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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年少時 第十六章 還山去

  大楚國宗淼塘宗,位於京畿道東南方向的堰江流經南淤湖一段。


  南淤湖湖心北是淼塘宗門轄境,這一段水路上捕魚為生的漁民百姓隻能在南淤湖湖心南泛舟打撈魚蟹水生,對淼塘宗畢恭畢敬,畢竟一國之內的風調雨順將近一半都要歸功於淼塘宗修士不辭辛勞與老天爺求來的。


  昆州與淼塘宗相隔八百餘裏地,陸矩帶著趙璧暇和青芽兩人自然是無法禦風禦劍回廣夷仙門,她們可遭不住天上罡風吹拂。


  那艘淼塘宗貿易路程上有經過廣夷仙門的雨師小懸艦這兩日正好剛返回宗門留仙台這邊,等陸矩三人到了淼塘宗,恰好雨師小懸艦隔日又要出發去關中部。


  當初向鈞俱宗綠蔭懸艦主事人要的那份鈞俱宗弟子通牒陸矩用得相當順手,在淼塘宗留仙台買三張客牌時出示後,一張到廣夷仙門下懸艦的客牌本來是三顆迎春錢,結果每張都減了一顆迎春錢。


  因為雨師懸艦要隔日出發,所以陸矩三人當晚隻能留宿在留仙台的一家平價仙家客棧。兩間地字號房一晚,更供給晚早兩餐,隻要兩顆迎春錢,實惠!


  晚膳飯食不俗,大米是從關中部那邊采買來的瑤穗米,米粒細長,淨如白玉,在半洲仙家銷量極好,是山上仙家買來給不到龍泉境未辟穀的弟子養體魄用的仙家大米之一。


  其餘菜色也是眾多仙家食補之一,品階較低,但對於趙璧暇和青芽其實剛好適合。


  留仙台這邊的仙家坊市夜裏無歇,燈火通明。


  用過晚膳,趙璧暇跟陸矩回房後就眼巴巴的看著他。淼塘宗這邊的仙家坊市遠比衝瀾江渡口仙坊來的完善成熟許多,來這家客棧的路上陸矩怕趙璧暇走丟,便一路牽著她的手。結果趙璧暇在路上見到好些新鮮事兒新鮮玩意都沒能仔細瞧瞧。


  陸矩禁不住趙璧暇那想讓他帶她去逛逛仙坊的殷切目光,隻好跟她大眼瞪小眼了會兒,有些好笑道“不怕萬一惹上事我們就出去走走。”


  趙璧暇低下腦袋,掰著手指,這相當不淑女的習慣是跟陸穎琋學來的,然後果斷起身。


  陸矩牽著趙璧暇離開客棧,被獨自丟在客棧的青芽還蒙著一層被子因為睡不著而氣惱著。


  淼塘宗的留仙台建在南淤湖北岸,不同於其他宗門一般大多數選擇把留仙台建在一峰山腰。


  陸矩一襲白袍,自然是法袍夙果的障眼法,當初蘇薰給他做的那些衣裳如今也帶著,放在夙果的小乾坤裏,有些不舍得拿出來穿。


  趙璧暇依舊紅衣,妝容淡雅。


  夜裏仙坊人不多,來去之人大多是在仙坊有鋪子的山上生意人或是淼塘宗弟子修道之餘來這邊逛蕩,少數人似乎是不知多遠外的他鄉遊客。


  等趙璧暇瞧盡興了,陸矩口中的“萬一”也沒有來。


  山上修行,什麽最重要?當然是修行了,沒誰會那麽多事像個山下坊市的地痞流氓閑著沒事四處找人茬。再說了,在山上一腳踢在鐵板上的萬一可比在山下要來得多了那麽幾百個萬一,以及有門有派的修士在愛惜羽毛一事上絲毫不輸山下的明君和清高官吏。


  回了客棧屋子,等趙璧暇脫了外衣拉上床邊簾子陸矩才入屋坐在茶桌上拿出一本還沒看完的百家典籍翻看,遇上新鮮說法或是鮮見詞匯就取出常用的小毫仔細圈出,再在一旁書頁側邊劃上一道墨跡。心中能記得當然要記得,記不住的也沒關係,以後多重複翻看翻看,會記


