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我不害伯仁
翌日清晨，長溪街道繁華，叫賣聲吆喝聲不絕於耳。
我被霍芍晃醒，睜眼便瞧見霍芍與綻綻在我床前擔憂的看著我。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努力撐起身來，卻突然一陣頭痛，扶著腦袋，問道，“怎麽了？”
霍芍蹙眉，道，“李姑娘，你們昨日去那家……被人殺了。”
“什麽？”我錯愕不已，坐直了身子，睜大眼睛看著她，問道，“你是說，朱渙和他爹娘？”
霍芍沉重的點了點頭，說道，“太子他們趕去的時候，屍體已經涼了，我們是千候人無法插手此事，齊將軍已經讓趙黔去長溪知府那裏報案了。”
聞言，又是一陣頭痛欲裂，我推開霍芍，自己穿戴衣服，一邊顫抖，一邊聽霍芍講，“姑娘臉色不好，要不還是先瞧瞧大夫吧。”
我不顧霍芍的勸阻，草率穿戴好便跑了出去。
匆忙下樓時，頭也不抬，便穩穩的撞進了一個胸膛，險些摔倒，那人伸手接住了我。
我緩緩抬起頭，恰見江帛那張麵如冠玉的臉，我再抑製不住顫抖，哽咽道，“朱渙他？”
江帛淡淡的瞥了一眼樓上的霍芍，似乎是有責怪，然後低頭對我道，“歡歡，你聽我說，劫走李盞的人應該知道了我們的行蹤，怕朱渙暴露了當年的事情，所以殺人滅口，如此說來，李盞是安全的，你放心。至於朱渙，待查清楚，會厚葬他的。”
我有些失魂落魄，低下了頭，聲線喑啞，道，“所以，又是因為我？因為我，丟了兩個孩子，如今又因為我，害死了朱渙？”
江帛雙手緊緊握住了我的肩膀，長久的沉默，他也無言，他大抵不知道如何寬慰我，也或許，他也覺得，事事皆有我而起。
桃花鎮上的人說得對，我罪孽深重，我是掃把星，我不可饒恕。
可是，我明明什麽都沒做，如若我做錯了事，可以讓我償命，可以讓我下地獄。
但殘忍的是，沒有人告訴我做錯了什麽。
我本就是罪惡之身，再如何一心向善，都不會擺脫橫禍。
我不害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良久，江帛長聲歎息，道，“如若你覺得你是個災禍，那就讓我深陷其中，你若害不死我，那餘生，你可就是我的了。”
說著，他牽起了我的手往房裏走，路過霍芍時，綻綻正紅著眼眶看著江帛，小心翼翼道，“爹爹……”
江帛對她笑笑，道，“去跟霍芍嬸嬸玩去吧，別擔心，你娘她睡傻了，我給她瞧瞧。”
綻綻當真的點了點頭，然後跑了過來拉著我的手，仰著腦袋，道，“娘，你可不能傻，你要是傻了，爹爹就隻能照顧你不能照顧我了！”
“……”
感情你就是這麽安慰你娘的？我努了努嘴，沒說話，綻綻如今對江帛的依賴可不是一星半點，有時我都覺得，我靠近江帛時，她的小眼都在放火。
顯然，江帛也被她的童言無忌逗樂了，摸了摸她的腦袋，然後讓霍芍將她帶了下去。
江帛帶我走進房裏，輕輕關上了門，牽著我的手坐到了桌邊，然後從懷中掏出一塊玉遞給了我，我好奇的接了過來，指肚在玉上輕輕的摩擦。
江帛瞧著我，認真道，“這便是江字玉佩。”
我蹙眉，闔目，感受來自指尖的冰涼，喃喃道，“江帛，我怎麽感覺，好熟悉。”
聞言，江帛從我手中拿走了那塊玉，而後伸手在我發間拔下一根銀簪，頃刻間，三千煩惱絲潑墨傾下。
我還未來得及問他做什麽，隻見他用銀簪用力在自己的食指指肚上劃了一道傷口，我驚詫道，“你瘋了嗎？”
他沉默不語，將食指上的鮮血滴在了江字玉佩上，隻叫一滴一滴的血珠落在潔白剔透的美玉上，竟瞬間被吞噬，而後，原本潔白的玉，竟由內而外散發著暗紅色，鬼魅妖豔。
我顧不得那玉的變化，滿心急切從懷中掏出手帕包紮在他受傷的手指上，說到這手帕，還是齊些送我的，說是名貴的很，我一直小心翼翼妥善珍藏，如今卻什麽也不想給江帛包紮了傷口。
江帛目光灼熱，笑的別有深意，久久望著我不言語。
我也愣了愣，使勁兒盯著那一方手帕，咬咬牙，總不能再要回來吧！
江帛用另一隻手拾起了那枚玉佩，遞給了我，道，“外人不知，這江字玉佩乃墓玉，吸人血。一半的玉相對來說也是可以用血來養的，養著養著變成了血玉。可這墓玉不會，給它灌多少血它依舊純白無暇，開始會有暗紅色，但會漸漸消融，天下傳它是神物，裏麵供奉了神靈。”
我拿著玉佩，仔細瞧了半天，果不其然，那邪魅的暗紅色竟在一點點消融，不消片刻，那玉便又是如初的潔白。
我心裏突然有些慌亂，抬頭看著江帛，問道，“你為何告訴我這些？”
江帛從我手中拿走了那塊玉佩，諱莫如深的瞧著我，難得的一副正經模樣，道，“歡歡，你其實一點都不傻。”
我蹙眉，低頭不去瞧他，欲蓋彌彰道，“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江帛挑眉一笑，將玉佩收於懷中，又換上了那副潑皮模樣，張開雙臂，輕薄道，“小可憐，快過來，爺抱抱，來爺懷裏，爺慢慢說你給聽。”
這個賤人！死都不忘輕薄！我瞧著他沒皮沒臉的模樣，用力踢了他一腳，道，“江帛！你就是個賤人！”
江帛萬分優雅的撣去剛剛被我踢的腳印，心情大好，坐在那裏把酒臨風歸來去兮的，道，“那你還喜歡我。”
我白了他一眼，全然忘記了方才的悲痛，一心憤懣，反駁道，“誰喜歡你！”
江帛突然靠近，大臉擱在我麵前，瞧著我，道，“你不喜歡我，那是誰晚上做夢都在喊我的名字？江帛！江帛，你不能死啊！我不能沒有你！”
聞言，我錯愕不已，張大了嘴望著他。江帛瞧我這般模樣，笑的更開心了，說，“不記得了？在船上的時候，我可告訴你，齊些就在你隔壁，隻怕你那聲聲江帛把我心都喊化了，也把他的心喊碎嘍，我家天真的二傻子啊。”說著，他心滿意足的揉了揉我的腦袋。
我不耐煩的拍開了他的手，推搡他，道，“別亂講！你快出去吧！”
江帛被我推到門口，突然停住了，笑意盈盈的望著我，然後晃了晃他手上的手帕，將原本受傷的手指遞給我看，那傷口居然沒有了！
他得意道，“方才是騙你的，瞧你那麽擔心我，誒呀，都怪我太帥了。呐，帕子還你，好好保留，畢竟是咱們倆第一次……”
說著，他突然卡住了。
我好奇的望著他，等著他的下文。他似乎也糾結了一會，半天，蹦出來倆字。
“見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