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夢裏夢外
正當趙黔的劍將要深入我的胸膛時,突然飛來一把劍,飛速在空中打了個旋,然後硬生生將插在我胸口的這把劍從中折斷。
斷劍依然插在我的胸口,痛的無法呼吸,搖搖欲墜間,我忽然落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一雙大手,將我穩穩拖住,手的主人輕輕搖晃我的身體,著急的喚出我的名字。
這聲音讓我魂牽夢繞了許久,再次聽到,我怎甘心就這般死去。
我努力的抬起了沉重的眼簾,入目的,是他,眉目如山水畫卷,青衫飄舉,目光如同山澗的泉水,一望到底的清澈。
“齊……”
他見我這般,索性將我抱了起來往外走,緊蹙眉頭,溫柔道,“好了,別說話。”
趙黔欲上前來,隻喊了一聲將軍,便被齊些的目光震了回去。我隻見過溫柔的他,還從來不知道,他會有如荒原翱翔的孤鷹般銳利的目光。
老將軍卻不畏懼他的目光,怒嗬一聲,“些兒!為了這個女人,你要牽連整個將軍府嗎?!”
齊些身體一頓,頭也不回,隻冷冷道,“我不會牽連將軍府,我也不會讓她死。”
說完,不顧老將軍勃然大怒的嗬斥,隻穩穩的抱著我往南苑快步走去,我用盡最後的力氣死死抓住他的衣領,聲音幹澀,滿腔嗚咽,一字為言。
齊些將我抱進一間房裏,看著我胸口上那柄斷劍,猶豫了片刻,而後深深望著我的臉,道了一聲,“得罪了。”
然後未等我反應,他竟從腰間抽出一柄小刀,小心翼翼割開了我胸口的衣襟,一層,一層,慢斯條理。
這才將將見麵,我又是這般狼狽?就這麽坦誠相見了?我雖沒啥看頭,可我畢竟也是個姑娘啊。
我欲哭無淚,靨染芙色,忍著劇痛,索性閉上眼睛,道,“你就不能等我暈了再救我啊。”
他分心抬眼一笑,處處驚鴻,隻道,“是我唐突了,萬幸傷口不深。”
說著,他起身對門外道,“去請李太醫。”
我一聽,更難過了,哭著道,“能不要老頭子嗎,有沒有年輕的,俊俏的?”
聞言,齊些無奈的笑了笑,又對門口道,“不要叫李太醫了,去把趙黔找來。”
他說完,我索性直接躺在床上裝死,想著方才趙黔那般對我,這劍還是他送入了我的胸口,我哭的更絕望了,“那還是李太醫吧!”
可為時已晚,外麵的人依然跑出去很遠,齊些憂心走了回來,坐在床榻旁,深深望著我,似乎是有話要說,可千回百轉到了嘴邊,隻化為一聲歎息,纏繞在我的心頭。
我淚目,難過的望著他,吃力道,“你,真的要娶公主嗎?”
齊些一直看著我,不說話,我想,他一定是怕我激動,所以才不敢回答吧。那倒也是,胸口真疼啊。
外麵疼,裏麵,也疼。
當趙黔為我把傷口處理好時,上的傷藥煞了傷口,疼的越發厲害,我咬牙悶聲在床上哼哼著,痛苦的想要立刻死去。
齊些坐過來,握住了我的手,然後抬頭問趙黔,“她怎麽樣了?”
趙黔道,“李姑娘隻是皮外傷,不礙事,方才那是東烏散,是極好的傷藥,隻是剛上上會有些疼。”
我在床上晃來晃去,氣若遊絲,道,“能…摳了……他的眼……眼珠子嗎?”
齊些一愣,而後失笑,緊握我的手,道,“這恐怕有些難度,你也打不過他啊。”
我欲哭無淚,忍著劇痛,睜開眼睛,楚楚可憐的望著齊些,顫抖道,“你打的過嗎?”
