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楊花榆莢無才思
海岸邊，鹹腥的海風推著浪花拍上斷崖，緊接著浪頭被砸的粉碎。潮水默默退了下去，蓄力等待下一波攻勢。
幾隻雪白的海鳥在黑夜中顯得格外亮眼，不仔細去看不會發現其中還混入了一隻烏鴉。
它盤旋了幾圈後，朝背手站在斷崖之上的人俯衝下來。
“主子。”烏鴉落地的同時現出人形，單膝跪地，沙啞的聲音傳出，“已經引誘鮫人將東西帶了回去。鮫珠中存有假造的幻象，正是按照您的吩咐安排的。”
閑乘月的目光投向天際，大雨並沒有將他淋濕。他的身周似乎有一層無形的保護膜，將他和雨水隔開。
電光在厚重的雲層間遊走，照亮了再次湧來的浪潮。
“那就好。”閑乘月說，“離祭祀之日不遠了。”
這時悶雷炸響，將他說話的聲音蓋住。
接二連三的雷聲傳遍了小蓬萊，一次比一次可怖。
珊瑚緊盯著盒子裏的東西發愣，被一聲驚雷嚇得回過神來，“這是什麽……”她不可能不認得鮫珠，隻不過是潛意識中有個聲音在讓她拒絕明白。
宮婢跪在地上隻管哭，高舉著錦盒的手不停的顫抖。
殿中的氣氛一時安靜到了極點，那些黑暗中的影子一動不動，如鬼魅般將她包圍。
“我問你這是什麽！”珊瑚受夠了這樣壓抑的氣氛，怒聲大叫。
宮婢嚇得一抖，盒子從手中摔落。珊瑚身體自己動了起來，迅速將鮫珠抓住。無數畫麵一齊湧入她的腦中。
她痛苦的想要扔掉珠子，可是手卻不聽使喚的牢牢抓緊。她的表情一滯，瞪大了眼睛看向虛無的黑暗。
“我們鮫人族絕對不會投降！”女皇對著空中的人說話。
雨中蒙麵的女子麵色冷漠，看似隨意的招了招手。圍在她身邊的鶴童紛紛顯露出殺氣朝站在礁石上的鮫人女皇飛去。
她的功力自然比這些童子童女要高處很多，但是也耐不住他們人多勢眾，糾纏起來竟一時無法脫身。
混亂之中，一道冷光在她的臉上劃過。她定睛看去，聖女已經持劍飛來。
那柄劍直直的刺入她的心髒。
鶴童們圍在她身邊奏起手中的樂器，詭異的旋律讓她抱著頭痛不欲生。
“鮫人連人都不算，同養在腳邊的一隻狗並無區別。”聖女說，那聲音像極了蘇子畫的。她騰空而起，用睥睨眾生的姿態冷冷宣告，“那就該當一條狗。”
鮫人女皇再也受不了這聲音，她仰頭大叫，白皙的皮膚上出現金色的魚鱗紋路。兩片魚鰭在她的下頜處展開，巨大的魚尾將礁石拍碎。她用尖長的指甲扣出左眼眼珠，憤怒的嘶吼：“聖女，我鮫人一族必會贏了這場戰爭！我的女兒會代替我看著你們慘敗！”
劍光再次閃過，聖女隻是將劍輕輕一揮，女皇的身子斷成兩截墜入海水中。
海麵被砸出水花，水珠似乎穿越了時間濺在珊瑚的眼中。她瞪大的眼睛不敢眨動，長睫微顫，眼淚滾落。
她的母親被聖女殺了……她記得那聲音和那雙眼睛，即使被麵紗擋住，她也知道是誰害死了她唯一的親人！
珊瑚的嘴張開動了動，有什麽卡在了喉嚨中讓她無法呼吸。她不知所措的看向各處，另一隻手掐住脖子，臉上的肌肉劇烈的抖動，過了好一會才將所有的悲憤化作一聲嘶吼，“啊！”
她寬大的袖子一揮，各處的夜明珠都亮了起來將大殿照的如白晝一般。她茫然的看著所有人，跌跌撞撞的後退，重心一個不穩跌坐在了地上。
“蝴蝶，母親死了……”她無助的看向白墨歌，“被聖女害死的，我該怎麽辦？母親死了……不行，我要報仇……我一定要替母親報仇！”
她站起來，扯住他的袖子，兩人身上的紅袍此刻竟是這般刺眼，“對不起蝴蝶，我不能跟你成婚了，我要先去找聖女報仇！這個仇不報，我這一生都不會得到安寧！”她咬牙，對方是連母親都打不過的人，她的勝算又有多少？即使心裏清楚，她就算拚上這條命也要去。
說著她就脫下外袍抽出腰間的魚骨劍，不成想卻被白墨歌拉住。
“你一個人去就等於送死。”他說。珊瑚死了，他也就沒辦法得到想要的東西。
珊瑚還以為這番話是在擔心自己，覺得自己有了依靠悲傷便更加肆無忌憚的湧來，“可是母親的仇，我不能不報！”
“我會幫你。”白墨歌說。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在她聽來卻是這個世界上最珍貴的承諾。珊瑚撲到他的懷中痛哭。當時還以為找到了一生的依靠，卻沒想到是她自作多情。
蘇子畫被忽然亮起的光芒刺的有些睜不開眼，伸手擋在眼前好一會兒才適應了光亮。抬頭的第一眼看到的卻是高台上珊瑚抱著白墨歌的畫麵。
原來這裏是鮫人的地界，而她又十分不湊巧的趕上了這場婚禮。
聽聞鮫人成婚是都是在暗中進行的，等到禮畢便會再點燈照明。象征著兩人從此有了一個新的開始。
“恭喜二位喜結連理，衷心的祝福你們永結同心，早生貴子！”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越往後說，越有些咬牙切齒。
“你怎麽來了？”白墨歌推開珊瑚，剛要走上前，袖子便被暗中拉住。
這語氣是在怪她出現在這裏？莫不是她露臉壞了他們的興致。蘇子畫冷笑，“我也不想來髒了太子殿下的眼睛，隻不過不得已而為之。我剛回了趟南漓，安國已經不在了，鳳天錦現在成了南漓的皇帝。他對東月發起了戰爭，現在東月正處在水深火熱之中。別的也沒什麽需要殿下知道的，我這就走。”
她想起以前白墨歌對自己的種種行為，現在都覺得惡心無比。
“聖女。”
一個聲音叫住了她。
蘇子畫下意識停住轉身，隻見珊瑚三兩步跑到了她的麵前，那柄劍直指她的眉心。
“你休想活著離開這裏！”珊瑚冷漠的麵色瞬間變得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