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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醉酒

  他認真地望著我,道,“你走了那麽遠的路才找到我,我又怎麽舍得讓你離開。”


  我看著他的眼睛,再也說不出話。


  我知道,我心有千言萬語,但若在此刻開口,一定哽咽的支離破碎。


  齊些陪了我許久,詢問了我這些年的生活,詢問了我這一路的風景,詢問了,遇見的朋友。


  直到趙黔來找他,他才遲遲離去。


  在將軍府上養傷的日子,日複一日,亦複如是。我甚至希望傷口不要痊愈,這樣,他大概就不忍心將我趕走,他就會每天來看我。


  趙黔大概對我心存愧疚,所以經常帶一些傷藥補品而來,並且帶來了兩個俊秀的丫鬟。


  後來我才知道,那並不是趙黔良心發現,而是齊些吩咐他這麽做的。那時我才明白,齊些隻要一句話,就會給我帶來這麽多的好東西。


  而老薑頭需要爬多高的山崖,才能找到這麽一顆參。


  老將軍說得對,他與我之間,差的遠不止川城到上京的距離。他有至高權貴,而我兩袖清風。


  這是不是在說,我,配不上他。


  那一晚,明月清風,蒼白了老城根,也泛黃了,別家屋簷。


  齊些走進了我的房門,我便看出他與以往不同。他是謙卑君子,向來進門要敲門,而如今他卻沒有敲門,徑直走了進來。


  我聞到了濃重的酒氣,心下一驚,連忙下床點了燈,望著他微紅的兩靨,問道,“你喝酒了?”


  他皺著眉頭望著我,似醉未醉,攙著我的手讓我回床躺下,然後他坐在我的床榻邊,靜靜的看著我。


  他道,“宮宴,推不掉,天色晚了,我聽見你房裏有動靜,便想進來看看你,拂歡,我……有件事想問你。”


  我點點頭,看著他,“你問。”


  他似乎有些為難,閉上了眼睛垂著頭掙紮了一會,然後抬起頭來看著我,問道,“拂歡,你在來上京之前,可……許過人家?”


  我搖搖頭,不解的問道,“為什麽這麽問?”


  他失笑,也搖搖頭,道,“今天我出門前,有一個小姑娘跑過來,說讓我放了她娘,我還以為……”


  “綻綻?!”我驚訝道。


  他愣了愣,微闔目,低聲問,“你認得?”


  我開心的點點頭,興奮道,“認得認得,她是我的女兒,又聽話又懂事,我之前給忘了,要不等明天我帶你去找她,你一定會喜歡她的。”


  他突兀一笑,然後問道,“那你身在這裏,她為何一人在上京,她的……爹呢?”


  說到這裏,我又想到了江泊,一下子坐了起來,驚歎道,“誒呀!我來那麽久都忘記給江泊說了!他們肯定會擔心我的!綻綻能找到你肯定是她急壞了!不行不行,我現在要去找他們。”


  說完,我心係江泊和綻綻,掀開被子就要下床,齊些見勢連忙按住了我,似乎是在隱忍著什麽,良久,他冷靜道,“這麽晚了,他們肯定都休息了,明天吧,等明天,明天,我送你。”


  我想了想,他說的也在理,這麽晚了他們肯定都睡了,又想著明天他送我去找他們,到時我一定要介紹江泊和齊些認識。


  兩個美人擺在我麵前,那場麵,一定很香豔!


  香豔是什麽意思來著的?


  我忘了,是江泊教我的。


  想著,我興奮的衝他點了點頭,絲毫沒有看到他眼中的憤怒,夜色撩人,他的悲喜,我看不見。


  翌日,我起了大早,感覺胸口上的傷口也好了許多,便匆忙出了房門往齊些住的地方跑去。


  心想著馬上就要見到江泊,難免是興奮難當,跑的太忘我,於是在渠園的轉角處,迎麵撞上了一個人。


  我往後一踉蹌,揉了揉額頭,抬頭看著來人,臉色大變。


  我撞的不是旁人,正是老將軍。


  我連忙站直了身板,畢恭畢敬的低下了頭。他板著臉,冷眼瞧我,冷哼了一聲,道,“沒規矩的野丫頭。”


  我垂著的腦袋眉頭緊蹙,心係齊些,便忍著不去頂撞他。那老將軍怎麽看我怎麽不順眼,幹脆眼不見為淨,冷哼了一聲,然後消失在我的餘光中。


  我悻悻的縮了縮腦袋,為什麽齊些那麽溫柔,他爹卻跟討債的似的,而且父子倆長得一點都不像,老將軍雖然一身浩氣,但卻掩蓋不了他像老黃牛的事實。


  我到了齊些的住所,卻聽趙黔說他今日要陪太子祭天,夜裏才能回來。


  我沒好氣的看著趙黔,趙黔大概還在為刺傷我的事內疚,於是提議道,“李姑娘來上京許久還沒到處走走吧?不如李姑娘出門去逛逛,見見朋友也是好的。”


  他說完,我立刻記起了齊些說昨夜綻綻來尋我的事情,一拍腦門,道,“啊呀!對呀對呀!我得去找綻綻了!我記得路我記得路!那我先走了!”


  說完,我歸心似箭離開了將軍府。


  我剛出了長樂街,離江泊的客棧還有兩條街的距離,便在一個胡同弄巷中見到了久違的鍋餅。


  鍋餅見到我時滿臉歡喜,左顧右盼後將我拉到了人少的地方,然後上下打量我,問道,“李姑娘,你這段時間去哪裏了?”


  “我……”我剛要開口,卻一時語結,想了許久,抬頭微笑,問道,“你們還好嗎?江泊他有沒有照顧好綻綻?我回來看看你們。”


  鍋餅張了張口,欲言又止,半天隻擠出了三個字,“挺好的。”


  寒暄的問候寥寥無幾,鍋餅帶我回了客棧,我突然有些張皇失措,似乎是不知道如何問候,也似乎,是一種內疚。


  內疚我不告而別,消失了許久。


  也內疚,我當初對江泊的惡語相向。


  鍋餅看著我停住了腳步,轉身問我,“怎麽了?”


  我搖了搖頭,然後跟著他上了樓。


  再見江泊,別樣的陌生。


  他眸中的疏離,冰封了滿心愧疚的我,措不及防。


  他還是一如既往的清利幹淨,眉目間透著風華,永遠都是一副把酒臨風歸來去兮的樣子,處變不驚。


  他冷眼瞧我,然後突兀的笑了,道,“呦,這不是未來的將軍夫人嗎,怎麽自己跑回來了?難不成齊將軍對你始亂終棄了?我這兒可不是棄婦收容所。”


  他的話落在我的耳中,瞬間將之前的愧疚不安打的七零八碎,我理直氣壯的坐了下去,橫道,“綻綻呢,我要見綻綻。”


  江泊優雅的把玩著手中的杯子,風輕雲淡道,“賣了。”


  我先是一愣,而後沒好氣道,“綻綻是我養的閨女!你憑什麽不讓我見她!”


  “你養的?”江泊扯了扯嘴角,放下手中的杯子,而後專注的看著我,一臉感歎,道,“臉皮真厚,你都是我養的,拿什麽養綻綻?再說了,那也是我女兒,你這始亂終棄無情無義的女人說走就走了,現在回來想見孩子?不給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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