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崩壞
被緊握的手微微顫抖著，妦月緊緊地抿著嘴唇，向來深邃的雙瞳此刻卻是圓睜著，似乎是在忍耐著即將在內心爆發的某物一般。
“我都能想起來，你不可能會忘掉的。”陸仁緊盯著妦月，“你確實在努力向上走，可這是你要的嗎？”
“不……”
“現在的自治組，跟你當初和我描繪的世界，完全不一樣！”
“放手！”妦月猛然甩開陸仁的手，身體踉蹌後退，跌坐在椅子上。
看著低頭喘息著的妦月，陸仁深吸一口氣，正要向前一步，哽咽的聲音忽然傳來。
“仁哥哥……”
渾身一震激靈，陸仁目光直視著妦月，這個聲音，這是他記憶中，妦月的感覺。
“妦月，到底怎麽了。”陸仁朝著妦月走上前，伸出手來，“告訴我，我來……”
然而就在這時，一道寒光忽然出現在陸仁麵前，冰冷的劍鋒橫亙在前，距離陸仁的脖子隻有短短幾厘米！
“別過來了。”一隻手扶著頭，妦月低著頭，聲音低啞地說道，“那種小時候說的話你居然會當真？陸仁，別開玩笑了。”
“人越是長大，就越是明白，無論什麽事情都不可能平等的，親近別人？每個人都能用笑容來麵對彼此？開什麽玩笑！”
“如果我選擇這樣的道路，我們學校的風紀，早就已經蕩然無存了！”
陸仁咬著牙，身體不自然地後仰著，那把劍不斷地顫抖著，似乎是在印證著妦月此刻的情緒。
“小，小仁！”
聽到身後南琪的聲音，陸仁急忙背過手朝著南琪一揮，示意她不要上前。
這件事情，不是隻有他來解決，而是必須他來解決。
“我一直都在努力著，想要憑我的能力，讓我的父親認可我，就像那天一樣。”抬起的手朝著頭頂上摸去，然而僅僅抬起來一半便重新垂了下來。
“可我明白，我在做夢，父親他從不在乎這些，他隻在乎他的工作，他認為對我的愛就是讓我得到我想要的一切，他覺得誇讚這種東西就像是施舍一般，他隻需要一個好一點的眼色，就能讓無數人為了利益而趨之若鶩！”
猛然抬起頭來，妦月明亮的雙眸此刻溢滿淚水：“可我想要的就是這種施舍！不但沒有得到，當我將我的夢想告訴爸爸的時候，他說的是什麽？”
“那是沒有能力的廢物，才會躺在床上用想象描繪出來的永遠無法實現的烏托邦！”
“那是，爸爸他，第一次責罵我！”
陸仁看著雙手捂著臉，低下頭來低聲嗚咽的妦月，陸仁緊握著拳頭，他能做什麽？不知道，妦氏集團，藍鳶尾重工，一家國際大企業，在這樣偌大的家族之中，陸仁有什麽資格插手別人的家事？
聲音逐漸地小，妦月捂著臉的一隻手放下，另一隻手扶著額頭，聲音低沉地說：“所有人都在欺騙我，學校裏麵他們對我的好是因為我的父親，我無論做什麽都不會被責怪也是因為我父親，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我的父親，可是……我父親他，連看我一眼，都需要時間！”
抬起頭來，妦月望向神色複雜的陸仁，嘴角扯起來一絲平淡的笑意：“當然了，還有你啊，仁哥哥。”
看著那笑容，陸仁的心頭卻是在發寒。
“明明說好了，但你之後，為什麽再也沒來過了呢？”
背後的汗毛忽然豎了起來，陸仁的身體下意識地朝一邊躲開，而就在這一瞬間，從天而降地數把利劍，直接射穿了陸仁剛剛所在位置的地板！
“小仁！”
這時，南琪衝了上來，拉住陸仁朝著大門的外麵衝出去。
