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是非成敗轉頭空
小田已經全軍壓上,不成功則成仁,反正已無退路。自己的兵力兵員素質占優,對方隻是憑借地勢之利,索性衝上去短兵相接,靠人海戰術堆死守軍。他的戰術經過一段時間後奏效,趁著守軍彈藥供給不足,鬆骨嶺蝦遺和九路軍已然共有。失去地利後,守軍被蝦遺軍逼迫到一角,眼看生路被打開,小田大喜過望,顧不得消滅殘餘的守軍,急忙命令分批次撤出,正在此時,震天的喊殺聲響起,夜空中升起的紅色信號彈,徹底把他打進地獄。麵色變得煞白的小田,絕望的看著黑暗中閃耀的信號彈,一口血噴出,軟軟倒下。
軍心已散,這群凶狠殘暴的鬣狗,完全喪失了往日不可一世的驕狂。刀光閃閃,人頭滾滾!喪膽的軍隊不如一群綿羊。雖也有凶狠之人妄圖螳臂當車,但隻如巨浪之中的浪花,閃爍一下就消失不見。蝦遺人亂哄哄的如同無頭的蒼蠅,被養精蓄銳的涉川旅戰士切割包圍,眼看就是覆滅之時。
“繳槍不殺!”厲喝聲此起彼伏。
“此戰不留俘虜。”萬乘風想起前世某位統帥對外作戰時的手段,震懾敵國數十年不敢輕舉妄動。眼前之敵每個人都沾滿祖國百姓的鮮血,哪能如此輕易饒恕其性命?何況以當今之夏國,俘虜絕對會又變成士兵,繼續屠殺百姓。萬乘風不顧自己剛剛擺脫危機,身體還未恢複,直接找到郭三娃。
“郭長官,此戰不應留下俘虜。您比我清楚,如果以後再次作戰,很有可能就是今天的俘虜了結我們。”
“額,萬···萬老弟,老哥我也是上支下派,我也恨蝦遺人,但上命不可違···”郭三娃不知道該如何稱呼萬乘風,他不是軍隊序列,可又事實上指揮了戰鬥,郭三娃也佩服其敢為天下先的悍勇,隻好稱其為老弟。看著萬乘風宛如血人的模樣,攝人的眼神,尤其是眼睛中眼白全部被血色代替,郭三娃的聲音越來越低。
“連長,乘風的話有道理,咱們都不是能做主的,這些人不能放啊!”丘無涯一瘸一拐的走過來,聽郭三娃和萬乘風談話,很堅定的站在萬乘風這邊。
郭三娃看丘無涯的態度很堅定,他也很猶豫,想起臨行前團長和旅長的表現,我這管這麽多幹嘛,以後在哪還不知道呢。尋思片刻,一拍大腿:“去拓麻的,就留小田一個,其餘的,殺!”
這一刻,剩餘兩千餘眾的蝦遺兵命運就被注定,得到命令的九路軍將士心裏可就痛快了,大刀揮舞,人頭亂滾,戰場之上殺戮之氣濃重的好似實質。本無心戰鬥隻想逃走的蝦遺軍中明眼人看出不對,開始聚攏起來拚命抵抗。見事不可為,在幾個軍官的帶領下,焚燒軍旗,唱起《君之代》,發動決死衝鋒。九路軍戰士毫不相讓,武功高強的戰士紛紛匯集,迎著這股敵人就正麵相撞。一時間板載和國罵齊飛,鮮血和人頭當空共舞,場麵慘烈至極。
小田吐血昏迷後,被警衛抬在擔架上逃跑。一陣顛簸後,小田醒過來,掙紮著爬起來。看看戰場局勢,明白大勢已去無力回天。長歎一聲,解開軍服,拔出自龜田秀男處搶來的佩劍,想要剖腹。身邊警衛鬼塚義是龜田家生子,和小田從小一並生活,情誼非比尋常。鬼塚義奪過小田手裏的萬裏劍,目光堅毅:“小田君,你不能這樣。岩男大人的全部希望都在你身上,不要放棄!”
“鬼塚君,你難道讓當至那的俘虜嗎!父親也會為此羞愧吧?他謀劃許久的事全都因為我失敗了,秀男的父親也不會放過他的。就讓我背負這一切吧,你把劍給我。”小田涕淚俱下,聲嘶力竭。
“小田,你是我的主人,但我心裏從來都把你當做至親之兄弟。你的前程遠大啊,蝦遺和夏國必須倒下一個,無數建功立業的機會等著你,這小小一次失敗就要放棄生命,那以後你還能做出多大的功業?想想至那的陽明先生,一生顛沛流離,無數次的危機,可最後他卻成為聖人。和他相比,你現在的挫折算什麽!”
