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黎明時，沈水煙才在肖陽的臂彎裏睡過去，她的故事還沒有講完，她的聲音和神情裏，還殘留著對那個人的思念，也許終其一生，“季童”這個名字都是她心中深刻的烙印。
看著她的臉，肖陽問自己：“你真的能夠忍受她心裏始終有另外一個人存在嗎？”
他現在想回答“可以”，但不知道自己將來還有沒有信心如此堅定的說出這種話。
這幾天的分離，讓他痛徹心扉的意識到，隻要她還在自己身邊，沒有什麽是他不能夠承擔的。
可人就是貪心的動物啊，看不到的時候，隻希望能夠看到，看到後，就想要擁有，而擁有後，就隻想著霸占了，誰都不能偏離這條路線，尤其是陷進愛情中的俘虜。
肖陽沒有睡，還有幾個小時，他就要去學校，8點半有一堂法語課，他已經不能再在課堂上放任自己的狀態了。
他在沈水煙額頭吻了一下，緩慢地抽出壓在她身子下麵的右手臂，她輕微皺眉，翻了一個身，又睡著了。
肖陽進衛生間，用熱水洗了臉，然後輕悄悄的回到客廳，那裏有一套木製的桌椅，簡單但大方的款式，跟他們新房的一樣。
他在那張桌子前坐下，拿出在書房裏找到的信紙和筆，開始書寫起來。
太陽從東方悄然露出帶著紅暈的小臉頰時，他一封信才堪堪寫好，很多年沒有用紙筆寫字，他中指上有一個因為用力過度而壓得陷進去的小窩。
他把信放到沈水煙床頭，輕柔的觸碰著她的額頭，就那樣安靜的吻了近一分鍾。沈水煙在睡夢中仍然有感覺，她輕微揚起嘴角，抬起手臂，準確的放在了他臉上。
他抓住她的手，把它固定在唇邊。
隨後，他拉開客廳的門，走出了那間出租房。
似乎有一個世紀，他沒有感受到這種清爽而舒適的清晨了，肖陽的心情比任何時候都輕鬆。他沒有開車，而是做了幾個伸展的動作，開始慢跑起來，風從鼻孔貫徹進肺裏，他整個人都像要飛起來。
他跑了一個多小時，全身汗濕，雙腿瞬間變得酸脹，然而這種不適感卻讓他笑了起來。
回去開車時，肖陽朝沈水煙的住所忘了一眼，房間門仍然是緊閉著的，屋子裏也沒有人影走動，她還沒有起來。
想到這裏，這個進入而立之年的男人又笑了起來，他發覺自己突然變得像個愛笑的傻傻少年。
到學校之後，肖陽去學校食堂吃了有史以來最好吃的早餐，那份淡而無味的小米粥也被他喝得精光。
原本這一整天都應該在這種愉悅中進行下去的，但是，8點半，這份難得的心情被打斷了，肖陽一進教室就察覺到，昨天那個昏倒在地的孩子不在他該坐的位置上。
“徐然呢？”他望向教室最後一排，顧峰若無其事的坐在那裏，手裏舉著手機，手指飛快的上下翻動著。
學生們開始交頭接耳，也有人轉過頭，看著顧峰。
“我不知道。”顧峰說。
“昨天你把他背回宿舍之後，有什麽異常嗎？”肖陽問。
“他醒了後就收拾東西回家了，什麽話都沒說。”信息似乎發出去了，顧峰終於抬起頭，盯著法語老師。
肖陽的眼光下意識的尋找著第一排秦源的身影，想要向她確認顧峰的話，或者希望她能提供更多的信息，但是，女孩子對他聳聳肩，用口型說：“我也不知道。”
她站起來，手裏拿著一杯咖啡，笑著遞給肖陽。
有人開始起哄，顧峰目不轉睛的盯著前麵那兩個人，眼神劇烈變幻著。
“謝謝！”肖陽微笑起來，接過咖啡，孩子們起哄的聲音更加明顯。
“你們是我帶過的最好的班，總是有關心我的好學生，但是從今以後，你們的心意，我都隻能心領了。”他的眼光有意無意的掃過秦源的臉，繼續說道：“過段時間，老師的婚禮，希望你們都來參加，時間和地址到時候會群發給你們，別的不能保證，但能保證那一天沒人限製你們瘋玩，怎麽樣？”
教室裏瞬間爆發出一陣激烈的歡呼聲。
然而，秦源臉上的笑意卻在這片亢奮的聲音中逐漸消失了，她的眼眶慢慢紅起來，看著肖陽轉身麵對黑板的背影，將淚水又硬生生壓了回去。
課本上的文字突然變成了蝌蚪文，它們齜牙咧嘴，像在嘲笑她。
她能感受到背後來自另外一個人的視線，但她根本不在乎，那個她真正在乎的男人，背對著她，在黑板上複製著課本裏的蝌蚪文，於是，它們又換了一個地方嘲笑她。
那節課，秦源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
下課後，她緊跟著肖陽走出教室，一開始，她不敢靠他太近，擔心有學生會誤會，但肖陽突然停下了腳步。
“跟我來一趟辦公室。”他突然轉身，對秦源說。
女孩子受寵若驚，但沒有理由拒絕，她跟上他，一起進了辦公室。
那是一間屬於他的獨立辦公室，有一個巨大的落地窗，以及一個高至屋頂的書櫃，上麵擺滿了書籍，涉及種類是她無法想象的。
“肖老師，你居然看了這麽多書！”她驚歎道，一時忘記了心裏深切的傷痛。
肖陽笑著給她倒了一杯果汁。
她捧起來，喝了一口，咧咧嘴，說道：“我不是小孩子，你可以給我一杯咖啡的。”
他給她換一杯咖啡，兩人相對而坐。
肖陽喝著手裏的咖啡，並沒有開始講話，兩人之間的氣氛有點尷尬。
秦源在座位上扭動著屁股，她下意識的將手伸進包裏，想要抽根煙壓壓驚，但想到眼前的男人不喜歡女人抽煙，便將手放回了大腿上。
她努力尋找著話題，可突然發現，除了法語和對他訴說愛意之外，她幾乎找不到其他的話題切入點，而讓她進來談話的人一臉悠閑，似乎並不急於開始交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