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自有忠魂照千古
賽狸貓本是晉陽人,家中殷實自小就被嬌生慣養,可他十歲時家中遭逢大變,他家於縣中有間旺鋪,被剛剛履任的縣太爺公子看上,他爹性子倔強依仗自己的秀才功名據理力爭,結果被下了大獄;他媽為救他爹散盡家財還把自己也搭了進去人還沒救出來。父母雙亡後族裏欺他年紀小,再加上當時也是荒年就把他攆出來,他也是命不該絕被一戲班子收留,跟著戲班子流浪了一年。這班主有的毛病就衝他下手,他一怒之下點著了篷車跑了。後遇到五峰山白雲寺的武僧執教,發現他根骨不錯就收他為徒。十年藝成下山,回到家鄉為父母報仇,他夜入縣太爺家宅殺光了所有人還把縣太爺的次女也強上了,倒黴的是這事被路過的普陀庵高人普倥師太撞到。這普倥也是暴脾氣認定賽狸貓是殺人采花的淫賊,招招奪命。賽狸貓解釋幾句沒結果還被劍劃破了心頭火起,一番鏖戰下來打傷了普倥,普倥遁走。於是他就被江湖正道通緝,他托人解釋告饒都沒結果索性殺了幾個要緝拿他的少俠,這下神仙也翻不過他的名聲。他師父聽說這事後無奈開革了他,他狂性大發鑽了牛角尖,奸殺普陀庵普倥後成為人人喊打的采花淫賊。自萬家出走後,與燕九娘結伴北上參加抵抗蝦遺入侵。他就是憋著口氣,讓這些正道人物看看爺的血性。
今晚行動他衝在第一個,本來挺順利,但是在蝦遺人覺察以後就開始困難起來。他倒也不含糊,有什麽呢抽刀幹唄,可當他接連斬殺幾個冒頭的蝦遺兵回頭一看,嚇得亡魂直冒。鐵燕子梁上飛倆人死的太慘了,也就和千刀萬剮差不多,還有幾個道上的朋友也缺胳膊斷腿的橫屍當場。當時他腿就有些軟,沒經過沙場搏殺啊,平常的江湖放對那也就是個鬥毆,人數多的時候那也是追殺,哪像現在慘嚎怒吼夾雜在刺刀入肉和大刀劈開身體的聲音那麽滲人,鼻子裏滿是血腥味和瀕死時失禁的味道,眼裏都是黑色的夜和鮮紅的血。他悄悄順著牆根找著背光的地方溜,找到沒人的地方一縱身,嗖,躥上房伏低身子賽狸貓使出他做梁上君子的本事,真真是輕若狸貓。找了個不易被發現的屋簷角落蹲下身子仔細打量戰場。噢,青霞山的死了,死得好,整天拽的二五八萬這回翹辮子了吧,小看我鄙視我,該,死得好。哎呀,王大力那夯貨衝啥衝?這小子脾氣是臭但人可是個好人,唉,好人不長命,禍害一千年,算了,我還是當禍害吧。
三井鬆二晚上和藝伎多喝了兩杯清酒,當他被副官推醒還大發脾氣,副官小山靖沒法隻好連拉帶拽的把他擰到窗口,廝殺的血腥瞬間驚醒還有些宿醉的三井鬆二。馬上穿戴收拾,三井鬆二直奔門口。
看到蝦遺兵節節敗退,三井鬆二勃然大怒,立刻下達命令:“不許開槍用刺刀讓至那夏人領略大蝦遺軍人的厲害。各部不必歸建,就近由軍官組織指揮,沒有軍官的由軍曹指揮。”
副官小山靖覺得不許開槍的命令是作繭自縛,連忙建議:“參謀長閣下,不開槍士兵的傷亡會很大的。”
“嗯?小山君,你要學習的還很多,春田金鉤的射程至少有八百米,你看看現在都混在一起,到底打至那夏還是打帝國士兵呢?”小山靖是貴族子弟背後勢力是三井鬆二招惹不起的,如果換一個人三井鬆二不介意讓他明白明白參謀長的尊嚴是怎麽回事,現在就當指點族中子弟結個善緣。
“是我愚鈍了,參謀長閣下到底是軍中宿將。多謝您的指點。”小山靖低頭致謝後將命令傳達下去。
“小山君,你說至那夏為什麽要派這些江湖人送死呢?”
