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古怪而熱心腸的老同學
第二天早晨,傅小慈被一陣手機鈴聲吵醒,而慕迪早已不見了身影。
“喂?請問是傅斯年的親屬嗎?!”
“是的,我是,我弟弟怎麽了嗎?”
“病人現在情緒非常不穩定,非要出院,他身上所有儀器都被他扯下來了,麻煩你趕緊過來一下!”
傅小慈一驚,心裏像是被人捏了一把。
她掛了電話,還來不及整理便火急火燎的出了門。
“醫生,我弟弟怎麽樣了!”她激動的抓著醫生,急切的問道。
這一路上她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下車後又立馬連跑帶顛的衝進病房,途中還差點撞翻了別人的輪椅。
“您先不要激動!您弟弟沒什麽大礙,隻是因為虛弱過度又昏迷了,休息一會兒就會蘇醒的。你不要太操心!”
傅小慈還是放心不下,拉著醫生再三詢問傅斯年的狀況。
在反複確認他真的沒什麽大礙後,她心中的石頭才總算是落了來。
她滿頭大汗,精疲力竭地坐在傅斯年病床麵前。
“你應該好好謝謝我,“一個挺鼻薄唇的帥醫生靠在一旁說道。
“呃,您是……”傅小慈看他十分眼熟,皺著眉想了半天卻始終叫不出名字。
“哎喲,傅小慈呀傅小慈,你個小白眼狼,連我你都認不出來了。”帥哥醫生急的直瞪眼,“虧我高中的時候對你還那麽好!”
“呃……你是……紀揚川?”傅小慈不確定的說,隻見帥醫生高傲地揚揚頭,“真的?你真是紀揚川?”
傅小慈不禁站起來仔細打量著他。
“你怎麽突然長這麽高了?這臉也變好看了……你整容了?”
“瞎說啥呢,小爺我純天然的好嗎?”
紀揚川瞪她一眼。
“倒是你,怎麽越變越滄桑了?”
傅小慈現在頭沒梳臉沒洗,一張臉雖然精致,卻滿是憔悴。
“啊我……”傅小慈避開他的目光,“我……家裏最近發生了些事……”
“什麽事啊?嚴重嗎?”
“不嚴重……”傅小慈笑著搖搖頭。
紀揚川見她支支吾吾不太願意說,便沒再追問下去。
“幸虧有我你弟弟才沒什麽大礙……怎麽,你不好好謝謝我?”
“我弟弟到底怎麽了?”
“你請我喝罐咖啡我就告訴你,怎麽樣?”
這紀揚川一看就不是什麽正經醫生,還要讓家屬請喝咖啡,才告訴病人的病情。
不過傅小慈可沒想那麽多,她聽後趕緊摸摸兜,才發現剛才出門匆忙,忘記拿錢包了……身上唯一一點現金也坐了出租車……
“你……該不會連買咖啡的錢都沒有吧?”
傅小慈窘迫的攥著衣角,不好意思的點點頭……
紀揚川無奈的扶著額頭。
醫院的天台上。
傅小慈兩手撐著欄杆,雙眼毫無目的的眺望著遠方,那雙看似黯然的眸子裏,卻又好像透著點隱隱的微光。
蕭瑟的秋風帶著些許涼意,輕輕拂過她的發絲,露出她瘦削而柔美的臉頰。
掌心裏傳來咖啡的溫熱,她低下頭,輕抿一口。
“謝謝你……”本應該是自己買的,卻讓紀揚川掏了腰包。”我下次會請你的。”
“那你可記好了,我可記住咯。”紀揚川慵懶的靠著欄杆。
“小慈,我們都這麽久沒見麵了……你有沒有想我啊?”
“你還好意思說呢,“傅小慈癟癟嘴,“你那個時候突然一下就輟學了,連個招呼都不打。別人就算了,連我你也沒告訴。”
回想起高中,她唯一的朋友就是紀揚川。
當時她父親仰仗著慕家權勢,把原本沒有資格的她送進了全市最有名的貴族學院。
但因為自己本身沒有顯赫的背景,性格也是溫吞靦腆不善言辭,甚至連成績也一直處在倒數名列,導致她心中無比自卑,總感覺自己低人一等。再加上在慕家長年累月積起來的奴仆感,更讓她在人麵前抬不起頭了。
但紀揚川的出現,就像冬日裏的一縷豔陽,就那麽不管不顧的照進了她的內心,讓她原本晦澀冷清的世界中,也有了那麽一絲暖意。紀揚川那發自內心的炙熱也讓傅小慈感受到,原來除了家人以外,自己也是可以被其他人溫柔以待的啊。
所以當紀揚川突然輟學失了消息時,傅小慈心裏還是挺空落落的。雖然不至於撕心裂肺,但還是讓她鬱鬱寡歡了好一段時間。
“哎呀我家裏不是出了點事兒嘛……”
“什麽事把你急成那樣?”
“唉,就我那黑社會的老爸,那年帶了票兄弟跟另外一個幫派搞什麽街頭火拚,結果慘敗了。搞得我們全家都被追殺!唉,沒辦法,隻能趕緊輟學跟全家躲到太平洋去啦!”
“嘖嘖……”傅小慈忍不住咂嘴,真不知道紀揚川的家庭到底是怎麽樣的啊。以前也是,稍微一提到他的家庭,他就會像現在這樣,油腔滑調的滿嘴跑火車,“你吹牛皮能不能換一個新鮮點的啊,從高中就隻會這一個……”
“咳咳,你可真沒良心,要不是為了你,我能從那麽滋潤的地方跑回來嗎?”紀揚川不屑的癟癟嘴,“還流落到這裏當醫生……你應該好好謝謝我知道嗎?”
