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冷凝泉站在何琴身後，在房門被打開的那一刹那，死死地盯住棗泥的表情，他看見她雙瞳一顫，下意識地抿了抿唇，便問道：“棗泥，你都感覺到了什麽？”
“悶，好悶……恍惚間，整個大廳是扭曲的一般……”棗泥回答。
先生一聽不禁嗤之以鼻：“你腦子沒問題吧？”
棗泥正想反駁，卻被冷凝泉輕輕握住右手，溫柔地牽著她大步流星地走進大廳。
房子很寬敞，是兩層式的，暗得出奇，大白天的照著燈仍然昏沉無起色。何琴邊為冷凝泉和棗泥帶路，邊細說著近期來不可思議的遭遇，冷凝泉隻是靜靜地聽著，大致地打量著每一個房間布局，時不時觀察下測溫儀的變動。
“哎……早知如此何必當初。為了圖個便宜，租了這麽個見鬼別墅自討沒趣啊。”一路滔滔不絕顯得有些疲倦的何琴一屁股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拿起茶幾上的杯子就往嘴裏灌。
“這房子的原主人是誰？”冷凝泉放下測溫儀，若有所思地問。
“做賭場生意的王麻子啊！這房子是他自己出錢蓋的。”何琴瞥眼掃掃剛還天朗氣清轉眼便陰雲遍布的冷凝泉，不知他開口的用意。
一旁的棗泥怯怯地瞟了眼身邊的冷凝泉，四周瞅了瞅，又失落地盯著腳尖，最終還是對何琴吞吞吐吐地開了口：“請問……洗手間在哪兒啊？”
何琴隻是笑笑，自然地往棗泥身後的走廊指去。
“噢……謝謝。”棗泥離開沙發，竊喜地朝身後走去。第二層樓某個黑暗的一角，有什麽東西突然斷落，然後沿著一階階樓梯飛速滾動下來，路經樓梯口的棗泥似乎一腳下去踩到了某種球狀硬物，又急忙鬆開，俯下身子望個究竟……
“……頭！頭啊！”
“怎麽了？”冷凝泉見動靜連忙趕了過來，何琴也納悶兒地跟了去。
棗泥腳邊兒上搖擺不定的，是膠質洋娃娃漂亮的頭顱，烏黑的發絲蜿蜒在地板上，在燈光下盡顯光澤，一雙死氣沉沉的眼睛正盯著天花板發愣呢。
“這個家裏有小孩子嗎？”冷凝泉問何琴。
“哪有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何琴尷尬地笑笑。
冷凝泉盯著那個娃娃頭沉默了好一會兒，最終將它拾起，走到茶幾旁，順手拿過一支打火機，從發尖開始燒起來，火焰正旺時，猛地扔出了窗外。
還不由棗泥和何琴問個所以然，二樓的某個房間傳出了野貓示威般的低吼，接著開始激烈的晃動，冷凝泉聞聲爬上以最快的速度樓梯，擰開門後，在場的所有人都瞬間傻眼了。
房間裏的桌椅都橫七豎八地倒在一塊兒，被褥和衣服淩亂平鋪在地上，窗簾像是經過猛烈的拉扯一半都鬆垮在窗外，鑲嵌在水晶燈上的玻璃碎了一地……
“吵什麽吵！我告訴你們！少在老子家裝神弄鬼！”這動靜似乎打攪了隔壁房間先生的美夢，他憤憤地從床上爬起衝了過來。差點嚇懵了去的何琴哪知自己還有插畫的餘地。
這下棗泥終於按捺不住了：“你眼睛瞎啦？不會自己看啊！”
“棗泥。”冷凝泉再次輕輕喚住了棗泥。
棗泥更是不服了，轉過身狠狠瞪著他，怎麽他老和自己對著幹啊，慈眉善目也該有個限度啊，熱臉貼冷屁股有意思麽。
“這裏很危險，你立刻到釋心澤去找小師傅。”看來冷凝泉這會是沒有勸架的心思了，卻反倒是一臉興致勃勃：“就說是張速戰速決的大票。”
4.
種種快進。我們的棗泥連滾帶爬地摸進了釋心澤。
是的，不要懷疑自己的眼睛，這就是釋心澤。隻不過褪去了萬裏無雲山環水繞麵具，換上了陰雲繚繞鬼哭狼嚎的長袍。
憔悴的月光輕盈潑灑，棗泥在團團迷霧中艱難地摸索了半天：“這人都去哪兒了？”
“晚上，大家都不出門。因為是冥村。”
那如同白玉生煙般的聲響驀地從棗泥背後竄出。她轉身仰頭，隻見身後一棵形貌別致古木上坐著一個雌雄莫辯的孩童。
初雪般潔白的半透明發絲柔順地蔓延到腰間，紫水晶般的眼睛在鬼斧神工般的臉上忽閃忽閃的，雖是毫無表情仍遮掩不住那全身上下流露著的，不食人間煙火的美。這孩童的無表情和杵戊的冷漠不一樣，那張不帶仍和感情色彩的俏臉，就像是一張荒蕪而完整的白紙，那種不加任何修飾的氣場，什麽都沒有的強大！
“喂，小鬼，你認識曹宮齋的杵戊嗎？”不知過了多久，棗泥終於開了口，她覺得自己的脖子都快仰酸了。
那孩童像沒聽到棗泥的問題，飛蛾一般無聲地消逝在夜幕裏。
轉眼，無數盞紅燈籠閃爍著渾濁的光暈，遞進式地懸掛在半空中，一條石板路清晰映入棗泥眼簾。她無意識地往小路深處走去，竟看見了池塘邊孤身隻影的杵戊。
他輕輕吹響指間一片削尖的竹葉，將無處話淒涼幽幽送入夜的深處，借著淡淡地月光，不難留意到，一柱晶瑩而凜冽的淚自他消瘦的側顏劃落……
蟲鳴如律，棗泥踏著露水朝他靠近，心裏一陣絞痛，一時不知如何開口。杵戊有所察覺地回過頭，瀲灩的烏瞳裏竟閃過前所未有的驚異。
“你……怎麽找到這裏的。”
棗泥頓了頓，有些囁嚅地回答：“呃，嗬嗬，或許是那個白發小鬼的一臂之力也說不定……”
“那是我師傅，曹宮沉湮。”杵戊瞬間恢複了那張招牌撲克臉，起身撲撲衣襟上的灰塵，略顯傲嬌地走在棗泥前麵，有些無奈地回過頭：“你不是為冷少爺的事來的麽？”
“嗯……嗯！是啊！”
“再不跟上，戰點就是鬼門關了。”
每張苦瓜臉的背後都有一個慘絕人寰的杯具，如果自己真是這個故事的女主角，那麽曆年包攬言情小說的經驗告訴棗泥，悸動，就該從此時起，隱匿在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