然而與此同時，刀劍之影如同暴雨一般傾瀉而出，直接轟擊向會議室的大門橫梁，伴隨著轟鳴聲，大門的門框瞬間崩塌，巨大的混凝土塊將整個出口堵得嚴嚴實實。
南琪與陸仁望著麵前所發生的的一切，驚愕地說不出話來。
“誰，都別想走。”
低沉的轟鳴聲在耳旁回蕩著，一樓的羅威擦拭著手中的教鞭，而禕誠則是被繩子捆著丟到一旁的地上，嘴裏塞著布條，正在不斷地掙紮嗚咽著。
抬頭望向樓上，羅威此刻臉色異常陰沉，他感受到了這股力量的來源，那是妦月的異能量，可是此刻卻異常混亂，似乎她本人正陷入狂躁之中。
沉吟片刻，羅威緊皺著眉頭閉上眼睛，繼續手中的動作。
相信自己的主人，這是成為一個管家之前的必修課程，而羅威也不認為，麵對一個陸仁，一個南琪，處於侍者級的妦月會出現什麽意外。
兩人躲在柱子下方，傾倒的桌椅之後，驚魂未定。
南琪望向陸仁，一臉不可置信地問道：“小仁，你，你真的認識我們組長？”
“雖然隻有一天的交情，但……情況很複雜。”陸仁咬了咬牙，看了一眼自己的胳膊，剛剛逃避的時候，手臂上被刀刃劃出了一道傷口，正在涔涔地滲著血珠。
咬著嘴唇，南琪知道現在不是追問這種事情的時候，可是，很明顯，陸仁和妦月的相識，肯定在和自己相識之前。
會在意的，情況多麽危急，南琪卻是感到了另外一種危機感。
“看來……是我想多了，妦月還是太強了。”陸仁有些無奈地低下頭，“我從未想過，當初還需要我去救的一個女孩，現在居然厲害到了這種地步……不對，應該說，我從未了解過她才對。”
然而就在這時，陸仁忽然感到麵前的光線一暗，目光所及之處是黑色的學院鞋與穿著深色長筒襪的纖細的腿，還未反應過來時，一隻冰冷的手便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小仁！”
似乎是驚愕於自己居然沒有察覺到妦月居然已經到了麵前，南琪愣了一瞬間，隨後想都不想，朝著妦月猛烈地出拳。
“嘭！”
沉悶的聲音響起，隻見妦月這一次甚至沒有控製自己的刀劍，而是直接一腳踢中了南琪的腹部，直接將南琪踢出去將近十米遠！
圓睜著的眼睛幾乎要瞪出來一般，陸仁想要呼喊，然而被緊緊卡著的脖子讓他感到了強烈的窒息感，更不要說去出聲了！
“連你也在騙我。”抬起頭來，臉上的陰影盡散，露出來的是妦月那明媚，溫柔的笑臉。
“仁哥哥。”
不對！陸仁咬著牙，窒息感讓他幾乎頭腦發暈，但是他看得出來，這不是妦月的心情，他看得出來，在這看似和煦，溫暖的笑容下，隱藏著這麽多年來因為孤獨而不得不獨自承受的，一個少女的痛苦。
這是，妦月的麵具。
“世界就是這樣，你每天醒來都會思索著在踏出門的那一刻戴上什麽麵具，但要小心啊。”
“麵具戴久了，就會和你血肉相連，連你也不知道，哪個才是真實的自己。”
哪個可惡的人的臉再次出現在眼前，用瀟灑的表情毫不在意地在自己兒子麵前抽著煙，說著無所謂的大道理。
無數把長劍才陸仁的身邊凝結著，妦月臉上的笑容沒有散去，確實有這淚水從眼角滾落下來。
“為什麽，連你都在騙我！”
刀劍朝著陸仁形成席卷之勢飛掠而來，然而在快要刺中的一瞬間，卻是如同內訌一般，相互交錯抵製著。
“為什麽……”妦月聲音哽咽起來，卻依然保持著那笑容。
“為什麽我的努力，最後都會成為因為是他的女兒這個答案，而他卻不願多看我一眼！每年生日都在期盼，卻是毫無所得！為什麽連仁哥哥你都騙了我！”
“為什麽！”
