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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38章 所愛隔山海(一)

  喜怒無常的大海終於平靜了,梁遠江在海底浮浮沉沉,各色美麗的魚兒成群結隊的從他身邊游過,還有一些魚兒直接穿過了他的身體。 

  我愣愣道:「死了?」 

  「嗯,凡人太弱了。」這是一貫冷漠的殷衡。 

  「原來他是這麼死的,屍骨無存,真可憐。」 

  梁遠江在海中飄蕩著,忽然耳邊響起誦經的聲音,他隨著那聲音飄向了家鄉的方向。 

  他站在家門口,梁府的大門上掛滿了白色的孝布,院落里響著哀樂,隱隱有爭吵的聲音。 

  梁遠江穿牆而過,見到了他朝思暮想的六娘。 

  那小小的身軀直挺著,一臉的倔強,一臉的淚痕,她哭著道:「表哥沒有死,他一定會回來,你們辦的這個喪事,我不認!」 

  出席婚禮的那個族叔抖著花白的鬍子:「都三個月了,要回來早就回來了!江兒飄在海上的鞋襪都被拾到的人捎了回來,你還不給他辦事,是盼著他做孤魂野鬼嗎?」 

  六娘力爭道:「他答應我會回來,他從不騙我!」 

  族叔氣道:「家中大事,輪不到你一個婦道人家說話!」 

  說完大手一揮,幾個壯丁抬著棺材往外走去,那棺材里只有梁遠江日常穿的幾件衣服,送葬的隊伍排出老長,族叔一聲冷哼離開了梁府,走在送葬隊伍前面的,是族叔最小的孫子,他手裡打著引路花,做了梁遠江的孝子賢孫。 

  六娘回到卧房,終於放聲大哭:「我表哥沒死!你們都咒他,他沒死!他答應我會回來的!」 

  梁遠江的魂魄輕輕的攬住六娘,讓她在自己的懷裡痛哭,而在六娘看來,自己是多麼的孤單無助。 

  過的幾日,族叔顫顫巍巍的拄著拐杖又到了梁府,身後跟著三四個白鬍子老頭,一幫垂暮之年的老人,竟然走出了殺氣騰騰之勢。 

  六娘是名門之女,禮數周全,立馬請各位長輩在主廳落座,恭恭敬敬的拜見長輩。 

  雖然六娘不願意承認梁遠江已死,但她每日憂心夫君,也是素麵素服,再也不見往日的鮮艷妝面。 

  本來主人家也是坐在上首的,但是幾個主位都叫老頭們坐滿了,六娘只好坐在圓凳上,這架勢好像六娘才是客人。 

  老族叔微閉著眼睛,半晌不語,待到一杯大紅袍放的冰涼,才慢慢睜開眼,好像剛剛小睡了一番似的。 

  六娘見老頭總算醒了,溫言道:「三叔此番過來,是有什麼事跟媳婦說嗎?」 

  老族叔含含糊糊的哦了一聲,看似費力的抬起手比劃了一下其他的老頭道:「這次,我帶著族裡幾位掌事,也都是江兒的叔叔伯伯,過來商量江兒的身後事。」 

  六娘眼神一暗,她是不願意承認梁遠江已死的事實,但她不想再做無謂的爭辯,黯然道:「遠江三天前不是已經下葬了嗎?還有什麼未竟之事呢?」 

  老族叔冷哼一聲:「怎麼?你想占著梁家的家產不放嗎?」 

  六娘一驚:「什麼家產?」 

  老族叔看都不願意看她,不耐煩道:「這長房的財產是祖宗的基業,江兒在時自然由江兒掌管,現在他不在了,長房也沒有其餘的人。你是媳婦,畢竟是外人,又沒有子嗣。這家裡的財產,當由宗族接管分配。」 

