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聖人雲迅雷風烈必變
又在魚脊島住了一天,第二天剛六點,胖子叫醒我,說是該上船。
我和葫蘆,胖子大煙袋,加上海東青蘇衡,江老頭二子,以及幾個夥計。
全船十五個人,趁著早風悠起,踏著甲板,看著魚脊島在身後變成芝麻大。
出海,算是出海了。
現在還能看見陸地,方向倒是不用較真。不過到時候該怎麽走,總得告訴江老頭。
江老頭在駕駛室裏,二子負責開船,他在一旁監督。
順道蘇衡留了兩個夥計在駕駛室幫忙看著。外麵由海東青把著道,船裏,關了窗鎖了門,蘇衡拿出一張東海地圖,說是議論議論此次行動。
“想想匪夷所思。海鬥一般離海麵,十米就算極深。古代又沒有機械,修建海鬥無非是截斷一截海峽或者海岸。又不是神仙,一個海鬥怎麽能修在深海區?”
胖子性急,第一個問出來。其實這也是我要問的,海鬥都在沿海或淺海,深海區都是藏鯨魚鯊魚的地方,哪個吃飽了跑這麽遠。
“海上沒法立坐標。叔兒他們十二年前去過一次,他們坐了一個月的船,測量過海水,絕對出了大陸架。那個海鬥,入口在珊瑚礁裏麵。附近還有三座孤立的原始海島。”
蘇衡回答說,對於古墓的具體位置,老爸他們也摸不準,這才分了兩撥人馬。
胖子一聽早十二年前被人動過,後一等,明白是沒成功,心中大定。
沒成功,說明這海鬥危險難搞,同時也說明,裏麵的冥器值錢的都在。
“沒有其它的信息嗎,附近有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東海裏麵的小島不少,大多數是海沙堆出來,經海水侵蝕幾年,便可能消失。”
大煙袋說道,僅三座海島要想找出當年下過海鬥的位置,與大海撈針差不多。
“海島附近,似乎有一個大漩渦或者斷流之類。鬥外麵,叔兒他們帶出了一塊瓦當,證明那三座海島早有人上去過。他們也是憑著那塊瓦當,才判斷找到藏在珊瑚礁裏麵的海鬥。”
蘇衡說著,從行李箱裏,拿出一塊直徑在三十厘米以上的瓦當。
瓦當,是指陶製的瓦頭,是古代宮室房屋簷端的蓋頭瓦。
這塊瓦當已經算不小的,上頭紋路交織,勉強殘存點痕跡。
瓦當這類東西,源於商代,興於秦漢。
大煙袋作為鑒定古物的行家,拿一放大鏡認真看起來。
胖子托著雙下巴道,“隻有這麽點線索,找十年都未必能找到。況且東海茫茫,八個方位從哪兒入手都是難題。指望咱們能找到,還不如期待小同誌的老爸他們能想起以前走的位置。”
“向東南走。”正當我們犯愁時,葫蘆突然出聲,倒是讓我們齊齊回頭。
“東南,為什麽?”
葫蘆沒理會胖子的問題,繼續說道,“有古星象圖,憑借星引,我有把握施展天星陰陽術探測西北天象作為參考。”
蘇衡倒是很相信葫蘆,沒多問。大煙袋從一旁直起頭,念叨著東南西北,忽然眼睛瞪大,“對啊,朝東南走,以西北作原點。再加上古星象的運用,總比抓瞎的亂跑好。”
“把胖爺說糊塗了,到底怎麽回事。”胖子搞不明白大煙袋為何突然極其讚同,故而有此一問。
“大學問,真是大學問。列子記載;天不滿西北,故日月星辰焉。地不滿東南,故水潦塵埃歸焉。按照古地理的理論,天下星辰天象,主匯聚於西北、天下江河湖海,總匯集於東南。所以叫天傾西北,地陷東南。”
大煙袋邊說,越覺得這個想法最為合適。
畢竟東海不是小海,海裏麵可有昆侖餘脈的龍氣,載個九五格局綽綽有餘。
既然如此,海裏麵出個神墓異地,倒也合乎常理。那麽古建築,必然會參照古地理的觀念選擇地方。
“好嘛,共工怒觸不周山都來了。嘶,不過一想,九州的地勢,他娘的不正是西北高東南低嗎?不過要按千年前的生產力,船能開到深海區?”胖子總算繞過來是這麽個理論,卻考慮起那海鬥的曆史性。
“要說是修建在三座海島邊,倒是可能。傳說,秦始皇派徐福從山東半島出發,一路自東前進,尋訪蓬萊仙山。徐福的傳說遍及朝鮮日本,保不準秦朝真有能遠航的航船技術。”
