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有劍磨礪夏東來
被長劍所指,商澤憶立馬感覺有一股寒意襲身而來。
在金樓出生亦在金樓長大,雖然十五歲之後就浪蕩江湖再沒回來過,但夏東來成名極早,金樓劍聖的名號商澤憶自小便知,故而商澤憶對他還有些了解。
在所有道藏境的高手中,夏東來算是大器晚成的代表,他天賦算是一般,與藥王江這種金色心晶的天才,或是王昭漠這樣生有刀覺能靠天賦就少年成名不同,他能到達今日成就,靠的僅僅是單純的努力而已。
夏東來今年五十六,雖是已至道藏中境,躋身天下高手名列,在北齊的李照清死後接扛了劍道大旗,現在看來如此風光,但若回歸一生,會發現他在劍道這條路上走得其實並不是一帆風順。
他出生在尋常家庭,心晶顏色也僅僅是最普通的黑色,連銀色都未到達,俗話說窮文富武,他家境一般,又未曾有絕佳天賦,以他這樣的條件,本是不會走上修行這條路。
隻不過造化弄人,夏東來七歲那年父母雙亡,年幼無依的他不得已走上江湖,靠偷蒙拐騙活著,直接某日順了一名三流劍師的錢袋,機緣巧合之下才得以握上了劍。
那名劍師對他極好,亦激起了他對劍道的熱愛,隻不過他天分不夠,所遇也不是名師,所以直到三十歲那名劍師過世仍在煉神之外,連入道的門檻都摸不到。若是一般人這樣也就認命了,憑一身微薄武藝,當個尋常的武者給人做些看家護院的活,不說大富大貴,起碼下半輩子餓不死。
但夏東來不願甘心庸碌,他在金樓城一處湖邊結廬,仍每日練劍,一日揮劍三千並未鬆懈,到三十五歲那年觀湖入江有感,忽然就入了煉神。
煉神的高手那時並不常見,夏東來立刻收到不少招攬之邀,但夏東來不為所動,為尋劍道他離了金樓,青衫別劍遊曆天下,在北齊得葬劍司聖司“大道變化千百萬,終須歸來我是我”一語點破他心中對自身天賦不足的自卑,心複坦然,三十七那年境界得入歸虛。
四十三歲那年夏東來劍道小成,歸來金樓立劍為台,頓時引得各路武者紛湧向他挑戰,這些武者有未入煉神者,有煉神高手,亦有歸虛高手,但都通通非他一招之敵,直到勝了千人之後,名聲引來當時風頭正盛的藥王府的二把手藥靈南至來戰。
要知道當年藥王府藥王蟄伏,以其弟藥靈名聲最盛,雖隻有二十來歲,卻早早就入了道藏初境,且手段毒狠,是人人聞風喪膽的毒閻王。
夏東來與藥靈那一戰現今仍被人津津樂道。
藥靈那時毒功也已能化形,一道毒霧萬夫莫敵,且攜滅了江南四大世家的勢頭南至金樓,出手猶如山河壓峰,誰都不看好夏東來,但結果卻出人意料之外,就是這樣的藥靈,仍被夏東來戰了平手。
他能平手藥靈,憑的是手中七尺長劍滴水不漏,守便穩若磐石,攻則快若雷電,都是他每日所練尋常之招,隻是劍行禁止,以尋常之劍化不尋常之劍道,顯示他對劍的掌控有多恐怖。
人們這才知道夏東來修為幾何,金樓劍聖之名便由此傳開,聲名鵲起。
商澤憶年幼時醉心江湖,這邊的這位劍聖他自然也有有研究過的,常人不知道夏東來劍道如何高深,卻不知他所用之招仍是他最初遇上的那個三流劍客所授,每招每式都是常見之招,隻不過由他使出便大道化簡,會生出無數玄妙變化,使人有不可匹敵之感。
可以這樣說,正因為夏東來天賦不夠,所以他以勤補拙,樸素的劍招每招每式都熟悉到了可怕的程度,所有道藏境高手中以他根基最穩,交手時隻要境界不高於他,他便肯定不輸任何一人。
故而麵對隻有歸虛中境的商澤憶與常態道藏中境的藥王江,他可以說穩立不敗之地。
自夏東來拔劍起,商澤憶就感覺一股威壓直衝他而來,劍勢如江河滾滾不絕,以他如今的境界根本支撐不住。麵對此情景,商澤憶沒有逞強,他退了一步,藥王江則再進一步,一進一退之間,是藥王江替他擋住了所有劍壓。
“我爭取快些解決他,這段時間內你自己小心些。”情況緊急,藥王江不多廢話,交代了一聲,便主動迎上夏東來。
須臾之間兩人就戰在一起,一人使毒,一人使劍,用的都是化繁為簡的招式,頓時青色的毒氣與銀色的劍氣彌漫交錯,不斷撕裂與包圍,漸漸將兩人的身影都包了進去。
最具威脅的夏東來已經被藥王江攔住了,但商澤憶仍未掉以輕心,相反的他臉色更為嚴峻,全身肌肉繃緊都做好了準備,嚴陣以待著。
藥王江臨走之前的那道提醒並非無關緊要之語,連他都看出來了,商澤憶怎麽會沒看出來呢?
夏東來雖然境界很高,對道藏中境任何人都能穩立不敗,卻獨獨麵對藥王江討不到什麽好處,最多也隻是個不勝的結局而已。
藥王府自古有密術,是以刺激心晶的法則,能短時間內提升境界。由道藏中境的藥王江使出來,能突破極限到達道藏巔峰,以道藏巔峰對道藏中境,夏東來的穩定反而成了限製,必定不敵。
這事情商澤憶知道,藥王江知道,夏東來知道,商澤晉也定是知道,即使知道他還是請來了夏東來,就隻能說明一件事情。
夏東來不是他的最終殺器。
他的作用,隻不過是拖住藥王江,以及吸引兩人的注意力而已,從而將真正的機會留給其他人。
那個人,才是真正的殺招。
那個人,才是真正的殺招。
藥王江也是看出了這點,所以想要主動出擊,與夏東來速戰速決再回頭來幫商澤憶,不然若被夏東來占了先手,藥王江就會變得被動起來,對他們的境地更不好。
兩邊的心思商澤憶都清楚,隻是沒了境界也沒了藥王江的保護,一人麵對未知的殺招,他這麽多年第一次察覺到了危機。
這樣的感覺,甚至比起他在源頭一役麵對商帝的時候還要巨大。
他定了定神,右手伸到背後握住了心猿刀柄,感受熟悉的冰冷溫度與心猿靈魂傳來的跳動,他心思逐漸平靜,與此番情景相互映照,仿佛回到了當年那個熱血與衝動的年紀。
當年他連歸虛都沒有,隻是堪堪過了煉神就敢闖上白鹿城,拔刀白海仇,挑釁殺人如麻的藥靈,刀尖跳舞周璿在天下最強大的那批人之間,比起當時的危險,現在這點事情算什麽。
“來吧,看你有什麽招。”商澤憶默默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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