  得的。


  趙璧暇這十多天基本都是這麽過來的,她睡在床榻背對著他,他自顧自地看書,偶爾還悄悄從夙果裏拿出酒水喝上那麽一兩口。


  趙璧暇有些想不明白,他到底是真聖賢還是假君子?還是覺得他自己作為修道之人,趙璧暇這肉體凡胎的身子他嫌棄?要是嫌棄的話又總會主動十指相扣地牽著她。會不會是修道之人已經擯棄了那事?在永春山沒聽說過啊。


  趙璧暇翻過身子透過窗簾能依稀看見陸矩麵目,正津津有味以小毫圈畫典籍內容,她沒來由有些羞惱。


  嶽峙身在巋然苑中庭,折著一根野草根莖,碎碎念著“怪老夫怪老夫,沒注意徒弟長大了,竟然還沒教他點男女之事。不過也不能太怪老夫,老夫不也是個光棍嘛,還是打了幾百年的那種。”


  次日一早陸矩三人登上雨師懸艦,趙璧暇和青芽都有點沒太睡夠的模樣。


  不過乘坐懸艦時也能安睡休歇,一麵客牌不是僅有一個坐席。懸艦上客屋層疊,一麵客牌一間客屋,當然了,多麵客牌一間客屋也是可以的,懸艦主事人那邊巴不得如此,畢竟能多賺一些客牌的錢何樂而不為。


  依舊是青芽一間,陸矩趙璧暇一間,主仆姐妹兩人是首次登上懸艦這樣的仙家乘駕。雨師懸艦將近一百五十丈長,三十丈高,比起當初衝瀾江渡口那邊看到的幾十丈長十丈左右高的仙家渡船看起來體格大了十數倍。青芽剛看到雨師懸艦時眼睛都瞪直了,難以想象世上真的有如此巨大的乘駕,不知道將來看見仙階巨艦能不能把眼睛給瞪出來。當時一旁的趙璧暇也心驚得可以。


  懸艦航速極快,哪怕隻是小懸艦。雨師懸艦從淼塘宗去廣夷仙門也隻要四個時辰左右,航速一個時辰兩千裏地,當下陸矩的境界禦風也好禦劍也罷,連懸艦的屁股都看不見。追著小懸艦跑這種事,少說先踩進天見境再講。至於仙階懸艦,除了仙人境,活活累死個巔絕境也追不上。


  趙璧暇在懸艦客房沒脫下一身紅衣將就睡了一個時辰,稍稍補回些精神。


  陸矩等她醒後便帶她去懸艦甲板那邊看看天上風景。


  小懸艦飛行時離地差不多三千丈高,艦身上的陣法會擋住天上的洶湧罡風,陸矩帶趙璧暇去甲板上看風景便不用再費力幫忙抵擋罡風。


  雨師懸艦正經過一片白雲布滿的天穹,趙璧暇兩手抓著甲板船欄,抬頭是雲彩,往下瞧也是雲彩。


  艦身陣法阻攔罡風,倒不會阻攔那些輕飄飄的雲彩。少數雲彩飄進甲板,趙璧暇伸手去或抓或捧。陸矩在一旁笑容滿麵,也有些回味起自己幼年第一次跟著師父登上懸艦時也是差不多的光景。


  雖然沒有罡風威脅,不過天上比地上要冷些,陸矩不想讓趙璧暇著涼寒病,隻讓她在甲板上待了一刻鍾就帶她回客房,若是覺得無聊,分本書給她看。


  四個時辰在趙璧暇和青芽於懸艦上吃過一頓仙家飯食又完全消化後終於結束,雨師懸艦停靠在鼇頭峰留仙台這邊裝卸貨物。


  陸矩三人從中線階梯下懸艦,陸矩踩在鼇頭峰留仙台的第一腳,熟悉而心安,與回鄉歸家感受不同又相似。


  再次闊別一年後回到廣夷仙門。


  被陸矩牽著的趙璧暇踏上廣夷仙門的土地時,忍不住張望。


  第一眼,比淼塘宗更大的連綿仙家坊市,沒什麽值得驚訝的。


  第二眼,是


  回頭看的,正巧看到了回到鼇頭峰留仙台沒兩天的仙階巨艦之一的雷積巨艦,約莫有十幾個雨師懸艦大小,啞然無語。青芽更早注意到,眼珠子倒是沒瞪出來,一張嘴倒是不自覺張大,傻站著。


