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難 第十五章:紅衣燕青
君旭就跪倒在地,低著頭額頭滲出的汗水如黃豆大小。
穹廬天下,年歲過萬者有很多,如果說王賒瑕是臭名昭著那麽眼前這個紅衣女子並是凶名遠傳,這一傳從穹廬天下,下至海外蠻荒上至天聽,這一傳就是一萬年!
君旭的耳邊隻能傳來她的腳步聲,或近或遠,讓他不寒而栗,渾身打顫。
在君旭的耳中這陣陣腳步聲就像磨刀聲,擦拳聲,三尺劍鋒出鞘聲。
燕青好似對宋清阿的傷勢毫不關心,倒是垂首看著躺在地上的旁新河問道“慶安?”
龐新河含糊不清的吐出旁新河三字之後並再無動靜。
燕青跟拎著貓崽子似的,一手一個拎起戴雨農和宋清阿。
她一腳踩下,君旭的半個腦袋都陷入了地磚之中,她側過頭看著好似奄奄一息的戴雨農問道“記住他的名字和山頭了嗎?”
戴雨農扯著嘴角笑了笑,心中卻絲毫沒有揚眉吐氣的舒暢感,反而更加沉重,他莫名記起詹拮城先前無意中說過的一句話“我雖然看清了這個釣台天下,可我依舊很熱愛這裏。”
他此刻懂了這個道理,可他卻並沒有這麽做,戴雨農下一個動作讓燕青一愣,又覺得這娃兒當真是有些意思。
隻見戴雨農伸直了腳輕輕踩了一下君旭的腦袋。
君旭隻能裝死當做什麽都不知道,然後燕青腳下發力,君旭整個身子就像簸箕篩豆子一樣高高騰起,然後如同斷線的風箏一般向西邊倒飛出去,西邊整座城牆轟然倒塌。
燕青腳下的城門此時已經成為了廢墟。
宋清阿先前的動靜不大不小,足夠一些人看場熱鬧。
那燕青惹出的動靜簡直就是驚天上人。
天幕中突兀顯現一張巨大的人臉,由雲彩構成,這位陪祭聖人看著淪為廢墟的飛升城城門勃然大怒,繼而視線一移,瞧見那位紅衣女子正盯著自己,頓時心生僥幸,還好沒罵出口。
這一切來得突然去的也突然,天幕重歸平靜,燕青一手拎著戴雨農一手拎著宋清阿向城內走去。
道路兩旁有人歡喜有人憂,能這麽近距離瞧見這位紅衣女子此生無憾。也有人捶胸頓足,先前沒少花費神仙錢犒勞君旭,如今那廝生死不明,也沒人敢上前看個究竟。
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惹禍上身。
應鉞和應鈞這兩同父異母的兄弟,靠在牆壁上低著頭隻敢用餘光看著那女子從自己麵前走過,其實也沒看到什麽,就是一角無風卻自行飄起的衣角和聞到一點淡淡香氣。
狄受琦見那女子消失在主道轉向了另一條路這才慢慢悠悠閑庭信步走向另旁新河,蹲下身子拍了拍他的臉蛋笑問道“死沒死?沒死吭一聲。”
旁新河看似不省人事,右手卻微微動了動。
狄受琦一把扛起旁新河放在肩上向客棧就去,不得不說龐新河今天算是大功一件,他狄受琦救了慶安王朝的功臣一命,“你說咱兩誰的功勞更大?”
旁新河一口血水噴了出來濺了狄受琦後背一身,算了做了回應。
一席紅衣腰間佩刀,身後負劍,身子不算高挑,一手拎著一位少年少女,轉過街道來到了一家鋪子前。
溫鳳窩的老掌櫃真站在櫃體裏打著算盤,這是瞥了一眼被扔進門的兩人淡淡說道“死不了沒大礙。”
燕青點了點頭,坐在了櫃台對麵的椅子上,旁邊擺放著一杯早已沏好的綠茶,燕青隻是摘掉摘掉杯蓋放到鼻子前聞了聞。
老掌櫃的打著算盤在賬本上寫寫畫畫問道“怎麽舍得來我這坐坐?”