看著沉默的小田,鬼塚義知道他已經沒有自殺的衝動,微笑一下,開始脫自己的衣服。
“鬼塚君,你幹什麽?”小田看著正在穿自己大佐軍服的鬼塚義,眼中滿是愧疚痛惜。
“小田,該是我犧牲的時候了。中長!護衛著小田君,拜托了。”鬼塚義對著自己的堂弟,跪坐下來,頭深深埋下。
萬乘風的望遠鏡死死盯著一群蝦遺兵護衛著的大佐,應該是了,小田次郎!扔下望遠鏡,萬乘風抄起周慶瑜帶過來的虎頭鏨金槍,大踏步走向那群人。
鬼塚義刀法純熟法度森嚴,他自小作為影子侍衛培養,不比這些家主的子弟,一旦淘汰就是生命的終結。他兄弟五人,活下來的隻有他,而鬼塚家作為影子家族的年青一代,也隻是寥寥數十人,其殘酷可見一斑。涉川旅戰士劉純是五虎霸刀門的子弟,一身武藝也是出類拔萃。他帶著數十人堵在鬼塚義等人前麵,一照麵,便是生死搏殺!雙方也不答話,刀光四起,鮮血飛濺。也許是雙方的默契,雙方都沒有選擇開槍。蝦遺人不敢開槍,怕招致對方重點關照,也怕逃亡路上沒有補給;涉川旅不願開槍,是因為他們的供給從來就沒有充足過!九路軍十萬將士竟做不到人手一支槍!子彈更是嚴格控製,也難怪宋連成輕易就對蝦遺開出的條件動心,實在是無可奈何,窮啊!
劉純手中的刀自下而上卸掉當麵之敵的左膀,刀身翻轉又劃過那人的頸部,一道血泉噴灑而出,那人手捂著傷口,大張著嘴努力呼吸,身子一軟倒在地上,了無生息。鬼塚義看出這家夥是個高手,身形一晃,雙手握刀腳下加速,直刺劉純左胸。劉純冷笑,身子不動,隻把刀擺在身體左側,等到刀風及體之際,身形右轉,讓過刀鋒,左側大刀隨身形正好劈向鬼塚義。好刀法!鬼塚義心底暗讚,沒有一般練武人多餘的動作,定是戰場上千錘百煉出來的高手。電光火石間,鬼塚義仿佛突然折斷一般,身體右倒,刀身上揚,正擋住下劈的大刀。左腿迅疾的踢出,腳尖直奔劉純的左腿迎風骨。劉純右腳發力,手中刀借力揚起,刷,劈向倒地的鬼塚義右腿。鬼塚義打個滾,站起身,惡狠狠的盯著劉純。兩人都明白遇到了對手,一頓之下,雙方發聲喊,兩刀對撞在一起。當當,幾次對撞後,劉純手中的刀不堪重負,竟從中間斷裂。鬼塚義一見有便宜可逮,追著劉純連連劈砍。劉純手中斷刀抵擋不住,左閃右躲,身上多了幾道傷口,不斷淌著鮮血。眼看劉純即將命喪鬼塚義刀下時,萬乘風殺到。
那是怎樣妖異的眼睛!沒有眼白,隻有血色包圍著黑色的瞳孔,那雙眼眸中仿佛有著血浪滔天的煉獄,燃燒著無形的怒火,每個看到的人不自覺的被其妖邪所攝。一杆大槍如出淵蛟龍,吞吐之間便有人影橫飛,又似洪荒猛獸如入無人之境,端得霸道!
劉純勉力躲過鬼塚義詭異一刀,喘息間心中明白自己躲不開下一次了,怒目圓睜,大喝一聲,將手中斷刀狠狠擲向鬼塚義。鬼塚義刀尖一挑,順勢斜劈。一杆大槍突然出現,直刺在刀身,一股勁力順著刀身傳入鬼塚義手臂,鬼塚義大驚,感到其勁道太大,不可力敵,隻得順著勁道方向滴溜溜連著轉了五六圈,才化解這股怪力。
萬乘風驚異於鬼塚義竟能化解他的一擊,他左手扶住劉純坐下,淡淡說一句:“交給我。”轉頭對剛站穩身形的鬼塚義問道:“小田?”
