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碩鼠碩鼠
照理說,這些都是老墳,裏麵埋的屍體,應該早就爛成白骨才對。
可是一踏進多木薩穀,空氣之中,就隱約彌漫著一股腐臭味。這味是屍體腐爛的惡臭,大煙袋鼻子靈,頭一個聞到。
我和胖子沒那麽靈的鼻子,不過空中,飛翔著幾隻紅頭大蒼蠅。這是蛆蠅,附近有屍體!
大煙袋帶路,繞過幾個墳頭。後麵臭氣熏天,成群結隊的紅頭大蒼蠅四處亂飛,呼呼扇動翅膀,耳邊像是有幾架戰鬥機在開動。
地上的屍體很大,不止一處,已經開始生出白乎乎的蛆蟲。
我們隻看了一眼,就捂著臉退到一邊。
那邊活像一個分屍現場,根本沒有一塊完整的組織。
赫爾目珠從蛆蟲中抽出幾縷毛發,是棕色。看來這些不是人的屍體,倒像是狗或者馬的,一邊還耷拉著一條幹枯成皮的腸子。赫爾目珠感歎道,“這些都是動物,誰殺的,死成那樣。”
有道是唇亡齒寒。凶手能把馬匹撕碎,撕爛個人,還不是分分鍾的事情。
“這些應該都是魯赤叔帶的馬匹和獵狗。他說晚上遭到了野獸的襲擊,全靠馬和獵狗掩護,才逃出這裏。”
好個赫爾目珠,這小子還有點小算盤,之前在部族都沒提過這事,到了點才裝作想起。
蒙古獵狗,凶猛程度不下於藏獒。有馬有狗,再說魯赤阿台手中還有蒙古弓。
就算遇見狼群,也不會弄成那樣。
再說狼是吃肉的,沒道理把獵物撕成那樣,連腸子都流出來,卻不吃。
“會不會是僵屍幹的,要不撤吧。”
大煙袋最怕這些東西,看見了,心裏就打三通退堂鼓。心說來都來了,豈有不戰而退的道理。大煙袋一個人不敢回去,隻得在一旁嚇唬赫爾目珠,專挑嚇人的鬼故事說。
不過赫爾目珠也算繼承了青巴禪師的衣缽,算個小喇嘛。對於這些鬼怪,勇氣多過敬畏。
深入多木薩穀,越往裏走,那些墳包越舊,有些甚至被雨水衝出爛棺材的一角。
天色暗淡,我們依舊還在多木薩穀外圍遊蕩。這裏墳頭的密集程度,不比公墓稀,後來土堆的墳頭變為青石壘成,赫爾目珠才判斷,我們進入多木薩穀內圍。
在內圍,墳頭都是百年來計算,石壘的墳頭縫隙,生著一指厚的青苔。
這裏不安全,外麵那些死狗死馬說明,這裏淪為陰山的禁地,內部肯定不會風平浪靜。
所以守夜必須安排,我守第一輪,坐在升起的火堆邊。
在墳地過夜,這算第一次,任何人都無法睡得安穩。哪怕心寬的胖子,入睡的時候也提著一把工兵鏟。大煙袋雙手半懸空,以便萬一有情況,可以第一時間拿胖子當擋箭牌。
半夜,時間差不多,我進帳篷叫醒胖子。胖子揉了揉發紅的眼睛,迷糊的問了一句,“小同誌,大半夜你磨牙幹什麽?”
“磨個屁,滾出去守夜!”
我以為胖子還在做夢,耳邊卻真聽見一陣呲呲聲,是東西互相磨損的聲音。
胖子睡相不佳,打呼嚕說夢話流口水,睡覺最不老實的一個。
不過那種尖銳細密的磨牙聲,是從帳篷外傳出,撓得人腸子發癢。
我踢了胖子一腳,把他手中的工兵鏟奪過來,掀開門簾向外看去。黑糊糊一片,火堆也熄了。不知道是被風吹的,還是被什麽東西踩滅,發紅的火星散落一地。
不等我完全出去,一道勁風衝著我的臉襲來。我先是感覺臉上一疼,也不多想,直接向後倒去,正正壓在胖子身上。
我是沒事,昏暗的夜色中,看見一道月光照進帳篷。
一愣,再一看,帳篷竟然被什麽東西撕開一條手臂長的口子。
“哎呀,鬼壓床!”
胖子半睡半醒,被我身體一砸,嚇得他飛一般站起來。赫爾目珠睡得淺,胖子站起來的時候,他手中已經拿著了弓箭。
唯獨大煙袋,大煞風景的鬼叫,一聽胖子吼鬼壓床,直接鑽進了被窩。
“別慌,你們自己看帳篷,什麽東西有這麽厲害的爪子!”
我沒看清襲擊我的東西,不過回想當時,要是我沒躲開那一下,半張臉估計都沒了。
要說這是僵屍,來無影去無蹤,那得多深的道行?
