來,戴個潛水鏡便要動身。
我立馬把抓住他,胖子水性一般,即使這是在大陸架上,海裏環境未必太平。
況且現在龍吸水逼近,左右海浪拍打,每一掀,都能推翻一堵土牆。
“不能貿然下去,不然卷在漩渦裏,誰都拉不起來。”
我先是小聲說,穩住胖子別輕舉妄動,繼而蘇衡問道,“要不我下去試試,應該能把水草弄開。”
“不急,江老頭是行家,聽聽他的意見。”
那一刻,身上被雨淋了大半,反而使我有些冷靜,開始判斷此事的解決方法。
江老頭從駕駛室裏出來,見龍吸水離這不足五十米遠,船上一些塑料棚,已經飛到天空,砸爛幾隻嘶鳴的海鷗。
“小二,你下去。”江老頭招呼二子一聲,不消其餘東西,隻給了一豬尿包和一把分水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