果然,紀揚川除了樣貌,其他的倒是沒什麽變化。
依舊直率,愛吹牛,以及不要臉……
“懶得跟你貧……”
傅小慈很無奈的望向他。
“你還沒告訴我呢,我弟弟到底怎麽了?”
“你真的不知道?”紀揚川斜挑著眼看著她。
“不知道啊……”看著他這樣的眼神,傅小慈心中突然變得忐忑起來。或許她已經猜測到傅斯年要鬧著出院的原因了,隻是心中那隱隱不安的感覺,讓她不敢去細想。“為什麽?”
“想知道啊?那我問你一個問題……”紀揚川手支著下巴,一臉人畜無害的模樣。“醫藥費那麽貴你哪來的錢?”
“就……借的啊……”傅小慈被問的措手不及,支支吾吾的回答道。
她心裏“咯噔”一下,難道真的是斯年知道這錢的來曆了?
“向慕迪借的?我看不是吧,你和慕總裁關係那麽好,這麽點錢他都舍不得?還要借?”紀揚川道,“畢竟他那天在醫院吻你可不止我一個人看見了,什麽關係應該顯而易見了吧?”
紀揚川這話讓人聽不出意味,卻足夠讓傅小慈大驚失色,她真的太害怕事情被拆穿了。
沉默了半晌,紀揚川見她不說話才繼續說,“傅斯年想出院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他今早聽護士們無意間談起你們的事,十有八九是以為你,因為他而受了什麽強迫。”
“什麽?那怎麽辦?”傅小慈慌了手腳。
“怎麽辦?能怎麽辦啊,我就跟他實話實說唄,“紀揚川突然勾起一抹戲謔的笑,“我就跟他說……你們倆談戀愛呢,嘿嘿。男女朋友之間親個嘴應該很正常吧?”
“談戀愛?男……男女朋友?”傅小慈不禁咋舌。
“是啊,難道不是嗎?”紀揚川皺起眉,別有意味的摸摸下巴,“那是?”
“是是是……我們是男女朋友關係……”傅小慈已經亂了陣腳,她此刻隻想拔腿就逃,她感覺跟紀揚川隻會越扯越亂。她強壓著忐忑,故作鎮定的說,“行了……我不跟你聊了……你一天隻會貧嘴。反正今天就……謝謝你的咖啡了……我就先下去看看斯年醒了沒……”
道完再見後,她便匆匆逃離了天台。因為她的腦筋實在沒有紀揚川轉得快,她怕再跟他聊下去,有些苦心隱藏的秘密就關不住了。
紀揚川盯著她離去的背影,收起了玩味的笑容。他轉身望向傅小慈剛才眺望的那片風景,秋風淩亂了他額前略長的發絲,遮住了他深沉如海底的眸子。
“要變天了呢。”他獨自呢喃道。
他沒有說,其實昨天晚上走廊裏發生的事,他目睹了全過程……
然而傅小慈就是這樣,是一個不會訴苦的人,天大的委屈都隻會埋在心裏。就像以前高中時,她被其他女生折磨到全身淤青,也隻是一臉寬容和氣的對他說,沒事的,不疼。然後放學之後,再獨自躲進窗簾後麵,一個人偷偷抹眼淚。
她是一隻刺蝟,卻是將所有刺倒插進自己胸口的刺蝟。寧願自己傷痕累累,也絕不願別人因為自己受到半點傷害。
傅小慈啊傅小慈,你還真是一點都沒變呢……
傅小慈坐在病床前,心裏猶如有五味雜陳在翻滾一般。她不知道傅斯年到底是怎麽想的,也不知道等一下要如何麵對他,更不知道如何開口跟他解釋。隻能像這樣靜靜地守候著他,等待他蘇醒。
不知過了多久,傅斯年終於醒了。
“斯年,你感覺怎麽樣?”傅小慈趕緊問道。
他淡淡地撇了她一眼,便垂下眼簾不再看她,麵色憔悴的讓人心疼。他沒有回答傅小慈的問題,反而問道:“你真的……和他在一起了?”
傅小慈心裏清楚,他們根本沒有在一起,隻是名不正言不順的發生了關係而已。
但她能怎麽辦呢,她隻能苦笑著說,是啊,我們在一起了呢。
“是不是他強迫你的?”
傅斯年目光灼灼的望向她。
“沒有……是姐自願的。”
“哦……這樣啊。”
傅斯年顫抖著深吸一口氣,把手從她手心抽了出來。
誰又知道傅斯年的內心有多糾結呢,盡管他不願她受一點苦,但仍然忍不住的期待著,期待她不是自己自願和慕迪在一起的,而是受了強迫的。
但傅小慈喜歡他,又的確是自己從小就能感受到的事實……
對話陷入沉默,房間裏隻剩下傅斯年粗重的呼吸聲。
“你先回去吧,我有點累,想休息一下。”沉默半晌,傅斯年才開口。
不等她回答,他便閉上了眼。
傅小慈頓時心中像刀剜一樣疼,但她卻不能哭不能喊。她死死咬住嘴唇,手指甲狠狠陷進肉裏,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崩潰出聲。
最終,她隻能輕歎一聲,默默地走出房門。
斯年,無論姐姐做了什麽,都請你原諒我。因為我真的無力對抗命運啊,微小的我隻能任它撕扯,任它宰割,任它將我摔進人間煉獄,讓我永不超生。
但這一切的苦難,如果都是為了換回你的話,那麽,真的全都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