燕青斜靠在椅子上,用手撐著腦袋說道“就是追著味兒來的,本來想過來做個黃粱一夢,想想還是算了。”
老掌櫃的隻是嗯了一聲,收好算盤和賬本走出櫃台坐在燕青一旁端起燕青沒喝的那杯茶自己小飲了一口,輕輕敲擊了下茶桌,溫鳳窩的乾坤氣象大變,兩人坐在岸邊,戴雨農和宋清阿脖子以下沉在湖底。
“當年第一次和那個臭小子見麵的時候,差不多就是這麽個場景。”逝者如斯夫,燕青先前在穹廬天下的時候有事沒事就會去前往溫鳳窩聽老掌櫃這樣絮叨,一個聽不膩,一個說不累。
燕青靠在椅背上半夢半醒,人活一生如白駒過隙,世間萬年黃粱一夢間,不過匆匆一盞茶的功夫。
正如老掌櫃說的那般,溫鳳窩做的都是大生意,最少也是神仙錢起步,而且所接納的客人都是上五境的山巔修士,境界不夠,神仙錢夠也可以。
所以在穹廬天下就有這番話語,上五境的一些個山巔修士是不是名副其實就看有沒有能耐去往溫鳳窩問個診,小憩一會了。
溫鳳窩,穹廬天下有名的水月洞天,當初與神靈一戰,這片湖泊裏不知道修繕了多少山巔修士的肉身,一杯‘黃粱’大夢一場,不知道修補了多少陽身陰神。
就戴雨農和宋清阿身上這點皮肉之傷,在老掌櫃眼裏,在溫鳳窩裏就等同於是胳膊腿被蚊子叮了一口,抹點口水就行。
隨著燕青慢慢悠悠轉醒,溫鳳窩裏的小世界乾坤也緩緩變幻,最後隨著她輕呻吟一聲,徹底恢複如初。
燕青打著哈欠,伸著懶腰從椅子上挪到了門檻上。
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宋清阿比戴雨農醒的更早些。
也沒人管戴雨農。
宋清阿跟著燕青一同坐在了門檻上。
老掌櫃的瞧見這一幕倒是一副語重心長的模樣勸道“門檻還是少坐好,會讓人陰陽兩界漂浮不定,成不了仙也成不了佛。”
宋清阿倒是有些半信半疑扭過頭看了老掌櫃的一眼,又認真的看了一眼身旁的燕青,見她沒有絲毫動作,宋清阿也就不忌諱身後那個老掌櫃說的這些話了。
其實這三人都是老相識了,宋清阿很小很小的時候因為想念遠在朝歌城的父母會經常睡不著覺,這時候都是老掌櫃的領著她下山又上山來到溫鳳窩裏,乘著湖裏的扁舟隨風遊蕩,聽著老掌櫃說些很早以前的趣事。
“你咋的也來這了?看樣子還打算待很長一段時間?”宋清阿看著街道外詢問著老掌櫃的。
“錢難賺屎難吃,生意不好做喲。”老掌櫃說的是實話,如今穹廬天下也算是天下太平,一年到頭都不見得有個生意上門,反倒是有些閑的發慌的兔崽子有事沒事就要上門睡一會,不給錢不說想盡辦法還得摸點酒水和茶葉再走,就比如前些天姓王的小王八蛋,明明就是個財主,還非得每次過來賒賬,王賒瑕,王賒瑕,還真是人如其名!
“丫頭,要不你跟宋玉那老小子說說少收點貢錢?我這就回去。”老掌櫃的一臉認真的模樣說道。
宋清阿轉了個身從麵對街巷變成了麵對著老掌櫃。
“子淵不是挺仰慕你的嗎?這事你自己說不就行了,也犯不著千裏迢迢從匡山跑到這鳥不拉屎的地兒。”這事可得好好說道說道,可不能讓老家夥受了委屈。
老掌櫃的嗬嗬一笑,不想在和宋清阿逗悶子如實相告“本來宋玉是不想我走的,可生意還得做不是?其實早就想來這釣台天下走走的,隻不過一直被文廟給壓著,後來走了遭朝歌城沒見到你人就直接來這了,果不其然還真見著了。”
宋清阿點了點頭,瞧見戴雨農還沒醒一時間還有點鬱悶,她之前陷入了昏迷自然是不知道先前發生什麽,還以為戴雨農是先前那場戰鬥中受了傷。
“他怎麽還沒醒?傷的很重嗎?”
老掌櫃的擺了擺手含糊其辭“傷的在重到了我這還不是一樣活蹦亂跳?這不是咱們爺倆聊會天嗎?就讓他多睡會,怎麽著得叫醒?”
宋清阿點點頭,總不能讓他這麽躺著,草頭村裏還有買賣。
老掌櫃的打了個響指,戴雨農猛地靜坐起身,氣喘籲籲直勾勾看著眼前坐在門檻上的宋清阿,又把視線挪到背對幾人的那顆身上。
如果這時候有根煙,戴雨農肯定點燃大吸一口,好好回回魂兒。
戴雨農回想起剛才的一幕幕,還真是覺得不可思議,前一會那個人還是高高在上的城主,沒多久就半個腦袋陷進了地磚裏。
戴雨農好似還有些意難平,沒回過神又躺會了地上長籲了口氣小聲喃喃道“神奇!”
老掌櫃的咧嘴一笑,小子心性不錯沒有一驚一乍。
燕青好似歇夠了站起身說道“我再去別地逛逛,過幾天再來接你。”
宋清阿明白,至於是多少天就得看她什麽時候殺個盡興了。
宋清阿連忙起身說道“紅衣姐姐,紅刀可不可以給我?”
按輩分算,實際上燕青實際上是和宋清阿老祖一個輩分的人物,隻是燕青喜歡宋清阿叫她姐姐,宋清阿這才叫她紅衣姐姐。
至於燕青腰間的那柄狹刀其實一開始就不是她的,曾經也想過送給宋清阿,這是她沒收,今天倒是沒想到宋清阿會主動伸手要。
燕青眉頭一皺,瞥了一眼那個躺在地上還有些走神的少年問道“給他了?”
宋清阿沒有大家閨秀那樣扭扭捏捏,坦誠的點了點頭。
燕青難得微微一笑,解下紅刀就遞給了宋清阿,走在街道上燕青想到了夢裏的過去,都是情竇初開都是少女心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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