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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路難 第五十六章:對錯

  戴雨農的呼吸逐漸平和,五感也漸漸恢複,眼睛裏看到的場景和腦子裏反饋的畫麵逐漸同步。


  羋老頭屈指一彈擊打在戴雨農胸口,戴雨農立即驚起,半坐在床上吐出一口濁氣,這才好受一些。


  當戴雨農徹底回過神的時候,羋老頭已經早早離去,房間隻有宋清阿和廖戈兩人,遊延濟站在稍遠的位置就在門檻前頭,他既擔心床上的戴雨農又要顧及外麵的攤子。


  戴雨農輕咳了幾下,這會算是徹底舒坦些,隻是身體還有些虛但沒有先前大病初愈的樣子。


  他皺了皺眉問道:“戴玉岱又怎麽了?”其實這會戴玉岱已經算是很克製自己了,隻是沒辦法先前田翼那臭小子給自己腦袋來了一個板栗是真使了內勁,越使勁哭越疼的厲害,不哭又疼的忍不住。


  廖戈有些無奈,指了指床邊擱置的一碗雞湯,碗裏的雞湯這會溫度正好還飄著熱氣,散著芬香。


  “也不知道田翼這小子是不是會未卜先知,早早就把他家大公雞給宰了送了過來。然後田翼不知道也從哪得了消息知道你受了傷,就擱富水河逮了條大魚給你送來,結果戴玉岱那小子也嘴賤非得跟田翼比較比較,最後田翼臉上掛不住就賞了他腦袋一個大板栗。”


  當然不是戴玉岱未卜先知隻是恰好戴雨農命不好,他磨刀霍霍宰公雞完全是因為昨天白天瞧見戴雨農為了他受傷今天特意彌補,不過歪打誤著又恰好遇到戴雨農被陸抗拍熄一團陽火,這大公雞倒是宰的正是時候。


  戴雨農眉頭微微皺起順著廖戈所指的方向看去,記起昨晚戴玉岱家那隻八寶雞最後不同以往的打鳴方才後知後覺。


  戴雨農從床鋪上下來,也沒人攔著。畢竟不是什麽皮肉之傷多走動走動也好,倒是遊延濟小跑上前想要攙扶。


  戴雨農擺了擺手拒絕了他的好意,自己又不是老財主。遊延濟越是顯得低三下四他越是不好意思。


  戴玉岱哭的起勁,瞧見戴雨農這會坐在了自己身旁,硬是頓了頓帶著哭腔問道:“你醒啦?”


  有些滑稽可笑,就連宋清阿這回也有些忍俊不禁。


  戴雨農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稍微用了些力在手心上,這會戴玉岱明顯要舒服多了。


  戴玉岱抽泣道:“雞湯可得抓緊喝不然涼了,廖戈煲湯的手藝還是不錯的,可饞人了。”


  戴雨農微微一笑問道:“你把你家報曉的大公雞給宰了?”


  戴玉岱點點頭他自然不知道他是惹了多大的麻煩,混不吝道:“我尋思了半天也就它肥點,你別擔心,我爹頂多就打我幾下,沒多大事。”


  戴雨農有些無奈這哪是打幾下的事,戴玉岱的老爹脾氣要上來了說不定能把這小子給打的半死。


  說曹操曹操就到,戴玉岱的老爹這會就已經提著棍子找上門來了,氣勢洶洶。


  戴玉岱這會嚇得不輕,哭都不敢哭了,以往他老爹要揍他那都是以嚇唬他為主,還沒找到他人呢,就咧著嗓子罵罵咧咧了整個村子都能聽見,可如果要是真上了火那就像打悶雷一般,提著棍子偷摸找人,找到了就是一頓毒打!

  戴玉岱往戴雨農身後一躲,戴雨農起身上前走了一步。


  戴玉岱老爹這會是真火冒三丈提起棍子罵道:“小兔崽子,老子今天不打死你個小王八蛋老子今天跟你姓。”


  還不知道清楚內幕的廖戈還揣著看戲的心情腹誹,這不是沒啥兩樣嗎?


