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難 第十六章:人待我善,我待人誠
宋清阿在目送安可離開飛升城時,老掌櫃的正在和戴雨農交頭接耳說著些悄悄話,當宋清阿扭過頭兩人卻是話鋒一轉聊起了別的。
“在家好好歇息幾天下次一起送來。”老掌櫃扶起戴雨農說道。
戴雨農點點頭,衣衫襤褸但還是規規矩矩向著老掌櫃的行了一禮。
老掌櫃很是滿意的點點頭,不說別的這態度是很難得。
離開溫鳳窩,沒有了奇異的山水禁忌隔絕,宋清阿突然渾身有些不舒服,總覺得自己被無數雙眼睛注視著,戴雨農也有這種感覺,隻是因為境界不夠或者說登山修行時間太短不夠敏銳。
宋清阿站在已經坍塌的城門口忘了一眼西邊,有些疑惑問道“這是鬧哪樣?”
戴雨農麵不改色心不跳扯著慌“那個神仙姐姐剛來的那會,看到你受傷很重嫌著城門礙腳順帶著就給拆了。”
宋清阿低著頭打量著腳底下的瓦礫,別說現在是方便很多。
兩人並肩而行,眾目睽睽之下若無其事離開了飛升城。
戴雨農順勢引開話題問道“這神仙姐姐到底什麽來頭?老掌櫃的你也認識?之前看你傷的挺重的怎麽突然下就好了?我現在也感覺不錯。”
對於戴雨農的問題,宋清阿並沒有不耐煩。猶記當年自己堪堪踏入修行的時候好似也是如此,問的還要多,問的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更多,更像是想聽故事。
宋清阿說道“穹廬天下最強幾人之一,我叫她紅衣姐姐,其實輩分很大的而且脾氣不好,以後再遇見,就和剛才一樣她不問,你就別說話。”
戴雨農深以為然,向著先前在城頭上的那一幕直到現在自己回想起來還有些心有餘悸。
宋清阿看著戴雨農點頭,她這才放心接著說道“羋先生在我很小的時候就認識了,從未記事起就待著我身邊,年幼的時候經常會被她帶進溫鳳窩坐在小舟上聽他講些人間異事。至於溫鳳窩,其實就是一座小水月鏡花,算不得洞天福地,但卻實實在在是一處小天地,說白了其實就是一個大藥爐。”有關於溫鳳窩的底細,實際上宋清阿也不是很清楚。小時候她也問過,長輩們也隻是糊弄小孩子似的敷衍了幾句,她將溫鳳窩形容成大藥爐還是跟著宋玉學的。
戴雨農很難得沒有接宋清阿的話。
戴雨農之所以會這樣,宋清阿一眼就能看出個所以然來,這事心中有心事了。
戴雨農的心事實際上還是來源於對這個世界的認知,詹拮城引領他成為修士可是說是讓他人生再次轉變,這種轉變比較從地球穿越到這個世界而言一定也不輕,如果說戴雨農沒修行之前隻是來的了這個世界,那麽如今的戴雨農就是學會如何去融入這個世界。
隨著一點點的融入,他也逐漸開始看清這個世界,這就是他的心事。
一路上兩兩無言,不約而同極有默契的坐在了門檻上。
宋清阿卻主動開始說道“其實我們很像。”
戴雨農側過頭有些不解的看向宋清阿,脫口而出“你也是穿越來的?怪不得這麽早熟!”
宋清阿被氣到了,拍了一下戴雨農腦袋瓜子,接著說道“我爹娘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戰死在了長城外,在此之前我一直覺得修行是件很無聊的事情,唯一覺得修行有用的就是覺得可以在天上飛,還能收藏些好多個稀奇古怪的東西,什麽都能收進袖中乾坤裏,隻是後來才明白,原來修行不僅僅隻是好玩,還要接過很多擔子要抗下很多擔子,要保護很多人和事。”
宋清阿側過頭和戴雨農對視說道“有時候會有點著急,但也可以不要太急,慢慢來。”這句話家裏長輩曾經對她說的,那時候願意聽,也無法理解,現在看著戴雨農,宋清阿反而懂了,明白了。
但願自己和這眼前少年,容顏會改,心中無疤。
戴雨農長歎一口氣,喜歡一個人,對一個人有好感,莫過於突然覺得自己配不上別人。
見戴雨農還是不說話,宋清阿也不在說些什麽,說不出來也不知道該怎麽說。
要是真能一劍斬愁絲的話,那就真是太好了。
就在兩人神遊萬裏的時候,突然一個尖嘴猴腮腦袋就從拐角處冒了出來,脖子以下掩在牆身後。
戴雨農的老宅子在下村口最裏頭,背對大門從左往右數是第二家,第一家是空宅子,很早就沒人住了,因為這戶人家宅子靠前所以戴雨農的家實際上是挨著別人後院的,小時候戴雨農廖戈來找戴雨農閑著沒事,廖戈就會往別人家院子裏扔些小石頭。
因為現在戴雨農算是做起了小買賣宋清阿也不會也不能瞪個眼二話不說把人嚇走不是?
