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蕭聲
話音剛落，書房便陷入一片寂靜之中，在場的四人皆是大眼瞪小眼。
少頃，虞婉棠的眼眸閃爍了幾下，惶恐地說:“少爺，我並非質疑你的眼光。隻是捫心自問，素瀾姑娘於各方麵都占優勢，定會比我更適合調查賬簿一事。”
素瀾被誇得有些飄飄然，也顧不上仔細分析虞婉棠的話，開口說道:“既然虞姑娘這樣說，素瀾鬥膽……”
“大膽！”楚玄歌嗬斥一聲，額頭上的青筋暴起，丹鳳眼中燒起濃烈的怒火，“莫要再有任何異議，此事全權交給虞婉棠負責即可，素瀾你隻需盡力配合她的調查，五日後再來向我稟報。”
“我……”
虞婉棠剛想說什麽，就發現身邊的素瀾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裙，並不停地使著眼色，她隻好把嘴邊的話吞入腹中。
“二位姑娘，少爺已經發話，你們現在就可以著手調查了。”臨七笑著看向她們。
這道逐客令下得很明顯，虞婉棠不是傻子，自然明白此事已無回旋的餘地。
初來乍到，楚玄歌會把這般重要的事情交予自己負責，這其中莫非是有什麽圈套?
罷了，既然人都在這裏，他也應當沒必要在暗地裏算計。
除非，他是想試探一下。
想到這裏，虞婉棠心下一驚，如若真的被她猜中，那麽接下來該怎麽做才是最佳選擇？
查出真相，則暴露了自身的真材實料；查不出真相，楚玄歌定會尋各種理由責罰……
再加上今日午後在青竹院發生的事情，素瀾的感覺竟那般敏銳，單單從自己回避的動作就能懷疑到身手問題。
看來，這楚府當真是人才濟濟，可這背後究竟還隱藏著什麽？
思量過後，虞婉棠越發覺得自己是誤入了於龍潭虎穴，接下來的行動必須更加謹慎小心。
走錯一步，便是萬劫不複。
見那兩人出了書房，臨七在心中衡量許久，最後選擇把今日去找素瀾時所見的情景告訴了楚玄歌。
聞言，楚玄歌的眉頭皺了皺，分析道:“依你所說，當時素瀾廂房的木桌上放有一隻青瓷茶杯，地上打碎一隻，當時肯定還有人在屋內。”
“少爺明智。”臨七附和了一聲，繼續說，“而且當時地上留有水漬，桌上那隻茶杯裏尚且殘留著茶水，這就更加肯定了我的猜測。但我立即問了素瀾姑娘，她卻隱瞞了屋內還有第三人的事實。”
“你的意思是，素瀾有問題?”楚玄歌下意識問道。
“臨七隻是肯定屋內還有人，斷然不敢作出過分的猜測。”他麵色不改地說出這番話，稍後問道，“但少爺若不是覺得素瀾姑娘有問題，為何會叫虞姑娘著手調查賬簿的事情?”
“試探。”楚玄歌淡淡地吐出這兩個字，然後轉身走到書房的窗柩前，雙目緊緊地盯著內院的大門，不由得喃喃自語道，“虞婉棠啊虞婉棠，我倒是想看看你究竟有幾分本事。”
天邊尚且還殘留著幾抹夕陽的餘暉，剛走出蘭若庭時，虞婉棠便停下了腳步，她抬起頭用手遮在額前，凝視著那如詩如畫的晚霞。
素瀾發覺身後的人沒有跟上來，不由得蹙起眉頭催促道:“還不趕緊走！陪你取了賬簿記錄，我要回去上藥呢！”
“嗯。”她低聲應了一句，卻沒有任何要抬腳繼續走的意思。
他此刻是否也在王府內凝望著同一片天空?午後的飛鴿傳書，為何久久沒有回音?
思緒逐漸飄遠，她的腦海中不禁浮現出過往的點滴，雖然溫馨，但終究抵不過似水流年。
付出得再多，到最後也隻是南柯一夢。
“你到底是否在聽我說話！”素瀾氣衝衝地走了過去，伸手掐了一把虞婉棠的胳膊，惡狠狠地瞪著對方，“我可沒工夫在這裏陪你欣賞夕陽西下，府內還有許多事務等著我去處理，你速速隨我去取其他賬簿，莫在此地白白耽誤了時間！”
聞言，虞婉棠的眸色變了變，有那麽一瞬間竟讓素瀾渾身都充滿了寒意。
可每當她想要好好看虞婉棠一眼時，就發現對方也隻不過是平常那樣唯唯諾諾。
“眼前的景象讓我想起了那片故土，所以才會失態，實在是抱歉。”虞婉棠充滿歉意地看著素瀾，心裏卻是別樣的情緒，“姑娘若是著急，就先回去敷藥吧，我想找個地方坐會。”
見她露出一副啞巴吃黃蓮的模樣，素瀾也有些許不忍，弱聲道:“方才是我的不對，無論怎樣，也不該對你動手的。”
“不，素瀾姑娘教訓的是。”她心平氣和地說出這番話，依舊保持著眺望遠方的姿態，“初來楚府，也應該學會順應這邊的規矩。我還有許多地方不懂，以後還需要姑娘多多點撥。”
“這也是我分內的事情，虞姑娘不必客氣。”素瀾笑了笑，嘴角溢出兩個深深的酒窩，“以後直接喚我名字即可，老是素瀾姑娘素瀾姑娘這樣叫，總覺得過於見外。”
聞言，虞婉棠怔了怔，眼眸中閃過一縷難以置信，但最後還是點點頭答應下來。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打攪你的閑情逸致。”素瀾輕輕地揉著腰部，解釋道，“我今日身體不適，晚點自會有人把賬簿送去青竹院。你若是有什麽不懂的地方，明日晨時來再雅蘭居問我。”
話音剛落，素瀾便扶著柳腰離開了蘭若庭。
那抹纖麗的黃色身影漸行漸遠，銀色纏枝花麵具下的眸子沉了沉，虞婉棠勾起了唇角，露出一抹輕蔑的笑容。
既然你想拉進關係，那我便奉陪到底，倒是要看看你還能耍什麽新花樣。
虞婉棠又在青石階上站了一會兒，一陣涼風襲來，身在異鄉的感覺愈發濃烈，倒也有幾分孤單的意味。
她從衣袖裏掏出一支翡翠短笛置於朱唇旁，素手輕按，婉轉而又悠揚的笛聲便順應著夕陽飄蕩在蘭若庭內。
正當笛聲愈顯冷清時，一陣蕭聲倏然闖入，韻律和諧，頗有合奏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