  戴玉岱老爹這會正上火,瞧見戴玉岱還敢躲在戴雨農身後更是氣不打一出來,就是少了條胳膊,但好在畢竟是進山打獵的老手身子一閃就繞道了戴雨農身後,一棍子就要朝戴玉岱當頭劈下,這一棍子要是打中了估計戴玉岱不疼死也得哭死。


  戴雨農這會今時不同往日,即便現在精氣神有些衰竭但身手還在,一把就握住戴玉岱老爹當頭劈下的棍子。


  “叔兒,問清楚在動手也不遲。”戴玉岱這一脈與戴雨農同姓,即便是遠親也遠不到哪去,隻可惜戴玉岱他爹少了條胳膊,媳婦也走的早,不然以戴玉岱他爹的淳樸性子怎麽著也會對戴雨農多照顧一些,最起碼早些年也得讓戴雨農讀得起私塾。


  戴玉岱他爹實際上對詹拮城沒有太多好感,在他眼裏詹拮城學識是高,可脊梁骨不硬,若不然怎麽能忍心戴雨農這麽個好孩子站在私塾外頭聽學?還不是因為戴雨農無父無母交不起學費?


  或許他是草頭村凡人裏唯一一個對詹拮城沒有太多好感的人,正如他的名字一樣。


  戴淳。真正的淳樸之人,明事理分對錯,詹拮城學識高是高理當得到敬重,但太過講究拿多少錢就出多少力就很沒有人情味了,市儈了


  戴淳這會正在氣頭上,二話不說就有將棍子從戴雨農手裏給抽出來,雖然是山上凡人但也絕對算得上是真正的江湖武夫,力道可不小。


  像他這般身手倘若離開草頭村走出釣台天下,去往穹廬不論是在方雲洲大夏王朝還是應鉞的慶安王朝,隻要投身軍伍,即便少了條胳膊但憑他的勇武絕對是能混一個有名無實的草頭將軍的。


  戴雨農本就精氣神萎靡有氣無力,哪裏吃得住戴淳這一下,一個身形不穩就差點摔倒在地,好在戴淳眼疾手快鬆了棍子將他扶住。


  戴淳這會也察覺到了戴雨農氣色不對,他神情有些凝重倒是將戴玉岱的事放在了一旁關心道:“這是怎麽了?怎麽精氣神如此萎靡?你這也不是像受了皮肉之傷的樣子?難不成是被那些外鄉人欺負了吃了什麽神仙法術不成?”


  戴玉岱這會完全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反而理直氣壯道:“戴雨農是為了我才受傷的,宰隻雞給他補身體怎麽了?”


  戴淳剛壓下了的火算是又被這鼻涕蟲給點燃了,作勢就又要撿起地上的棍子卻被戴雨農攔了下來。


  戴淳沒得法子,隻好就此收手。


  戴雨農見勢鬆了口氣,朝著戴玉岱使了個眼色,戴玉岱隻好悻悻然躲進了屋子裏。


  戴雨農明知故問道:“叔兒這是怎麽了發這麽大的火?棍棒底下出孝子這理是這個理,但玉岱也不是山裏的虎崽子哪裏經得起您那麽一下?”


  戴淳氣得直跺腳,更多的還是恨鐵不成鋼,一邊罵娘一邊道:“這小兔崽子,今早上把村裏頭唯一一隻八寶雞給宰了,就留下個雞屁股在雞窩裏!”


  一群人忍俊不禁,就連戴雨農也忍不住回頭看向屋子裏,倒是沒見著戴玉岱的躲在哪。


  戴雨農示意戴淳稍安勿躁,走進房間裏端出了那碗雞湯,這會戴淳一手握著棍子坐在遊延濟搬出來的凳子上,大口喘著氣估計是越想越氣。


  戴雨農蹲在戴淳身側,已經沒人在看熱鬧了,廖戈回了猿翼山宋清阿同行。


  遊延濟和戴玉岱在後院,倒是有說有笑,老的是鬆了口氣,小的是沒心沒肺真開心。


  戴雨農喝了口雞湯道:“玉岱殺雞是為了給我補身體。”