宋清阿走進屋裏搬了個小蛤蟆凳識趣的坐到隔壁空宅後院牆根腳下,眯起了眼打起了瞌睡。
來人正是那位被劉大慶訛的傾家蕩產的野修遊延濟。
遊延濟可是知道宋清阿的,先前在村口雖然隻是小露身上但是劍修的身份已經坐實,而且驚得那位慶安王朝的力士抱拳賠罪,向他這樣心思活絡的野修用膝蓋想都能想明白,這小女子身份不俗,家底殷實。
瞧見宋清阿讓了道,遊延濟也不在鬼鬼祟祟,整個身子都露在了戴雨農的視線裏但也不敢上前。
戴雨農倒是起身開口道“不買不要緊,可以隨便看看。”
遊延濟訕笑,扭扭捏捏跟個小女子似的緩緩上前,畢竟如今手裏的確沒錢,而且這個少年“掌櫃的”家裏還有個來頭不小的打手。
遊延濟離著戴雨農還有兩三尺的距離的時候就停下了來抱拳道“在下行雲洲遊延濟。”
戴雨農有樣學樣抱拳道“戴雨農。”接著做了個請的手勢說道“隨便看看?”宋清阿覺得好笑,倒還真是有模有樣。
戴雨農這也是之前在地球上的時候跟著電視上學的,沒吃過豬肉見過豬跑的次數太多了。
見著戴雨農這架勢,哪像個黃毛小子?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樣,遊延濟當即就在心裏打定主意!這次買賣可不能耍些小聰明了,多看少說!
遊延濟餘光快速的掃了一眼一旁的宋清阿,轉瞬即逝,麵露正色像戴雨農拱了拱手,盡量顯得自己不像個山澤野修!
沒曾想敢一腳跨進門口,宋清阿冷不丁出聲說道“裝的太刻意了些,野修?”
遊延濟一愣,自慚形穢,臉上的笑容尷尬的貼在臉上看了一眼戴雨農,他忍不住看了一眼一旁神態自若閉目養神的宋清阿,正要收回腳,卻被戴雨農拽住了胳膊。
宋清阿又開口道“沒別的意思,就是提醒你手腳幹淨些!”
戴雨農一手拽住遊延濟的胳膊,又坐了個請的手勢,臉上掛著和煦的笑,真誠而溫馨,比這響午的日頭要涼快許多。
遊延濟點點頭,更像是以一種前輩的姿態去欣賞一個晚輩的品德。
依舊是沒啥講究,各種物件擺在了地上,隻是少了好些個,少的那些自然是按照應鈞的分類屬於不賣的,地上擺由遠到近的順序是由高到低的價格排列。
遊延濟這樣的野修都是“浮萍無果,明月無根”的存在什麽樣的長命沒見過?就掃了一眼地上的物件就摸清了其中的門道,他指了指腳底下最後一件形似如意鐵器問道“這個得多少錢?”
戴雨農站在一旁順著遊延濟所指看去,這個成人小臂長短,鏽跡斑斑看似如意的玩意,應鈞給訂的價格是兩枚鬼臉錢,也是這幾十件物件裏麵最便宜的了。
戴雨農說道“一枚鬼臉錢。”
遊延濟嘖了一聲,顯然是沒想多一個個小小的村子做的買賣都是神仙買賣,最低的物件也是一枚神仙錢,不過一碼歸一碼,遊延濟也看的出來這滿地的破舊玩意還真值神仙錢。
例如這鐵如意雖然滿是鐵鏽,但卻並沒有有腐蝕的痕跡,而且極為輕盈,遊延濟撥開一點鐵鏽屑,是純鐵無疑,由此可見這鐵如意且不說當年是怎樣的品質,光是材質就很不俗。
遊延濟放下鐵如意,特意越過三件物件,指著一枚玉扳指問道“小兄弟,這個扳指是什麽價格?”
戴雨農直言道“六枚鬼臉錢”
遊延濟尷尬一笑,自己的渾身就隻剩兩枚鬼臉錢,這還是先前去劉大慶哪兒打探到消息,幾個豪門仙府賞的。
遊延濟問道“第一個才一枚,怎麽到這個。”正說著,遊延濟恍然大悟,起身對著戴雨農拱了拱手問道“那鐵如意是否原本定價兩枚鬼臉錢?小兄弟看我身上寒酸特意打了折?”
戴雨農撓了撓腦袋有些怪不好意思的,本想深藏功與名來著。
見戴雨農不說話,遊延濟全當他默認,野修出身,身份低賤甚至還不如穹廬天下本土妖族,雖然遊延濟看的出來眼前這少年是未經世事為經世事雕琢,不知人心險惡,還隻是性本善,但他依舊感到,心中更是莫名酸楚。
遊延濟放好玉扳指指了指鐵如意說道“小掌櫃的可否將這鐵如意戰且存留一段日子?三日後我定然來取!原價兩枚鬼臉錢。”人待我善,我待人誠。黃鼠狼,白眼狼又如何?不都是低著頭直著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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