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74章 受操縱的民意(中)
粗糙的木棍捅破唇齒,攪碎了牙床,擠斷了舌頭,木屑與泥土混合到血肉里,使得疼痛更加劇烈,伴隨著凄厲的哀嚎,木棍拔出、帶走一段暗紅顏色,一口混合著肉沫和牙齒的鮮血從壯漢的口中噴射出來,仿如一陣紅色的雨。
周圍不少人的臉被鮮血打紅,即使在這樣的天氣里,仍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生機與熱度,熱忽忽的鮮血毫無憐憫地宣示著兇手的殘暴與冰冷,也將恐懼的氣息散播到周圍。
「殺人啦!」
尖叫聲透著驚恐,人們紛紛倒退著離開,唯恐自己跑的比別人慢。
這是很奇妙的事情,就在剛才,同樣聽到喊殺人,大家的心胸被憤怒填滿,爭先恐後地撲上去為正義執言,就連女人似乎也變成無敵英雄,無懼擁擠、在一群充滿汗臭的男人堆里揮灑豪情。才不過十幾秒鐘過後,勇氣就像黑魚漢子的血一樣噴出體外,那些讓人無畏的氣息也突然間變成惡魔的味道,催著人趕緊逃離。
人漸散,視覺清,光著上身的小博和金毛撲在一起,人狗都已鮮血淋漓,倖免於棍下的妹妹搖著尾巴跑來,伸出舌頭舔舔這個,再舔舔那個,發出嗚嗚的聲音。
牛犇看了他們一眼,只一眼,便又重新抬頭。
「啊……」
紋著黑魚的漢子驚慌地捂著嘴巴,無助地叫著,喊著,甚至吞咽著;然而口腔是人體血脈最盛的地方之一,受創又太重,無論他怎樣努力,鮮血依舊從指縫間流個不停。
直到現在,這名漢子都沒有完全弄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他用迷茫而困惑的目光看著那個製造這一切的人,有些驚奇地發現他的容顏仍顯稚嫩,神情卻像生鐵一樣冰冷。
「你竟敢……死.……」
含糊的聲音沒來得及表達什麼,木棍閃電般再次搗出。
撲!
木棍撞上鼻樑,為他染上一抹血,帶走更多紅,疼痛和極度酸楚的感覺一道湧向腦海,使得壯漢的頭劇烈後仰,神智卻突然明朗起來。
「救命!」
他摔倒在地上,爬起來后再次摔倒,他蹬用雙腿蹬著地面,身體不斷後退,他從敞開的人群間看著兇手,連滾帶爬拚命想要離對方遠些,卻沒有留意到身邊地形。
「老塊兒,小心!」
提醒來的太晚,黑魚漢子從路邊滾落,順住斜坡狼狽翻滾著,嘴裡啊啊叫個不停。
「上!」
人群外圍,一名神情精悍的男人神情有些懊惱,當機立斷揮手下令,十幾條原本旁觀吶喊的男人站出來,從腰間、褲內、背後拔出鐵棍,匕首還有砍刀,四面合圍向當中。
迎面,碰著逃竄著的男男女女的時候,他們或手推,或腳踹,打倒、驅趕著回到原來的位置。
「回去!」
「打死他!」
「大家不要怕,他只有一個人!」
變化來的太快,精壯漢子顧不上這些細節,一面吆喝,他快步走到那名女記者身邊,伸手擋住鏡頭。
「先停下。」
「啊!」
女記發出尖叫聲,表情看上去極為驚恐,精壯漢子慌忙轉身……到一半的時候,頭顱猛地一偏。
「咚!」
木棍如標槍一樣射來,擊中他的頭、發出擊鼓般的聲音,精壯漢子沒能發出更多指令,便一頭栽倒在女記面前。
「繼續拍,不準停。」
冷漠強硬的聲音灌入耳鼓,說完,那條孤單的身影發出暴戾狂嘯,卷著狂風沖向人群。
「一個都不許走。」 ……
思達酒店,燕尾廳內,氣氛漸漸熱烈。
「來來來,這一杯是我向薇薇小姐賠罪,祝你事業騰達。」程慕雲熱情招呼:「之前是我考慮不周,先干為敬。」
「來自首都的上尉在笑話我嗎?」
酒幹掉,氣卻不順,艾薇兒神情有些落寞,自嘲說道:「一困八年,你覺得這樣叫騰達?」
「五牛不好嗎?」
「好?好的話你留下。」
「我是想留下來,不過……」程慕雲看了上官飛燕一眼,說道:「薇薇有乾親,我可沒有,因為什麼理由留下呢。」
「簡單。」艾薇兒揮手說道:「評審讓燕子過關,馬上讓她喊哥。」
「薇姐!」上官飛燕連忙阻止。
「幹嗎,不行嗎?」艾薇兒瞅瞅霍明鋒,說道:「男子漢大丈夫,這點氣量都沒有?」
另一側,霍明鋒臉色發白,不知該如何搭腔。
不說誰強誰弱,評審名額這種事情,怎麼能用氣量解釋。艾薇兒不管這些,翻著白眼對程慕雲說道:「幫親不幫理,是不是啊程上尉,即便燕子更好,怕也過不了評審,對不?」
「薇姐,再這個我走了。」上官飛燕羞怒交加,站起身來。