“理是這個理。讓胖爺琢磨琢磨。那蓬萊三座仙山,胖爺記得史記裏就有記載,說是在渤海。離得這麽遠,東海是怎麽沾上光的。”
“傳說那三座仙山不是可以隨便移動嘛。再說,列子裏麵,記載三座仙山,是渤海東南不知幾億萬裏。算上這種距離,最後還是會落在東海中。西漢的《海內十洲記》,更是咬定三座仙山在東海中心。”
“哦,原來是這麽檔子事。”胖子恍然大悟。我點點頭,卻發現不對勁。我們此次,是衝著一海鬥來的。怎麽聊啊聊的,聊到了仙山上,完全不修邊幅。這是偏題了。
看見大煙袋還在那孜孜不倦的研究那塊瓦當,便問他看出了什麽東西。
“不得了,這是一塊秦代瓦當。要真是從海鬥附近取下來的,保不住海鬥真有兩千年曆史。那就是秦朝的,往前一推就是先秦,可了不得。”
大煙袋這是被窩放屁,能聞(文)能捂(武)當即恨不得變成蝦兵蟹將,遊到那座海鬥中折騰一番。
“秦瓦當?乖乖,這畫的是什麽,秦朝的欣賞水平太差勁了吧。”胖子湊近一看,嫌棄道。
瓦當上,有一個近似於人的輪廓。不過不是人,長得是稀奇古怪,看不出有任何美觀的特點。大煙袋說他研究研究,估摸著是西王母。
“你們看,人物的右下方有鳥的形狀,應該就是給西王母覓食的青鸞。再看這個人的頭頂,瞧瞧,這是戴勝。都是西王母的標誌,瓦當上刻這個,應該能當醜鬼門神用。”
“以前的東西都這麽喜歡西王母?”我嘀咕一聲。
算算,那個星引是周穆王送給西王母的定情信物。那麵古鏡,鏡圈上一圈青鸞,指不定也和西王母有關。再加上這塊秦代瓦當上麵,也是西王母。
難道西王母在古代,是大明星?
且不說這麽多,先行乘船離開海岸。照著東南方向偏離,海上藍色一片。
眼往下一瞧,除去藍色,隻剩船隻破開的白色海浪。眼往上一看,偶爾可見海鷗鳴叫飛過。天藍,海藍,萬丈波濤中,偶爾巨浪,可掀翻一艘小漁船。
打在船側,船黏在海麵,跟著向一旁有所偏離。
海麵突然變得不平靜,剛才還是平原的海麵,驟然成了華北丘陵。
站在船沿上,人都快被顛出去,船隻就這麽一上一下,一左一右的顛簸在汪洋內。
大海變化無常,兜底翻轉,忽然變得狂暴,要衝上天空。海水像是形成一塊整體,要開辟出一方混沌,船每前進一米,都能聽見撕開布帛的聲音。
接踵而來的,是一陣狂風怒號,若張開嘴,嘴都能吹到後腦勺上。待到耳邊風聲略小,海麵分出千層海浪,逐一闊大,從遠處橫掃千軍般掃來。
白浪如山,裏麵衝出萬條狂龍,轟隆作響,撞擊海麵上的一切。那種威力,像是手雷在耳邊爆炸。
風一吹,海浪一打,地動山搖,發出驚心動魄的威力。
一排排山巒巨浪,不知從前從後,從灰色的視線盡頭撲來。以撼動千軍的攻勢,咆哮著向船滾來。嘩啦一聲,船都向上抬起幾分,又壓破一層海水重新掉落回原處。
而頭頂上的天,此刻也變了顏色。
二子從船艙裏出來,又跑回去,扶著江老頭扛著狂風站到船邊。
江老頭回過臉,對我說“要下雨了,還是大雨。看來這趟,很麻煩。”
的確,這情況與剛出海時不同。不過一想,走之前我專門查過近三天的天氣預報。都說是沒雨的好天氣,適合出遊。
“多大的雨?”看著這動靜不小,又是風又是浪。
“暴雨,肯定是暴雨。奇怪啊,這才三月份,海麵怎麽這麽不太平。”江老頭說完,回了船艙。我雙手握住欄杆,仰視天空。見藍色的天穹早已被堆砌起的黑雲埋沒,太陽的光輝,正在不斷的淡下去。
還沒有閃電驚雷,不過風聲越來越大,激得浪花冰涼涼灑到我臉上。
回了船艙,大煙袋怕打雷,埋怨那天氣預報不準。
這才開了幾個小時的船,天氣變成這樣,可是不利。自從弄個王八殼子算命,大煙袋變得越來越迷信,聽個雷都以為是老天爺要劈死他。
胖子嘲笑大煙袋,再說這陣雷還沒劈下來,怕個什麽勁。大煙袋回說,聖人雲迅雷風烈必變,能不畏之?
退一步說海中就我們這一艘孤船,坐在船艙裏,都能感覺自己被大海舉起來又落下去。
還真不能說天氣預報有誤,這場大雨,醞釀到出海的第三天,才有落下來的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