  第三眼,是遠處一座山腰便聳入彩雲仙霧之中的巨大山峰,即便是遠觀,看不到整體,它也給人一種巍峨壓迫感。


  第四眼是個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近前的老道士,白發白眉,挺仙風道骨的,穿著簡易道袍,多看兩眼好像還有修補的痕跡。


  陸矩鬆開趙璧暇的手給嶽峙作輯,趙璧暇也跟著施了一個萬福禮。嶽峙先對徒媳婦溫和笑笑,臉上心裏都是滿意。再看陸矩則看起來心情不太好,拍了兩巴掌陸矩彎腰時露出的後腦勺。


  徒弟啊,為師這兩巴掌,能不能把你拍醒點?

  陸矩直身後,摸了摸後腦勺,看著嶽峙,一臉不解。


  咋了?師父。


  嶽峙忍住拿拂塵抽抽這傻孩子的衝動,得了得了,媳婦師父給你找了還送到手上了,剩下還是看你自己嘞。


  趙璧暇被陸矩牽著走在回黃廬峰的路上,嶽峙走在前麵,青芽跟在身後。


  她看看那個道袍有些老舊的老道士,再轉頭看看身邊陸矩。


  這兩師徒,咋回事嘛?

  她回皇宮在燁熠宮住下時大楚皇帝找她說過一些話的那次,跟她講的明明白白。其中她本來猜是廣夷仙門某一脈親傳的陸矩結果卻是仙人祖師嶽峙唯一關門弟子一事也完全知曉。


  傳說中一洲大地千年以降新晉不超過一雙手手指數目的仙人境修士是個普通道袍破了還要縫補了接著穿的老道士,仙人唯一關門弟子是個喜歡一邊捧著本書看一邊喝兩口酒,兩耳不聞修行事更像個讀書人的青年,真不是在做夢?


  一路大道走回黃廬峰,一行人遇上其他仙門成員,有那白發蒼蒼的老者,有那稚齡道童,有那貌美仙子,俊武男子,近前五步外皆施禮作輯。


  回到巋然苑,陸矩帶著趙璧暇和青芽回他住的西院。隻要給青芽安排個屋子就好,趙璧暇自然是跟自己同住一屋,床給她睡,自己有個蒲團打坐修行就成。


  結果給青芽安排好了屋子,青芽沒去休歇,攥著趙璧暇的衣襟,滿臉通紅,附耳小聲說話。


  雖然在洞識境就開了耳竅,不過陸矩平時還是把耳竅封到常人那般,委實是耳竅平日裏不封著點的話吵人得很,瞧見青芽與趙璧暇附耳說話也沒有打開耳竅去偷聽的打算。


  等青芽跟趙璧暇說完,趙璧暇也一張臉忍不住紅起來,要問男子那話,太難堪了些,就算陸矩現在跟她有夫妻之名。不過看青芽那張既是羞憤也是被憋得通紅的臉,於心不忍,便開口問了陸矩一句“這座仙府裏有登東的地方嗎?”


  陸矩愣了愣,有點沒明白過來,再看兩個女子臉紅的像發燙,才察覺到她倆還是凡人呢,有些歉意地指了指西院西南“就在那邊。”


  那邊的茅廁屋子是自己小時候上山師父嶽峙讓仙門裏的匠師建的,一直用到自己八歲下山,沒記錯的話裏邊還有剩那些能存世極久的仙家手紙。


  青芽趕緊往那邊跑,陸矩看著除了一頭青絲,這會兒臉頰也是嫩紅的趙璧暇。趙璧暇感覺到他的視線,破天荒兩人相識以來第一次羞惱地瞪了一眼陸矩。


  陸矩覺得她瞪自己的那一眼,也好看的不得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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