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何刀疤
婆婆現在雖然上了年紀，整個人卻還是精神矍鑠的，我可以想象得到，年輕時候的劉筱玉，必定是俊秀而不乏英氣，而她站在戲台上耍花槍的樣子，也必定是英姿颯爽的。
也難怪何刀疤會對她一見鍾情了。
“出於禮貌，我自然要感謝他，並歡迎他常來。誰想那之後他真的來得更勤了，每次都來後台找我聊天。”婆婆說，“一來二去，從不熟悉到熟悉，也從不了解到了解，先前的成見沒了，也就更容易生出感情了。”
一旦開始講述，婆婆似乎就並沒打算隱瞞什麽，對於這份感情，更是毫無保留地對我們坦誠。
在她的講述裏，何家公子名喚何子儀，是個被父親嚴加管教的人，而何家老爺去世後，他被母親管得更嚴了。
不知是不是從小被嚴加看管的緣故，接觸之下，婆婆發現何公子的修養很高，而且對戲曲也有很多獨到的研究，絕不隻是附庸風雅。
那時學唱戲，尤其是女孩子學唱戲，還並沒有被所有人認可，婆婆年輕時心高氣傲，因為這層原因更加瞧不起那些不懂戲的富家子弟，可是何公子卻和他們完全不同。
我想婆婆那時盡管高傲，但內心深處還是希望有人能理解她的。
她需要被理解，他需要在嚴苛的管教下出來透氣，漸漸地，在討論戲曲的過程裏，兩個人就產生了那種惺惺相惜的感覺。
“那……後來呢？”我聽得幾乎入迷。
“後來，他忽然來找我，說他家老爺的死可能有蹊蹺。”
婆婆說，何公子對戲曲的研究多半來自父親的熏陶，盡管被父親嚴加管教，他也很愛他父親。
因而當發現自己父親的死可能不是意外時，他受到了很大的刺激。
“他說他一定要查出真相來。可那時他家已經沒落了，連每場來聽戲都做不到，更別提有財力和人力去查一樁命案了。”
按照婆婆的說法，何公子來找她傾訴了煩惱之後，猶猶豫豫地告訴她，他懷疑父親的死和自己的母親有關係。
“家裏沒落得那麽快，不會是被何太太以某種見不得人的方式敗光了吧？”一直不作聲的和笙忽然開了口。
“猜對了小鬼。”婆婆點點頭，“那些家產的確是何太太敗光的。”
“你們最後查出了結果？”我問道。
“也不算是查。”婆婆說，“我們隻是把何老爺的魂魄招來問了一下。”
“你那個時候就會招魂啦？”雖然婆婆說得輕描淡寫，我還是十分驚詫。
“我是一時興起學的，現在想起來，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婆婆說，“那時他說何老爺子給他托了夢，說自己死得冤枉，於是他就想招魂來問個明白，可是連問了幾個陰陽先生，都被各種稀奇古怪的理由拒絕了。”
“不用說，又是他那個媽搞的鬼。”和笙從鼻子裏哼了一聲。
婆婆點了點頭：“是的，我們當時也猜到了，所以後來又換我去試著找他們。可就算我們私下見麵的事她不知道，那些陰陽先生一聽是何家，也知道我是為何公子而來，因而還是失敗了。後來，是我去臨縣找了另外一位先生，那位先生一見我就說，我的麵相很適合繼承他的衣缽……”
“啥？”和笙叫了起來，“他怕不是個騙子吧？”
“除了梨園的那位師傅之外，他也是我正式拜師的師傅。”婆婆嚴肅地糾正他，又有些鄭重地告訴我們，“我也是從那個時候起，開始成為一個驅魔人的。”
我跟和笙都陷入了短暫的沉默，我們都知道婆婆是個優秀的驅魔人，可誰也沒想到她是半路出家，而且這其中的緣由，竟然還和一個男人有關。
“我那時相信凡事都講究機緣，既然師傅這樣說了，我就沒有反對。但梨園的規矩多，所以我那時沒有正式拜他，隻是說如果他幫我查清楚真相，一切都好說。”
為了何公子，她可以放棄梨園的生計，也真是豁得出去了。
婆婆說，那之後迅速地學會了一些基本的技能，先生說她很有天賦，最後竟要她來主持招魂的儀式。
何公子在場，她又是第一次幹這個，多少有些緊張。
不過或許真的是有天賦吧，那次的招魂很成功。
何老爺的魂魄很快出現在他們麵前，向他們講述了事情的經過。
原來，何家太太早就紅杏出牆，而她的迷戀對象竟是婆婆所在戲園的管家。
何老爺癡迷聽戲，有時何太太去送飯給他，他常常很久才從戲場出來，這中間都是管家在接待她。
一來二去，兩個人就不免有了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何老爺知道後氣憤不已，本想叫兩人出來好好理論，卻不曾想被他們合謀殺死。
事後，他們將他的死偽裝成意外，當時並沒有任何人看出端倪。
隻是後來何公子在戲園少有人去的角落裏，無意中發現了玉佩的碎片，那玉正是老爺常戴在身上的。
“怪不得這何太太一直不讓何公子去戲園。”和笙嗤笑一聲，“原來根本不是對兒子嚴加管教，而是怕他發現沒處理好的證據。”
“就是這樣。”婆婆表示了肯定，“那玉佩的碎片掉在很隱秘的角落，他們一直沒有找到，所以很擔心別人發現，尤其擔心何公子發現。”
婆婆說，後來他們用計讓兩人自己承認了罪行，但梨園卻因為這件事的影響，不得不關門一段時間。
“師傅自己也打算到別處去謀生計了，勸我跟他走。可是何公子在這裏，我不想走遠，所以就謝絕了他，轉頭去找了臨縣的先生，正式拜他為師了。”
“可是這樣你就不能唱戲了啊，不可惜嗎？”我問。
“沒什麽可不可惜的，反正我也紅不了。”婆婆不以為意道。
在梨園呆了五六年，婆婆一直是個小角色，也難怪她沒有太留戀。
不過當了驅魔人之後，她卻迅速地闖出了一片新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