  梁遠江大怒道:「老賊子!我父親去世時你便覬覦我家家產,如今我也去了,你便狗仗人勢來欺負一個弱女子!」 

  然而儘管他吼破了嗓子,怎奈陰陽兩隔,在場的人也是一聲也聽不到。 

  我不禁感嘆道:「怎麼還有這樣的事?真是萬惡的舊社會。」 

  殷衡道:「現在未必沒有。」 

  六娘道:「族叔說這話我不明白,我嫁到梁家,婚禮是您主持的,你說從此我就是梁家的人了,怎麼現在又說我是外人了?莫非到了分家產的時候,除了自己,別人都是外人么?」 

  六娘伶牙俐齒,堵得老頭啞口無言,漲紅了臉半天道:「你,你你,放肆!真不知你父母如何教養你,竟如村婦一般張嘴罵街,頂撞長輩!你若有兒子,自然無人來動長房的家產。如今你沒能為梁家繁衍子嗣,又年輕貌美,若是守不住寡,再婚再嫁,豈不是要把梁家的家業便宜外人?」 

  六娘朗聲道:「我此生只嫁遠江一人,如違此誓,天打雷劈!」 

  老族叔蒼老的臉上浮現一抹猥瑣的笑容:「你現在說得好聽,寡婦門前是非多,誰知道你那雙腿是否並的住?」 

  六娘見他說得如此不堪,怒道:「族叔,您身為長輩,在侄媳婦面前說這樣輕薄的話,實在為老不尊!」 

  老族叔一拍桌子:「實話告訴你,今天來不是和你商量的,你不同意也得同意!若是膽敢忤逆,家法伺候!」 

  六娘昂然道:「族叔,你們打的好算盤。長房良田三千傾,青山兩萬餘畝,當鋪二十間,布莊十五個,別院八座,再加上這祖宅。老族叔,你是想一口吃成個胖子啊,做人不能這麼貪心吧?」 

  族叔道貌岸然:「這些財產自然都是充公,然後自行分配,銀錢之物或辦公學或修祠堂,再做定論。」 

  從固定資產到流動資產,竟一點兒也不給六娘留。 

  六娘冷哼一聲:「敢問族叔,要怎麼處置我呢?」 

  族叔道:「我在邵庄還有一個無人居住的院子,你帶兩個奴僕就在那裡安置吧。」 

  梁遠江大怒:「老賊,你居然讓她去鄉下種田!」 

  六娘冷笑道:「這些家產是遠江的,旁人碰不得!我活一日,便守一日,否則哪天遠江回家,我沒法交代。若真是他這輩子都不回來,待到我年老歸西,將家產留給梁家哪個德才兼備的子侄,也是長房說了算。族叔要是明搶,咱們公堂上說話!」 

  六娘是有底氣的,她的父親身居高位,若是真的鬧到公堂上,那些遺老遺少還真的不一定能夠如願。 

  老族叔惡毒的看著六娘,厲聲喝道:「來人,將她拿下,關到祠堂柴房裡去!」 

  外面一聲答應,走進來五六個壯漢,架起六娘就往外拖,六娘奮力掙扎,族叔步履鏗鏘,大踏步走過來狠狠幾個耳光抽過來,惡聲道:「潑婦,不要再鬧了,帶走!」 

  梁府的奴僕們不知發生何事,紛紛跑出來,幾個由六娘帶過來的丫頭哭著撲過來抓住六娘的衣袖不放。 

  老族叔一揮手:「誰敢阻攔?打一頓賣了!她們幾個,速速找人牙子過來,賣到外省去!」 

  壯漢們衝過來對著小丫頭們拳打腳踢,一時間哭喊聲,叫罵聲不絕於耳。 

  六娘被鎖進了柴房,她的貼身丫鬟們被迅速賣掉了。 

  老族叔一臉得意坐在梁府的正廳,把玩著桌子上的黃金鐘表。 

  梁遠江怒極,沖著幾個老頭又打又踢,卻拳拳落空,碰不到他們一根毫毛。 

  一個小廝跑了進來,低聲道:「老爺,剛才一個丫頭說,他們奶奶這個月沒有來月信,說不定是有喜了,讓我們找郎中來看呢。」 

  老族叔把玩鐘錶的老手一滯,狠聲道:「把那個丫頭立即打死,至於那個賤人有孕嘛,不該來的賤種是沒資格生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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