齊些安慰道,“好,你好好養傷,等你好了,我便摳了他的眼睛。”
聽他這般說,我方安心的閉上了眼睛,額頭密密麻麻的虛汗,但他在我身旁,疼痛遠沒有他的手有力,握住我,疼,又溫暖。
在這情愫暗生的房間裏,不和諧的趙黔在一旁白眼翻得出神入化。
關勞資屁事!我還不想醫呢!
我仿佛做了一場夢,夢中,有一個天神一般的男子,他救我於刀劍之下,他雙手抱起我孱弱的身體。
他有一雙深邃的眼睛,他的名字,好像,叫做齊些。
縱然夢中有豺狼虎豹,有萬箭穿心,可是,都敵不過一個他。
天亮了,夢,也該醒了。
當第一縷陽光灑在我的眼簾上時,漸漸拂去了我的睡意,從清晨的微光中醒來,溫暖,卻又摻雜著些許的涼意。
我想要撐起來身體,胸口間卻傳來劇烈的疼痛,撕心裂肺的疼痛,無法呼吸。
我伸手摸了摸胸口,又驚又喜。
原來,昨夜那不是夢,我真的受傷了,我真的,見到齊些了。
我忍著劇烈的疼痛,吃力的從床上爬了起來,胸口的疼痛使我無法彎下腰去穿鞋子,於是我便赤著腳,亦如當初在驛站,我赤著腳追他出門。
我疼的不敢使勁呼吸,步履維艱的走到了門口,推開了房門,金色的陽光瞬間裹住了我的身體,我被迫閉上了眼睛,感受著上京的清晨。
“你怎麽起來了?”忽然,前麵傳來聲音。
我試圖迎著陽光睜開眼睛,卻依舊無法適應,隻好用手擋著,去看前麵的人。
那正是齊些,他青衫飄舉,在清晨中幹淨清爽,長身玉立。
他款款走過來,貼心的攙著我的手臂回房躺下,然後靜靜地坐在我床邊,手中把玩著他送我的那枚玉佩,然後轉頭看著我,輕聲問,“還疼嗎?”
我淪陷在他柔情萬丈的口吻裏,一時間,所有的委屈,思念,悲憤,一齊湧上眼眶,化為淚水,大顆大顆落下,打濕了半枕。
他見狀,內疚的皺眉,抬手為我拂去淚水,道,“好了,我在這,別哭了。”
我喉間幹澀,沙啞疼痛,道,“我走了好遠,江泊教我說,這叫做千山萬水。我走了一千座山,那個水我不知道是什麽意思,可能說是一萬條河,但是我覺得也沒有那麽多,或許他是說一萬個水灘泥坑什麽的吧。
但真的,好遠啊。”
齊些笑笑,目光中的寵溺像極了老薑頭看我時的目光。
我不曾敢想,這個世上,除了老薑頭,還會有誰對我這般好。
齊些道,“你可真能折騰,從桃花鎮跑到川城,又從川城那麽遠,跑來上京,你倒是說說,還有什麽地方是你去不了得。”
我認真的望著他,鼻尖一酸,道,“可是,我想找你啊。”
話音落,他的笑凝固在了臉上,取而代之的,是黯然神傷。
他說,“那你就留在我身邊,下次不用走那麽遠了。”
我搖頭,“你要成親了。”
他轉頭看我,思緒萬千,張了張口,卻終究什麽都沒有說,再度垂下頭,他的難過,在我眼裏,愈發劇烈。
我哽咽道,“從李家村見到你,我便時常難過。那時候我不知道我為了什麽難過,現在才明白,那是因為,我天天想著你,卻又無法見到你。
後來李盞走丟了,我借口出來找他,其實我知道,我也是想到外麵轉轉,看看,還能不能碰到你。
我不知道我為什麽會這樣,我自己也挺難受的,現在還給你添了好多麻煩。
可是,我真的,隻是想見到你,把玉佩還給你,還給你我就走,真的,我……我一會我就走。”
他望著我,緊鎖的眉頭讓我透不過氣,他儼然,“走?走哪兒去?怎麽走?”
我被他問的不知所措,強忍著淚水,道,“我在上京有朋友,我朋友帶我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