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魘者,生前之意念沿肖像維持也。
0.
釋心澤。月老廟。
一彎瘦月傾斜下慘淡的月光,小樓深處,悠揚的歎息帶著一絲哽咽,連綿不絕……
“結發為夫妻,生當複來歸,死當長相思。”
釋心澤。冷家莊。
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廊腰縵回,簷牙高啄,古香古色的‘冷家莊’映入眼簾。
老叟憂鬱了良久,給八仙桌另一端的冷凝泉也倒上一杯香茗:“這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明天就是涼公祭,你也不小了,應該明白阿公傳你回來的用意。”
“噗……”剛把茶杯往嘴邊送的冷凝泉一怔,差點嗆著。
1.
日光越發地充裕,蔥綠中稀稀疏疏地有了些蟬鳴。
眼見著期末考試將至,紫茶靈異社的‘生意’卻日漸興隆起來。更悲摧的是,關鍵時刻,社長大人竟然玩起了失蹤。在微笑著送走了絡繹不絕的‘客人’,婉言謝絕了連綿不絕的‘訪談’後,棗泥如釋重負地歎了口懊惱氣。
“咚咚咚。”
“誰呀。”棗泥開門,見一個矮矮胖胖,眯縫著眼臉上堆滿了笑意的中年男子。
男子低頭摸出一個黃皮信封,上麵蒼勁有力地標注著‘阿青收’:“這信是我養父寫給他老情人的,幾十年來不曉得更新了多少個版本了,可惜都沒能寄出去,總聽他說那老情人在很遠很遠的地方,郵遞員是找不到的必須要親自送去,可惜他雙腿早在二十出頭就廢了。這不,前些天在報紙上看過一則你們靈異社的報告,就嚷嚷著來瞅瞅,您看……”
棗泥遲疑地接過信封,實在想不通這送信和靈異社有什麽關係:“怎麽沒有地址呢?”
“在這裏!”男人又摸出一張小紙條遞給棗泥:“嗨!我長這麽大,還沒聽說過有‘釋心澤’這塊桃花源呢!”
釋心澤!?棗泥心頭一顫,快速地看完紙條,望望身後石牆上的小木門,再回過頭來仔細地看了遍紙條……
“我知道了……請問爺爺他,貴姓?”
“那個時候,應該是叫落桑吧。”男人抱著試一試的態度離開了,留下了棗泥一個人呆在空蕩蕩的靈異社裏,她緩緩蹲下來和小木門深情對視了若幹秒,然後期待地擰開門把,匍匐在地,伸著脖子四周探了探:“應該……不會有人路過了吧……”於是“嗶——”(消音)。
騙人!
當棗泥艱難地站起來,感覺自己整個身子像是被兩堵牆死死卡住了一般,難以呼吸:“明顯是道‘一線天’嘛!”
棗泥話音剛落,和自己麵對麵的那堵‘牆’砰地一聲向外敞開,緊接著,前麵,再前麵的‘牆’都伴隨著劇烈的爆鳴聲以遞進的形式皸裂開來,直到世界另一頭的光束猛的灌入棗泥的眼簾。
一瞬間,煥然一新了一個世界。
“這就是……釋心澤……”
蒼翠欲滴的盡頭鑲嵌著的,是毫無雜質蒼穹,一道道山巒劉暢起伏,緊緊圍繞著熙熙攘攘的村落和那些瑰麗脫俗的生命,飛鳥深情俯視著,一圈流水吐露柔情,將這片祥和的土地晶瑩包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盡聚於此,使得紅塵如何不垂涎?
可冷凝泉也曾對自己說過,美麗如此的釋心澤卻被家鄉長者稱作‘冥村’,隻因它坐落於兩個世界的交界處,這也是,為什麽釋心澤會被老祖宗用結界保護起來的原因吧。
2.
不過……這種神似狗爬式的‘穿越’姿勢敢不敢再囧一點。鬱悶了半響,棗泥不由聯想到冷凝泉平時是不是也這麽混過來的……
意料之外,來來往往的人群並沒有用奇怪的眼神打量她,她也不難發現這兒的人穿著打扮的風格都懸殊驚人,有的是滿清打扮,有的是民初穿著,大多為‘類少數民族’形象,更有甚者唐宋元明也一並帶上了。
跟著‘大部隊’遊走,根本沒機會打聽‘阿青’的住址,更不用說去找冷凝泉,因為大夥兒都好像忙著朝不遠處一個叫‘月老廟’的地方趕去。乍一看去,排場真不小,比‘外邊兒’的廟會還來得隆重。
匠人精雕細琢的玉製月老像威風凜凜地佇立在古樸典雅的寺廟前,堂下聚滿十六七歲的少男少女,有的熱情似火地對唱,有的虔誠默默地上香,美食的香氣撲鼻而來,小孩子在擺滿各色小玩意兒的攤鋪前嬉戲打鬧。
“好熱鬧啊!”伴隨著絲竹潺潺,鑼鼓滾滾,棗泥的笑容一下子拉開。
忽然,背後傳來一陣餘音繞梁,卻帶著一絲戲謔的山歌:
“妹子喲!……今早喜鵲來帶路,讓哥親口你的嘴兒。”
伴著一陣激烈的嘲笑,棗泥不知情的回過頭,不料和一雙凜冽的眼睛四目相對。少年穿過人群朝自己走來,笑得甚是狂放。(冷藍襲,冷家莊二少爺,冷凝泉的孿生兄弟,口無遮攔,玩性頗重,最厭惡一板正經。)
“哎呀!是‘冷家莊’的藍襲少爺!他在給你唱情歌兒呢,還不應一聲,八成是相中你了,嘻。”一邊兒看起來有些青澀的同齡姑娘欣喜地對棗泥說。
棗泥木訥地望著那個被稱作‘藍襲少爺’的少年一臉陽光燦爛地走過來,把自己來來回回地打量了一番,說:“你是哪家的妹伢?”
另一邊。曹宮齋。
杵戊一頭冷汗地從床上坐起,激烈地喘息似乎努力地想讓自己平靜,見門外有了動靜,又迅速地調整了狀態,一臉漠然地望向窗外。
“醒啦。”師姐曹宮冥想笑著走了進來,把熱水盆放在桌上,擰幹毛巾輕輕地替他擦去額角的汗珠:“又做噩夢啦?”
“……”杵戊一怔,把頭扭向一邊。
冥想並沒有注意到他臉頰上若隱若現的紅暈,到是杵戊的日漸消瘦掀起了冥想一波秋水似的雙眸裏,一圈又一圈的漣漪:“總是學不會照顧自己呢。”
杵戊隻是靜靜的看著她,溫柔地發著牢騷,那溫潤如玉的臉上不斷變幻著的表情,不禁勾起了嘴角一絲愜意的弧度。
“對了。”冥想忽然抬起頭,笑容略帶邪惡:“今天可是涼公祭,年滿十六的伢仔和妹伢都要上月老廟相親喲,不如……你也去瞅瞅,相中了哪家妹伢回來給師姐說一聲,十張黃符成交?”
“你就這麽想我去?”杵戊的表情刷地黯淡了下來,直勾勾地盯著冥想。
“男大當婚女大當家嘛……”冥想這句話說得有些吞吐。
“如你所願。”還沒等對方把話說完,杵戊縱身一躍竄出窗外,方才身上的疲憊瞬間全無,等冥想擔心地望出去時,早已不見其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