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滿船清夢壓星河
筆停在紙上許久未動，朱砂凝結在筆尖滴落，在潔白的紙麵上點下了第一筆。
舜華聽到動靜，抬眸見是蘇子畫走了進來，立即展開了一個笑容，“姐姐，你說的木槿花是什麽模樣的？”
她笑笑，接過筆畫起來。手過之處接留下一簇簇盛放的花，開放的十分熱烈。卻又讓人看到熱鬧之後凋零的荒涼，正如她此時的心境。
“原來……真好看。”舜華拿起畫紙，探究的目光小心的朝蘇子畫的臉上投去，“可是姐姐不開心啊。”
蘇子畫一愣，趕緊摸了摸臉，難道她把情緒都擺在了臉上？明明在心裏反複告誡過自己不要在意這件事，白墨歌那種大豬蹄子根本不值得她費神！
“自從你知道蝴蝶和珊瑚要成婚後，你就不開心了。”舜華走上前牽住她的手，“你不希望他們成婚嗎？姐姐，什麽事成婚？”
她看著舜華不解的表情，不禁啞笑，解釋到，“就是兩個人做約定，要永遠陪著對方，要永遠在一起。”
“那我們也成婚好不好？”他慌忙接話，“我想和姐姐永遠在一起。”
“不是這麽簡單的。”蘇子畫笑他太傻，畢竟還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孩子，“這種話要慎重的考慮過後才能說。你還小。一旦決定了，那麽這輩子你的世界中隻能有那個人，容不下一點背叛。對於不相愛的兩個人來說，這段關係便成了束縛他們的枷鎖。”
“這樣啊。”他低下頭，嘴角的笑容變得落寞，“那如果姐姐和蝴蝶成婚後，我還能像現在這樣跟你在一起嗎？”
他搖搖頭，用堅定的語氣說：“沒關係，就算不能成為姐姐世界裏麵的那個人也沒關係。他們明晚成婚，我們去那裏告訴蝴蝶你喜歡他，讓他不要跟珊瑚公主成婚。”
蘇子畫觸電般甩開舜華的手，笑容消失，“是說我喜歡他！我絕對不會喜歡那種人！”
“姐姐，不要騙自己了。”舜華的眉頭擰起，臉上掛著難過的笑容，“你和我的心情一樣，不是嗎？你們都可以騙我，讓我活在虛幻的美好之中。可是我們看的出來，你們的每一個表情，都在我的眼裏。”
“嗯？”舜華偏頭，淚珠從眼角墜落，“姐姐，我們身邊的謊言那麽多，自己就不要欺騙自己了。”
眼淚砸在地上的那一刻，外麵的天空驟然間風雲突變。
滂沱大雨毫無預兆的降臨，電光在厚重的烏雲間遊走，雷聲緊隨其後瘋狂響起來。
“怎麽了！聖女你……”鬼母的端莊消失不見，三兩步衝到舜華身邊緊張的看著他。那隻手剛要放到他的肩上，就被毫不留情的躲開。
“鬼母，我現在已經不是聖女了。你不需要再照顧我。”舜華將頭轉向另一邊。
他的雖然不說，但心中還是怨鬼母的，平日裏處處有意疏遠。鬼母將他當做自己親生的孩子，他又何嚐不是將鬼母當做母親呢。被視作母親的人苦苦欺騙了十幾年，這份痛苦和委屈得虧他能埋在心中沒有發作。
“是。”鬼母卑微的低下頭，對著蘇子畫行禮，接著用懇求的目光看著她。
蘇子畫意會，輕聲問：“舜華你可是有哪裏不舒服，大雨這樣下去，小蓬萊島上可就沒法子住人了。”
他似乎被外麵的雨吸引住，走出去坐在崖邊，伸手接雨水。
“姐姐，在你們那裏，這裏很痛叫什麽？”他摸上左胸的位置，“這些天來，一直很難受。看到你不開心就難受，發現你喜歡蝴蝶後也難受。我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
“乖。”蘇子畫蹲在他身邊，摸了摸他的頭頂，“這什麽也不算，這裏是人的心。而人心是最善變的東西，現在它感到痛苦，可是時間久了不去在意也就沒感覺了。”
“真的嗎？”舜華急切的問。
她勉強自己露出一個笑容，點頭道：“真的，我什麽時候騙過你。”
舜華歪著身子靠在她的身上，眼中天真的光芒閃了閃暗了下去。大雨絲毫沒有減弱，雷聲甚至更加迅猛。
“姐姐的心也會這樣嗎？”他問，“你最後會忘掉他，永遠陪著我嗎？”
這時雷聲炸響，蘇子畫隻聽清舜華說的前半句話。冷雨拍在臉上，讓她的心也冷靜下來，她將心一橫咬牙肯定的說到：“會！”
舜華直起身子看著她的眼神複雜，忽然那種天真又回到他的臉上。他雙手抱住蘇子畫的臉吻了上去，兩人的身子往一邊歪倒同時墜下懸崖。
“聖女！”鬼母跑上來時已經晚了，朦朧的雨幕中僅僅能看到崖底的湖麵被激起了巨大的水花。
無數氣泡擦過他們的身子升上水麵。
蘇子畫睜大眼睛，使出最大的氣力拍在舜華的肩上，可是經過水流的緩衝那一巴掌就變成了輕撫。
“你做……”蘇子畫剛被放開，立刻開口問，水也在同時灌進她的口中。她捂住鼻子，吐出嘴裏的水，先浮上去喘口氣要緊。
她見舜華沒有跟來，下意識低頭去尋找他的身影。
舜華還停在原處，寬大的衣袍浮在水中。他抬手，輕輕擺了一下像是在對她道別。
蘇子畫有些看不懂其中的意思，倒是憋住的氣已經到了使用極限，她不得不加快速度浮上水麵呼吸。她破水而出，大口大口呼吸著新鮮的空氣，這時才感覺到活著真好。
她抹了把臉上的水，等視線清晰後瞳孔猛然縮小。周圍的景物全都變了，已經不是小蓬萊的風景，她正泡在一個池子中。
殘荷在她身邊耷拉著枯黑的莖葉，身穿宮裝的宮女們一整列的從池邊經過。
忽然其中一個宮女注意到池子裏麵有人，捂嘴驚叫一聲，“有人落水了！”
她腦海中的記憶畫麵飛速裝換，忽然停下……怪不得她覺得十分眼熟，這裏正是東月皇宮，而她正泡在禦花園的荷花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