撕心裂肺的質問聲中，那無數把刀劍爆裂開來，形成肉眼可見的波紋擴張而開，劇烈的震動之中，陸仁的眼睛注意到，頭頂上的天花板，出現了裂紋。
“妦……月……”張開嘴，陸仁費力地呼吸著，“快逃……！”
然而妦月此刻仿佛什麽都聽不進去一般，站在那裏，縱然從頭頂上墜落下來的石塊已經掉在了她的胳膊上。
該死……心裏這樣暗暗道，陸仁感覺到頭頂的砂石在滾落，耳邊甚至能夠聽到清晰的斷裂聲，剛剛妦月情緒終於爆發，導致了她異能量所凝聚而成的利器全部化為純能量的形式爆裂開來，那威力，相當於是在天花板上，安裝了數枚爆破專用的炸彈！
低沉的轟隆聲響起，一塊巨大的混凝土墜落在兩人的身邊，激起一陣強烈的塵霧。
而就在此刻，妦月似乎是大夢初醒一般，注意到周圍發生的一切，頓時愣在原地，連捏著陸仁的手，都不自覺地放鬆開來。
跌坐在地上，陸仁急促地喘息著，然而他明白現在不是休息的時候，剛剛受到攻擊的南琪也已經失去意識了，現在他們必須快點離開這個地方！
雙手抓住一臉茫然的妦月的肩膀，陸仁焦急地說：“我知道，我知道你的感受，如果懲罰我能讓你解氣，之後你隨便，但是現在我們必須離開這裏！”
說完之後，陸仁抓住妦月的手朝著入口的方向跑過去。
“該死。”看著那被堵得嚴嚴實實的大門，陸仁咬了咬牙，蹲下身子將南琪抱在懷裏，伸出手摸出硬幣，深呼吸，隨後朝天扔出硬幣。
“我賭，我們可以從這裏麵安全出去！”
硬幣落下，陸仁看了一眼那‘YES’朝上的一麵，正想要起身的時候，忽然，頭頂上天花板一部分猛然墜落，砸在他的麵前。
“開什麽玩笑！”陸仁伸出手搬開那塊岩石，忽然注意到，似乎是因為崩塌的原因，原本被堵死的那扇門的上方，出現了一個能讓一人穿過的洞口。
“妦月！上去！”陸仁說著，指著上麵的洞口。
看著已經開始塌陷的辦公室，似乎這個時候妦月才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麽，自己，又做了什麽事情。
“仁哥哥……”
“有什麽出去再說！你想說什麽，出去了，我都聽！”陸仁打斷了妦月的話，焦急地說道，“快走！”
妦月點了點頭，咬著銀牙，爬上了廢墟。
“仁哥哥！快！”出去之後，妦月探出頭來，朝著陸仁伸出手。
“先把她帶出去。”陸仁說著，腳踩著廢墟一步一晃地走上去，將懷裏的南琪遞給妦月。
伸出手將南琪接住，妦月麵露悔恨之色，朝著陸仁說道：“仁哥哥，我……”
“什麽都不用說，我明白的。”陸仁朝著妦月笑了笑，“出去之後我會想你解釋的，妦月，但你要相信我，我從來沒都沒有騙過你。”
妦月用力點了點頭，此刻的她就像是重新變回了六歲那年一般，朝著陸仁伸出另一隻手：“仁哥哥，快出來。”
“好，我……”
就在這時，陸仁的頭頂落下一塊巨大的石塊，正好砸中他的背部！
“仁哥哥！”撕心裂肺的聲音響起，妦月望向辦公室內，隻見陸仁半邊身子被壓在塌陷的天花板下麵，鮮血從下麵湧出，而陸仁則是沒有任何反應。
伸出手，妦月想要呼喚自己的能力，想要切斷那塊岩石，然而無論她如何用力，那早就已經熟悉的異能量，卻是如同消失了一般，感受不到它們的存在。
難道說，是因為剛剛情緒導致能力暴走，而暫時失去了對能力的控製？
但這樣一來，仁哥哥他……
“我不要！”
哭喊聲中，滾落的岩石將洞口封死，而整個辦公室在塌陷結束之後，逐漸恢複了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