“哈哈,好槍法!”鬼塚義卻不正麵回答,挺刀直奔萬乘風。心中哀歎,如此高手之下,自己已無希望,那麽就用生命回報小田君吧。
萬乘風皺眉,剛剛擺脫危機,手上勁道掌握不住,怕收不住打死小田。算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看你小子的造化吧。大槍輕擺,帶起一片殘影,鬼塚義趕忙後退,大槍又前刺,鬼塚義讓過槍頭,刀鋒貼著槍杆上滑。萬乘風一抖槍身,鬼塚義隻覺手上刀黏在槍杆上,滑行的速度頓時慢下來,想變招竟掙脫不出。不等他動作,槍頭上揚又下挫,鬼塚義握不住手中刀,身形不由自主後退。萬乘風隨手丟下大槍,搶步上前,左手叼住鬼塚義右手,一推一帶,鬼塚義身如飄萍,直直撲進萬乘風懷中。
萬乘風左手快疾在鬼塚義身上點過,右手跟著拂過,地麵掉落諸如肋插、針筒、鏢帶等等零碎,鬼塚義的身體卻僵直不動。隨後,萬乘風一腳踢倒鬼塚義,淡淡說一聲:“綁起來。”
“乘風,這貨不是小田!”冒博羽一腳踢開滿身血跡抱著他大腿苦苦哀求的蝦遺兵,氣急敗壞的衝萬乘風喊道。
萬乘風眼睛一眯隨後一睜,發絲直立,滔天的氣勢直向鬼塚義壓去。身體已經恢複控製的鬼塚義巋然不動,嘴角泛起一絲冷笑。
“笑?”萬乘風劈頭一個耳光,打的鬼塚義半邊臉頰高高腫起,暈頭轉向。隨後萬乘風立掌成刀,一下斬斷鬼塚義左臂。血,噴濺如泉,鬼塚義的臉一下蒼白如雪,卻是一聲不吭。“咦?還挺硬氣!”萬乘風左腿急掃,哢啦,鬼塚義右腿自膝蓋一下斷裂,僅剩一點皮肉相連,在大腿下來回搖擺。鬼塚義再站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斷腿的腓骨戳出體外,白森森的骨茬讓人不寒而栗。
“小田在哪?”萬乘風的語氣冰冷,不帶有任何人類應有的情緒。
“哈哈哈,你們找不到的。高貴的蝦遺軍官怎麽可能被你們低賤的劣等人俘虜?”鬼塚義張狂的大笑,神態猙獰。
“哼,高貴?誰高貴?高貴的需要你偽裝掩護?如果這就是高貴,我們中夏人不知道比你們蝦遺高貴了多少!不是高低,是人與獸的區別。”
“你!嗬嗬,現在是我們打你們,就算稍有小挫,最終勝利的肯定是大蝦遺皇軍!”鬼塚義被激怒了,聲嘶力竭的大吼。
“切,蕞爾小邦,不是你們苦苦哀求,早順手滅掉你們了。倭人者,豆丁也。鼻屎大的小國,也妄想蛇吞象?結果早就注定,不外乎是人國俱滅還是人留國滅的區別。”
“胡說!那不可能!”鬼塚義大吼。
“不論這個,勝負沒分之前,再說的多也是枉談。你的上司把你當成替死鬼你不恨他嗎?”萬乘風想試試能否勾起鬼塚義的怨恨,畢竟忠誠是有價碼的。
“春日的櫻花燦爛而短暫,秋葉飄落又是一個輪回。你知道嗎?我蝦遺男兒從不畏懼生命的終結,隻在意是否照亮一片小小的天地。”鬼塚義跪坐在地,神情肅穆。
“病態!神經病!”萬乘風冷冷留下一句,轉身離去。
“抓住小田了!抓住小田了!”一陣歡呼傳來,嶽明鵬得意洋洋的牽著一根繩子大搖大擺晃過來,繩子後麵是鼻青臉腫被五花大綁的小田。
萬乘風沒理睬鼻孔朝天的嶽明鵬,隻是對關天喜做個手勢。關天喜點頭,臉上泛起笑容,朝弟兄們喊一嗓子:“幹活了!”
萬乘風站在殘破的鬆骨嶺最高處,血腥味不斷傳來,“板載!”“八格”等聲音不斷回蕩。他充耳不聞,隻靜靜的看著黑暗中的群山。
啪,天晴如玉的酒杯碎成一地晶瑩,龜田岩男的眼神迷離,多年心血付之東流,兒子生死不明,人生悲苦莫過於此。真正的猛士敢於麵對慘談的人生,我龜田岩男血統高貴,豈能如此被擊敗?翻身坐起,拿起三味線,咿咿呀呀的唱起,卻禁不住老淚縱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