胖子拿著火銃,氣揚揚的出去,也沒找到襲擊我的東西。
不過帳篷是耐磨的防水布,拿蒙古刀,不用力氣也戳不開。一般的野獸,狼也沒這本事。
“僵屍,我都說是僵屍,阿彌陀佛。”
見僵屍沒殺進來,躲在被窩裏的大煙袋鑽出腦袋,後知後覺的恐嚇一句。
“怕個屁,看胖爺祭出83年的黑驢蹄子。”
不知道是不是真有這麽多年,胖子從背包裏掏出一隻黑中發白的驢蹄。
赫爾目珠知道,救了魯赤阿台一命的,就是這種包治百病的法寶。在他眼中,這種神秘的物件,比手中的弓箭還靠譜。
輪著胖子守夜,胖子將驢蹄掛在帳篷外麵,說可鎮陰邪,真僵屍來了,我們也不用怕。
才剛睡下,胖子沒有出去,就坐在帳篷裏。外麵突然又有了磨牙聲,類似於一條土狗在嘶啞咧嘴,又像是蛇在吐蛇信。
胖子打起手電,豁然瞧中,帳篷外麵,竟然多出一個吊死鬼!
說是吊死鬼,因為對方在外麵,根本沒沾地,而是懸浮在空中。
莫非真有飛屍?
那東西在外麵,頭頂一根繩子,繩子下麵吊著黑驢蹄子。或許是有這件摸金法寶,僵屍懸在外麵,遲遲不敢進來。
“火銃,火銃。”
這下,我們四個人全睡不住。我和胖子拿起火銃,開始填裝彈藥。不管是不是僵屍,先給對方來一粒黑糖。
這頭火藥才塞進去,外頭那鬧得更凶。吊死鬼在外麵一個勁的晃動,頭上纏著吊黑驢蹄子的繩子,蕩秋千似的搖啊搖。繩子一頭係在帳篷頂,整個帳篷都要飛出去。
手電照在雪白的帳篷上,吊死鬼的影子拉長,把我們四個人都覆蓋在內。
像是皮影戲,我們坐在台前看,台後正有個吊死鬼在空中掙紮。
這時,火銃已經裝好,我和胖子默契的舉起,瞄準外麵。
赫爾目珠沒見過這種陣勢,即使他握死了手中弓箭,一時半會緩不過來,手指拉不開弦。
砰。按動扳機,火銃口噴出兩條半米長的火龍,鉛彈夾雜著火焰,噗嗤一聲衝破帳篷,打在外麵那隻吊死鬼的身上。
哇呀呀一聲,扭曲的鬼哭讓我們手中的火銃像抹了油一樣,捏不穩。
火銃威力不大,不過近距離來說,隔得這麽近,能把人打死,還不能解決個死鬼?
一道腥血噴進帳篷,再用電筒一看,門口的吊死鬼已經消失。
我和胖子拿著火銃追出去,即使沒裝彈,火銃也能當棍子掄。
出去一看,坑窪的地麵,有一湖紅血。血是紅的,還有溫度,這就說明,剛才那個吊死鬼,應該是動物,或者就是個人。再一看繩子,上麵掛著的黑驢蹄子已經不見,繩子是被咬斷。
“不好,胖爺的黑驢蹄子,快追!”
地上有血,胖子不多想就要追殺過去。這裏保不齊真有僵屍,對付僵屍的法寶若是丟了,我們還怎麽唱戲?一聽不是真鬼,赫爾目珠也有勇氣跟著追來。
大煙袋見我們都跑了,裹著一層被子追上我們。一回頭,我還以為是頭熊。
血跡一路蔓延,到一處高大墳頭下麵,消失在海碗粗的洞口裏。
“難道黃皮子也喜歡吃黑驢蹄子?不行,胖爺把它挖出來。”
想起剛才所見的吊死鬼,不就像一隻黃皮子咬著驢蹄,懸掛在空中?
手電一照,貓大的黃皮子,影子不也得比人大?真是白嚇了我們一跳。
地下的洞四通八達,一隻黃皮子能打七八個洞口,不過相聚不會太遠。
黃皮子打洞的習性,和田鼠差不多。我與赫爾目珠背靠一起,一人盯著一半,隻要有黃皮子探出腦袋,先弄死了再說。
胖子開工,揮起工兵鏟就開始向下刨。大煙袋想要幫忙,胖子不給他火銃,說大煙袋要真想幫忙,就把手伸進去。
那隻黃皮子多半是餓瘋了,連喂粽子吃的黑驢蹄子都要,要是有塊人肉,那比過年還舒坦。
向下挖了一米,胖子動靜大,裏麵的黃皮子多半坐不住,底下反傳來刨土聲。“準備了,發現出頭就打。”
大煙袋在一旁充當啦啦隊,指揮我和赫爾目珠眼觀六路。
嗖,一道黑影從墳包的石塊縫隙中鑽出來。
我對著它就開槍,火銃中呼哧一道火焰噴出,鉛彈打在大煙袋腳下。
大煙袋跳迪斯科一般,在原地蹦舞。或許他長得像黃皮子,有近親關係。
瞧著大煙袋在一旁蹦,鑽出來的黑影直接爬到他背上。
胖子退到一邊,想動手又怕傷了大煙袋。火銃沒有連貫性,打了一發得花一分鍾填彈藥。赫爾目珠拉起弓箭要撒手,被大煙袋哭喪著堵回來。
大煙袋的肩膀上,出現一張長臉,有巴掌大,還有六根黑胡須,在那掃著他的喉嚨。
沒聽說黃皮子有黑色,但是這玩意,看著又眼熟。
“這不是耗子嗎?大煙袋,你果然是耗子精,看看,連大耗子都喜歡你!”
都這個節骨眼,胖子還不忘調侃大煙袋。
真是,洞裏鑽出來的,根本不是黃皮子,而是一隻碩鼠。
被小看它,讓人詫異的體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