「別別,薇薇說的未嘗不是道理。」程慕雲像是聽不懂話里嘲弄意味,笑著說道:「公是公,私是私,吃飯的時候談交情,倒也很合適。明鋒,薇薇做軍情的,這方面,你應該可以幫幫忙。」
霍明鋒精神有些恍惚,茫然抬起頭:「呃……那個.……」
艾薇兒精神一振,說道:「這個那個,不誠心唄。」
「不是,我.……」
「誠心就幹掉這杯。」酒桌應酬,藉機套取情報,艾薇兒並不陌生,這些年在五牛生熬著,她知道這裡保持著山野習氣,高雅的那一套並不流行。
「應該的明鋒,幹掉。」
程慕雲附和著,自己轉身對上官飛燕誠摯說道:「飛燕小姐,有些誤會,一直想找個機會解釋。我是軍人,軍人不像你們大家文氣,做事不喜歡繞圈,可能你會覺得粗魯。」
「怎麼會呢,直爽些好,我們也不是什麼大家。」上官飛燕說道。
「不覺得我討厭就行。」話題一轉,程慕雲誠懇說道:「你的那位朋友,我很欣賞,如果他想入伍,或者將來考試——當然需要他自己同意,我很樂意幫忙。」
說著端起杯子,程慕雲說道:「今天因為在思達,主要為了化解與王老闆有關的事情,說句老實話,與你的朋友有些不便。改天請他到別的地方聚聚,吃個飯,喝頓酒,過去的就當全部沒發生,如何?」
的確夠直接的,而且公平地講,這番話讓上官飛燕很動心,無論從哪個角度,她都不希望自己、牛犇和這位考察官的關係弄得太僵,之前是沒有辦法,如今對方主動提出來,沒道理不接受。
唯一的問題是,既然與王明有關,為何他到現在都不現身。
「能那樣最好了,謝謝考察官。」端杯淺嘬一口,上官飛燕疑惑問道:「王明呢?」
「叫我師兄就好,和明鋒一樣。」程慕雲親切說道:「王老闆臨時有點急事,嗯,你也知道最近思達的狀況,另外,這酒……」
「我不擅長喝酒。」上官飛燕面有難色。
「哦?」程慕雲放下杯子說道:「常聽明鋒說起,飛燕小姐有男兒之志,酒這個東西不能說它好,但也是一道必過的關口……是不是這樣,明鋒?」
「是的,其實……」
「我替她喝。」艾薇兒旁邊叫著。
「那也不用。」上官飛燕搖了搖頭,端杯一飲而盡,隨即捂著胸口艱難說道:「僅此一杯,謝謝考察官。」
「叫師兄。」程慕雲有些責怪的說道,一面拿起酒瓶:「明鋒,你不表示一下?」
「呃?」霍明鋒呆了一下,隨即端著杯子走過來。「師妹.……先聽我說。」
「對,別忙著說不行,聽明鋒講完。」程慕雲微笑著,及時將酒杯添滿。 ……
「小兔崽子!」
砍刀當空揮舞,小六捕捉到稍縱即逝的機會,朝對手的背影怒吼。
「死!」
小六姓王,黑魚幫三號人物,此行二號當家,來到這裡之前,他做夢都沒預料到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一個看上去只有十幾歲的少年不僅擁有超乎想象的戰鬥力,更有著難以預料的兇狠與決然。按照計劃,這次「行動」的主要任務只是造勢、護航和煽動,那群有著切身利益的男男女女才是主力,為保證效果,還特意請了記者現場錄影。
根據事先獲知的消息,這個地處偏僻的訓練營內常住的人只有兩個.……黑魚幫來的足足二十人!加上那群被煽動起來的民眾,差不多快到百人之數。這麼大優勢,僅僅因為一個人被打倒,幾個人受到襲擊,居然快要土崩瓦解!
該死的老塊兒,他的膽子都是吹出來,受點傷活像死了爹娘;也難怪那群老百姓被嚇破膽,保駕的人都這樣,讓他們如何能有勇氣。
心裡想著,小六揮刀的力量更大了些,氣息更足,殺機更烈,唯一遺憾的是,曾經他是玩槍好手,只因為八年前那場變故,五牛城對槍支的管控嚴格到令人髮指的地步,老黑的膽子再大,客戶給的錢再多,也不敢輕易暴露槍支。
刀鋒凌冽,刀風猛烈,堪堪將要撕皮破肉的那個瞬間,小六幾乎能感覺到阻力的那個關頭,刀下的人突然轉身,掉頭。
這不是送死嗎?
感覺有些莫名其妙,隨後小六驚奇的發現,由於對方旋風般轉身,自己刀竟被帶動發生偏轉,僅僅帶出一條細細血線,還使得自己的身體前撲。
「要糟!」
念頭剛剛升起,牛犇已順勢踢出一腳,就像一記倒掛的鎚子著力與小腹,小六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都移了位置,身體彈到空中,再重重砸在地上。
「操!姓王的害人不淺。」心裡閃過念頭,小六來不及感受更多痛苦,暈了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