  戴雨農說了謊,也不算,應該是誇大其詞了些,畢竟於臧宏祖那一戰雖然是吃了了苦頭受了傷,可是從溫鳳窩出來後基本無恙。


  聽完了事情的原委,這個淳樸少了一條胳膊的魁梧漢子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他與戴雨農的父親算的上是堂兄弟,小時候總歸都是這麽稱兄道弟的。


  可戴雨農父母死的早,他這個同姓的叔叔卻是半點都幫不了這個孤苦伶仃的侄兒,現在更是沒能照顧好自個的兒子,還讓兩個孩子自己給自己出頭。


  當得知戴雨農如今已經可以登山修行的山上人之後,他吸了吸鼻子咧著嘴笑了笑拍了拍戴雨農的肩膀,一臉欣慰。好似眼前看到的是自己兒子戴玉岱出人頭地了。


  “這事如果您真要把戴玉岱怎麽著,您可以衝我來,我懂你要說的道理,可您不能一棍子下去打沒了戴玉岱小小年紀的知恩之心,詹先生說過書籍是人進步的階梯,可讀書人的腳總是要踩在書外頭的。”


  戴淳沉默了很久,一直低著頭,魁梧的獨臂漢子正在絞盡腦汁組織言語想將自己的糙理從心裏說出來。


  戴淳長歎了口氣,又拍了拍戴雨農的胳膊道:“雨農你錯了。千年的王八萬年的龜,即便王八和烏龜很像,但王八就是王八,烏龜就是烏龜。就像是非不能顛倒,黑白不能混淆,即便出發點好的,結果是好的,可過程是錯的,那也要為此付出代價,想辦法彌補,我大字不識幾個可聽你姨娘說過盡善盡美這四個字!咱們不是聖人做不得盡善盡美但也要求個無心無愧!錯了就是錯了,功過相抵這我這不是理!”


  說著他接過戴雨農手裏的雞湯也喝了一口,粗人能說出什麽個道理?他隻求能把話說清楚就行,平常大大咧咧的漢子這會有些緊張了。


  一碗雞湯被他喝了個幹淨,他將碗還給戴雨農接著說道:“當年為了逮住那隻八寶雞,老子在山裏蹲了小半個月,雞是我抓住的沒錯,圈養在我家裏也沒錯,可整個草頭村為了逮住這畜生也廢了不少功夫!抓八寶雞的目的為的就是整個草頭村,不管玉岱殺雞是為了你還是為了誰,沒經過全村人同意,那都是偷都是搶!這件事他不記錯,不改錯。等老子下去以後怎麽見他娘?小奸易成大惡!”


  戴雨農沉默不語,無言以對。


  戴淳撿起地上的棍子猛的一敲斷成兩截,他聲如洪鍾叫了一聲戴玉岱的名字!

  原本躲在後院嬉皮笑臉的戴玉岱嚇的打了個哆嗦。


  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做,看了看後門又看了看堂屋,猶豫不決。


  遊延濟笑著推了推他道:“愣著作甚,我家掌櫃的可還在外頭等著你呢。”


  戴玉岱深吸了口氣,還是戰戰兢兢的走到了大門口,站到了戴淳麵前,低著頭不敢看他,眼神遊離不定。


  戴淳握著斷了一截的木棍沉聲質問道:“錯了嗎?”


  戴玉岱不作聲。


  讓他意外的是自家老爹這會沒有刨根問底一直追問下去,而是說道:“你不知道自己錯沒錯沒關係,但你要知道你爹認為你錯了!把手伸出來!”


  戴玉岱依舊不說話,不抬頭,倒是老老實實地伸出了手。


  三棍子下去,打的戴玉岱的手掌發紅,好幾次都要忍不住哭著縮回手,他咬著嘴唇沒有哭,也沒有縮手!

  戴淳撿起地上另外半截木根起身離去,走到拐角處,隻剩一隻胳膊的中年漢子看了一眼自己右邊空蕩蕩的袖子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委屈!

  他左手握住兩根木根捶打著胸脯,意難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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