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終於,肖陽開口了,他把咖啡杯握在手裏,問眼前的女孩子:“跟我單獨在一起,你緊張嗎?”


  “不,為什麽要緊張?”秦源矢口否認,手心裏卻冒出了汗水。


  肖陽笑笑:“那至少,你感覺到不自在。”


  女孩倔強的咬著嘴唇,心裏盤算著肖陽的談話內容,她似乎知道他要說什麽,先前努力控製的眼淚逐漸在眼裏蓄積起來。


  肖陽假裝沒有看到,他把咖啡杯放到秦源眼前,問:“秦源,告訴我,看到這個杯子,你會想到什麽?”


  女孩子趁肖陽不注意時抹了一把眼睛,擦幹擋住視線的淚水,仔細看著那個普通的杯子,它沒有什麽獨特的地方,隻是一個白灰色的,上麵沒有任何花紋和裝飾的醜杯子,如果是她,絕不會花錢把這樣的杯子買回家,於是她回答說:“一個喝水的杯子而已。”


  “對,是一個杯子。”肖陽點點頭,從餐巾盒裏抽出一張餐巾紙,遞給對麵年輕的女孩子,他看到了她擦眼淚的過程。


  秦源遲疑著,終於接過了餐巾紙。


  肖陽繼續說道:“買這個杯子時,沈檢察官跟我在一起,我們專門去燒製陶瓷器皿的地方買的,一排排的櫃子裏,擺著各式各樣的杯子,它們從手柄到工藝,每一個都是經過師傅們精心製作的,隻有這一隻,和它身邊一隻一模一樣的杯子,引起了我的注意。是,它不好看,在你看來,還比較難看,對不對?”


  秦源沒有回答,她知道肖陽真正的目的並不是讓她單純回答這個問題,於是她閉緊嘴巴,以防其他的話衝口而出。


  “我喜歡這樣簡單,甚至毫無特點的東西,就像我們生活的本質,外表的色彩斑斕,其實絲毫不能掩飾內裏的斑駁,所以我不喜歡裝飾過多的東西。我準備買這個杯子時,沈檢察官同時拿起了另外一隻,她看著我笑了起來。我們那天隻買了這一對杯子回來。”


  “可是,這跟我有什麽關係呢?”


  “我想告訴你,這就是我的愛情觀,我需要的不是一個多麽年輕或者多麽好看的女人,而是一個觀念一致,至少類似的女人,我們能夠了解彼此,相互溝通,即使存在問題,也能夠一起去理性的解決。”


  “你覺得我不能嗎?”


  肖陽搖搖頭,“你不能,我們不在一個位置上,我無法配合你的青春和激情,你也不能長期忍受我的無趣和沉悶。”


  “我如果告訴你,為了你我什麽都可以做到呢?”


  “當這句話說出來時,你應該就能感受到我們之間的不同。我不嚐試從師生的關係上去阻止你,但我想告訴你的是,作為男性,我無法接受你這樣的女性。秦源,我喜歡作為學生和孩子的你,但從類沒有用看待一個女性的眼光去看待你。對你說出這樣的話,我十分抱歉,但更不想你因為我而耽誤更多的時間,我永遠沒有辦法回應你。”


  “我早就知道我不應該跟你走進這間辦公室的。”女孩子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肖陽臉上有過一閃而逝的愧疚,但他沒有站起來安慰他。


  他不能這樣做,那樣會給這個孩子無謂的希望,而他今天之所以下決心說出這些話,就是想要徹底扼殺這份希望,他不想一個大好的女孩子,將珍而重之的愛情在最好的年齡段裏,交給一場無望的單戀。


  單戀比暗戀更讓人痛苦,他深有體會。


  所以他隻能坐著,任她哭一個夠,他希望這些眼淚,能夠將她心底的那些情愫一並衝走。


  “你們複合了嗎?”女孩抽抽噠噠的問。


  “是的。”


  她哭得更傷心。


  肖陽說:“哭過之後,從這裏出去,談一場真正的戀愛,你是個非常優秀的女孩子,有很多男孩願意給你一場刻骨銘心的愛情,你明白嗎?”


  秦源伸手使勁擦幹淨眼淚,像是想明白了什麽,咬牙切齒的說道:“你太低估我了,我雖然比你小十歲,但不是在跟你玩過家家的遊戲,我的愛情不是那麽簡單和輕浮的,我喜歡你,就認定了一輩子喜歡你。”


  肖陽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他被女學生的突然爆發嚇到了。


  “我知道你是為了讓我放棄才故意說你們和好的,所以我不會相信。”頓了頓,秦源繼續說:“而且,就算你們真的結婚了,你仍然是你,隻要我對你的感情還足夠熾烈,我就不會放棄將你帶到我身邊來。你不要太看不起我,我不是孩子,我是一個成熟的女人。以後這種話,不要再找我談。”


  她凜然站起來,俯視著自己的老師,下了結論:“我不敢保證我和你的三觀現在是一致的,但我會更加成熟,總有一天,我會成為配得上你的女人。”


  有一瞬間,肖陽在秦源身上看到了沈水煙的影子,她跟她一樣,也是絕強得讓人心疼,也許,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當那個女孩子提出用那樣的方式去跟沈水煙分手時,自己竟然鬼使神差的同意了。


  辦公室的門在秦源身後被重重關上,肖陽聽著巨響,嘴角冒出一個苦澀的微笑,他的修為太不夠了,連引導學生改變一個錯誤的觀念都做不到。


  學生,學生,這令他想起了那個今天曠課的孩子,他叫徐然,可這個名字的使用率其實非常低。


  大部分時候,那個叫徐然的孩子都是安靜而沉默的,即使在課間,他都隻是低著頭,看書或者看桌麵。他可以一整天不說話,不和身邊的人接觸。當有人刻意靠近他時,他的身子便會無法自控的抖動起來,類似於癲癇發作。


  但他沒有癲癇的病史。


  盡管如此,在他的法語課上,徐然的缺席還是第一次。


  他從第一堂課就開始關注這個孩子,說不上為什麽,那孩子總是令他有種說不出的在意。


  他決定放學後去一趟他家,雖然大學裏早已沒有了家訪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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