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此岸
“鍾離！”蘇子畫撲到船沿邊，正要跳下去救人。
一根長篙將她打了回來，她用竹竿在湖中劃拉了兩下，用力往上一挑鍾離便被撈起來扔在床上。
“你現在還不能死。”她站在床頭，居高臨下的俯視他們冷冷的開口。
鍾離吐出一口水，眼神空洞的望著天空，喃喃自語，“我明白了。”
蘇子畫趕緊扶他起來，看他這樣子別是腦子進了水，“你沒事吧？”
“我明白了……”他低頭笑起來，仿佛得到了解脫，“離開皇宮後，我一直在苦心尋找能續命的藥，一直躲得遠遠地等待。其實在南漓隱居，或者死在這裏又有什麽不一樣？我一直在等……”
“你真的沒事？”蘇子畫又謹慎的問了一遍，鍾離說的話她怎麽一句都聽不懂？
“三百年是嗎？”鍾離笑了，“那又有什麽等不得？”
他望向擺渡者，眸子裏的柔光流轉。
“你們去哪裏？”擺渡者倒是完全不在意他似得。
“小蓬萊，請你送我回小蓬萊。”蘇子畫趕忙說，現在鍾離也安然無恙了，她的任務已經完成隻想趕緊趕回去。
“稍等，蘇姑娘。”鍾離說，“你幫了我這麽多無以為報，日後有需要在下的地方，定當義不容辭。隻是現在有一件事需要提醒你，聽聞你是藥王的弟子？”
她點頭，不知道鍾離為什麽特意提起這件事。
他麵露難色，好一會兒才說：“你防著他些才好。這話你就當說我胡言亂語吧，但聽進心裏總該有些益處。我曾在鬼市遇見過他好幾次，藥王這人絕不是良善之輩。”
“這……”她頗有些意外，在徒弟麵前這麽說師父真的好嗎？但鍾離也不是那種會無故嚼舌根的人，其中必有他的理由。她點頭答應，“好，我記住了。”
鍾離微微一笑，道：“請先送蘇姑娘吧，我回家，不急。”
擺渡者將視線轉向蘇子畫，長杆從水中拔出，出其不意的將她拍下水。
“喂！”她剛要驚呼，就被湖水灌了滿口，氣泡從她的嘴角溢出。
她聽到黑暗中無數個聲音在哀嚎，“救救我！救救我吧……”
一隻隻冰冷的手抓住她像不同的方向撕扯，她想掙紮卻使不上勁來。她不是說了要去小蓬萊嗎？為什麽還要打她下水！
蘇子畫咬著牙攢勁，試圖用內力衝開這些束縛。
“救救我！放我出去……”
那些聲音吵得她心煩意燥，心裏憋著的那股怒火衝了出來。她的眼前出現一道白光，一隻手從光中伸了出來似乎想拉她上去。
那些躲在黑暗中的鬼魂更加響亮的哀嚎起來，“不要走！留下李陪我們吧……既然我們也出不去，你也別想走！”
她使勁全身力氣抽出一隻手，“都給我閉嘴！”她迅速握住那隻發光的手，身子一輕，大叫了出來。
小船順著水流無聲無息的行駛著。
鍾離望向河岸兩邊火紅的花海，嘴角蕩漾起笑意，輕聲說：“這就是你的世界嗎？比艄公的要美很多。”
擺渡者並沒有接話，他卻還在樂此不疲的說著：“以後我每年都來跟你說一些新鮮的坊間趣事。”他將手枕在腦後躺下，“那一晚我知道你在酒中下了藥，卻還是喝了。我以為自己已經足夠驕傲了，沒想到在你麵前卻覺得自己平庸的抬不起頭來。你明明隻是個膽子小的公主，憑什麽能讓我放下自恃已久的驕傲？”
他閉上眼睛一路碎碎念，想到什麽就說什麽，仿佛是在夢囈。過往種種，何嚐不像是一場大夢？
舊船飄向花海深處變成了微不可見的一點黑影。
小蓬萊的大雨自那天起便沒有聽過。
夜色將至，配上瓢潑大雨頗有種陰森的氣氛。
平靜的水池中忽然傳出一聲巨響，一個人從池水中站了起來。隻不過嘈雜的雨聲和朦朧的雨幕掩蓋了這一切。
“咳咳！”蘇子畫劇烈的咳起來，方才在水底掙紮的時候喝下去不少水。一想起那湖中埋著的東西，她就一陣陣反胃。
冰冷的雨滴砸在她的身上，讓她保持清醒。蘇子畫環顧四周的環境，雖然陌生，但已不是三途河的景致。那這裏十成就是小蓬萊了。
她快步爬上岸，眯眼去看，隻見數座殿宇在暗色中站成了黑影，數盞紅燈籠掛成一排排勉強照亮了樓閣的模糊輪廓。
蘇子畫朝著亮光走去，心中隱隱已經知道了些什麽。
而這邊主殿內也是一片漆黑，其中已經站了不少人都在等待儀式的開始。
“公主……”宮婢跑進來，在珊瑚耳邊說這些什麽。
黑暗也無法完全遮住她精致的妝麵，珊瑚微微詫異，半張開嘴，“母親不在？”
母親三天前說要閉關，答應了在她大婚之時就出來的。可是現在竟然不見了……
黑暗中竊竊私語聲響起，珊瑚不知道如何是好，轉頭看向站在身邊的白墨歌。他一直都是那副冷淡的樣子，甚至連看都沒看她一眼。
珊瑚心中若有所失，蝴蝶從沒說過喜歡自己。她不問，他連自己的真名都懶得說。那為什麽還要答應成婚？
“再等等……”珊瑚強顏歡笑，此刻她漸漸感受到那種孤身一人的寒冷。滿殿賓客以及她未來的夫君似乎都站到了她的對麵，看著她慢慢變成一個笑話。
“蝴蝶……”她扯了扯白墨歌的袖子，“母親一定會來的，不要著急。”
“嗯。”白墨歌應了一聲，目光始終投向敞開的門外。
“你在等誰嗎？”珊瑚問。
“沒有。”他的語氣一如既往的冷漠。
這時又有一個宮婢哭著跑進來，“公主！公主出大事了！”
換做平時，她一定會斥責這名宮婢不該在她大婚時哭哭啼啼。但現在她感到一種說不出的疲倦，隻是淡淡的問：“又怎麽了？”
“他們……他們在海邊發現了女皇的……”宮婢“撲通”一聲跪在了她的麵前，將錦盒舉過頭頂呈到珊瑚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