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37章 寡婦(三)
梁遠江騎在高頭大馬上,我和殷衡的視線完全從梁遠江出發,低頭就能看見胸前戴的絲綢紅花,握著韁繩的手上是綉金的大紅袖口,我恍然大悟道:「結婚啦?這節奏也太快了吧!」
殷衡的聲音傳過來:「他的姨母帶女兒來拜訪,就有這樣的用意。」
我見他終於理我,心裡高興:「是啊是啊,恰巧他二人也有情意,乾柴烈火,可不快嗎?」
殷衡嫌棄道:「一個女兒家,用詞如此不雅,真是少教!」
我厚著臉皮笑道:「那就勞煩你多教咯!」
「誰耐煩教你,朽木不可雕也。」
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一路吹吹打打,過了半個時辰才來到了一座氣派的院落前,梁遠江拜見了岳父岳母,便見到了由媒婆引領著,丫頭們簇擁著的六娘。她穿著火紅的嫁衣,頭上是綉著金鳳的蓋頭,潔白如蔥根的小手扶著丫頭的胳膊,端莊窈窕的向他走來。
梁遠江一福到底,低聲道:「表妹。」
他俯身頗低,抬頭時看到了那殷紅的小嘴,正微微上翹著,滿是嬌羞與喜悅。
新郎牽住紅綢的這頭,帶著他的小妻子離了母家,上了前往夫家的花轎。
我隨著梁遠江在大馬上視線飄移,能感受到他春風得意的喜悅,我犯難了,問道:「一會兒入洞房我也要看嗎?」
殷衡咬牙道:「不許看,把眼睛閉起來。」
我試著捂眼,發現那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而且我的視線還是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比老鷹還厲害。
我裝作挫敗的語氣:「閉不上眼誒,真是制我呀,古人云非禮勿視。」
殷衡道:「你別和我裝相,一會兒不該你看的時候,我自然會中斷他的法術。」
「……,你這人真掃興,在魔界是掃黃打非小組長嗎?」
到了梁府,婆子將六娘背進大門,一路由梁遠江牽著來到正廳,梁遠江沒有父母,便由最近的族叔坐在上席,二人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十分順利的將婚禮流程進行完畢。
我看著滿眼高掛的大紅燈籠,聽著喜慶的絲竹之聲,感嘆道:「中式婚禮很漂亮,也很喜慶,但我還是更喜歡西式的浪漫?」
殷衡不懂我在說什麼:「西式?」
「對啊,在海邊的教堂,有牧師,有樂團,穿著婚紗,踏著紅毯,漂亮的小孩子幫忙提著裙擺,多浪漫啊。」每一個女孩子都期待著一場完美的婚禮,我也不能免俗。
接著我想起我地仙的身份,沮喪道:「我現在是神仙了,是不是不可以結婚了?」
「神仙也是可以成親的。」
「哦那太好了,我還以為會觸犯天條呢。」
「你怕?」
「嗯。」
「你和我在一起,已經觸犯天條了。」
「唉,要錢給錢,要命一條。」
我好像聽到了殷衡低低的笑聲。
這邊梁遠江帶著新娘進了洞房,因為他們長房人丁凋零,所以也未擺什麼宴席,十幾人熱鬧熱鬧,吃了茶飯也就散了。
梁遠江手握秤桿輕輕挑起六娘的蓋頭,看到了那脂光粉艷的小臉,一雙星目脈脈含情,柔柔喚了一聲:「表哥。」
我的心跳都漏了一拍,這妹子真是美女中的極品,也難怪梁遠江死了幾百年還惦記她了。
梁遠江握著六娘的手道:「表妹,我三生有幸,能娶你為妻,此生此世我定好好待你,絕不讓你受委屈!」
六娘滿面通紅,嚅囁道:「我也是,從今天起,我就是你的人了。」
見到六娘如此動人的女兒情態,梁遠江心跳如擂鼓,右手撫上她的臉頰:「六娘,我要與你做長長久久,生生世世的夫妻。」
說著低頭吻了上去。
我激動的內心狂叫,好戲,好戲來了!哇塞,這回太有眼福了,小美女身材一定很好!
正高興著,忽然眼前一黑,什麼也看不見了。
「喂!喂喂!搞什麼啊?怎麼卡了?」
殷衡的聲音響起來:「非禮勿視。」
「憑什麼不讓我看?!我要看!」
「你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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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明之後,就不在梁府了,而是在一個碼頭,後面是浩瀚的大海,前面是送行的六娘和奴僕。
六娘美麗的大眼睛哭的紅紅的,卻脫去了嬌怯柔弱之態,隱隱有了當家主婦的氣勢。
梁遠江替六娘擦拭眼淚,柔聲道:「表妹莫哭,我見過府台大人便回來,我無意為官,只想在家裡陪著你。」
六娘哽咽道:「我這般勸你不要進入仕途,是否耽誤了你的前程?我太不賢惠了。」
梁遠江道:「傻孩子,如果我想入仕,你又怎麼攔得住我?我的性情寡淡,淡泊名利,寄情山水,本就不是官場上鑽營的材料,又何必為難自己呢?好表妹,我長則兩個月,短則一個月就回來了,你在家等我,不必憂心。」
六娘囑咐道:「海上風大,那件銀鼠大氅放在箱子里了,快入冬了,不要著涼了才好。」
梁遠江安慰道:「沒事,小錦是跟慣了我的,最懂我的心意,定能照顧好我。」
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廝笑著道:「是呢,大奶奶不必擔心,小的一定伺候好!」
古時民風閉塞,極重男女大防,梁遠江卻忍不住,將六娘擁入懷中,深情款款:「在家好生照顧自己,不許不吃飯,等我回來不許看到你瘦了,六娘,我走了後日日都念著你。你看咱房中樑上的燕子,每日早晨它出去一回,便是我想你一回,晚上它歸巢了,也是我想你一回。」
六娘哭道:「你我做了半年夫妻,從未分離一日,只盼你好好保重自己,早日歸家。」
梁遠江在妻子嘴上一吻:「遵命,大奶奶。」
船夫收了錨,水手們划動船槳,帆船輕輕盪開去,兩隻緊握的手掌鬆開了。
六娘仍不停的揮著手臂:「表哥,別貪涼,保重!」
梁遠江看著妻子被海風吹亂的秀髮,擔心她著涼,喊道:「六娘,回去吧!回去吧!」
漸漸的,梁遠江再也看不到妻子嬌小的身影,他吸著鼻子,坐在船艙里,愣愣的從上午坐到深夜,一句話也不說。
夜深了,海風漸起,外面風聲嗚嗚作響如同鬼哭,船體也顛簸起來。
小錦跑進船艙道:「老爺,起風了,船夫說讓咱們小心注意。」
話音未落,整個船體猛地顛簸起來,桌椅板凳呼啦啦全都甩到牆上,主僕兩人騰空而起,我與殷衡的視線天旋地轉,頓時分不清上下左右。
船家扯著嗓子喊道:「老爺小哥快出來!船漏水了!」
梁遠江跌跌撞撞爬出船艙,只見外面電閃雷鳴,瓢潑大雨兜頭而下,漆黑的天空時而被紫色的閃電劈做幾半,漆黑的海面被陣陣大浪捲起座座水山。
梁遠江愣著,一道三人高的巨浪朝著他直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