“參謀長閣下,我覺得是至那夏常用的疲兵之計,一星期內這是第三回了。”
“嗯,有些道理,小山君對至那夏的文化還是了解很深的嘛。不對,不對。”三井鬆二突然想到一種可能,馬上做出戰術調整。
“令七五中隊在軍火庫組成防線,聯隊直屬警衛絞殺一切接近軍火庫的人員。”想想沒有什麽遺漏後三井鬆二得意的笑笑,對小山靖說道:“小山君,戰爭就是比賽誰犯的錯誤少,勝利就是木桶中的水,隻要沒有短板就會把勝利攥在手中。你看,至那夏是很狡猾的,你說的疲兵之計隻是表象,軍火庫才是真正的目標。我們是客場作戰,輜重是我們的要害,糧食可以就食於敵,但是彈藥就不可以了。至那夏的指揮官還是很有水平的,我們不能小看,但是在大蝦遺皇軍的鐵拳下必將粉碎。一切陰謀詭計在絕對的實力麵前都是浮雲。”
啪啪,小山靖輕輕鼓掌,“參謀長閣下,您真是太睿智了,這些至那夏人太可憐了竟然碰到您這樣鐵血英明的幹將,嘖嘖,能在您的麾下是我這一生最榮耀的事。”
“哈哈,小山君,我沒有這麽厲害,帝國的明天是屬於你們年輕人的。”
局勢在兩人的商業互吹中漸漸偏向蝦遺方,趙大海身上已經有了多處傷口,雖不致命但失血已經讓他的動作不再如當初威猛。他知道一旦蝦遺反應過來這幾苗人真不夠看,他劈倒一個蝦遺兵後,把手中陌刀交給萬乘風,氣喘籲籲話也說不出來一指軍火庫示意萬乘風,萬乘風隨手把窮奇刀交給趙大海,抄著陌刀使出形意拳龍形身體劃出一道殘影,擋在前方的蝦遺兵隻覺眼睛一花似乎有什麽東西從身前過去了,回頭一看,明晃晃的刀鋒迎麵而來,想躲已經來不及。萬乘風龍形掠過當前之敵後,單手執刀向後劃出將已閃到身後的兩人脊柱斬斷,兩個蝦遺兵應刀倒地上半截身體扭曲掙紮傷口以下卻動彈不得,場景極其詭異。
萬乘風打滾躲開逮便宜的刀鋒,右手刀還沒收回,索性左手握鳳眼拳打在出刀的軍曹右腿迎風骨上,哢嚓一聲,軍曹哀嚎抱腿倒地,武士刀也扔到一邊。
賽狸貓在黑暗處看到萬乘風如此悍勇,不禁擊節叫好。他從懷裏掏出一個銀壺,美美喝了一口,慢慢起身。
跑他娘的吧,燕九娘也顧不上了,這事沒戲唱。賽狸貓在屋頂使出苦練多年的狸行術,閃轉騰挪間廝殺聲漸漸不聞。山字營從東北方下風口進入軍營的,他自然從西北逃跑。輕輕落地,長長舒口氣,回頭啐了一口,老子再也不玩這心顫的活了。怎麽這麽臭?賽狸貓心下詫異反正也不遠兩步路的事。
離著軍營不遠的大坑邊上,賽狸貓看到此生從未見到過的噩夢。他的頭皮一緊頭發炸起,他慢慢蹲下捂著嘴嗚咽。
坑中十幾具赤裸的女屍殘缺不全,有些部位的傷口明顯是刀傷,有具女屍的腹部被刨開,已經成型的嬰兒在她懷中,母親已經無神的眸中還能看到抹不去的恐懼和仇恨。
賽狸貓雙手插進土中,緊閉的嘴唇流下一道鮮血,半晌他朝坑中的屍首跪下磕了三個頭,轉身又跳進蝦遺軍營。
輕車熟路的回到方才隱藏的地方,他的手依舊微微顫抖,激憤的心情還沒有平複。戰鬥還在繼續,山字營人數銳減,萬乘風怒吼連連依舊生猛,萬乘玄卻陷入苦戰,乙組同袍隻剩寥寥幾人,甲組也就是關天喜、殷星華、永自在、趙大海還在戰鬥。而軍火庫七五中隊的防線前倒著數十條好漢。賽狸貓抹把臉,將淚珠甩在地上,目光堅定燃燒著千年冰川也熄滅不了的怒火。
他仔細看看軍營的布局,回想來時趙大海給他的地圖,閉目冥想片刻,悄悄朝西南方潛去。
這是離軍火庫最近的房子,大概五丈開外。太遠了,他猶豫了,可是想退縮時那雙眼眸又在眼前浮現。瑪德,拚了,大不了這百八十斤扔這了。
賽狸貓努力把身體縮起來,內氣蕩漾猛地勃發而出,同時腳下用力身形暴起舒展,如鷹搏擊長空。五丈轉瞬即到,他伸手一勾借力身子又躥起輕飄飄落在軍火庫房頂上。噗,一口血噴出卻是剛才搏命一躍內力運轉過猛傷了經脈。左右看看沒人注意這裏。輕舒口氣,把衣服脫下鋪在瓦片上。他是經年飛賊,自是對如何無聲無息進入房屋成竹在胸。揭起瓦片,一片、兩片。。。直到能夠讓身體通過才罷手。掏出銀壺把酒灑在瓦片下的黃泥上,等待片刻用木勺輕輕刮起泥土放在脫下的衣服上。他動作越來越快,一盞茶後他從挖出的洞口跳進屋內。
屋裏黑漆漆伸手不見五指,賽狸貓拿出公輸閣精製的迎風焰火折子,微弱的火光照亮他周遭三尺方圓。左手一排垛的老高的彈藥箱,右手也是。打開一看,黃橙橙的子彈整整齊齊;另一箱裏則是迫擊炮彈用牛皮紙包裹著還有稻草填充空隙。
賽狸貓在軍火庫裏折騰半天,終於找到一桶煤油,這油是除鏽用的。他把煤油全部灑在彈藥上,一屁股坐在彈藥箱上,掏出一根煙點著後貪婪的吸了一口。
“看前方黑洞洞,定是那賊人巢穴,待俺趕上前去,殺他個幹幹淨淨。”
高亢的聲音穿透夜空,穿透廝殺的人群,穿透滲入熱土的鮮血,在這片靜謐沉寂的群山回蕩。
“賽狸貓!”萬乘玄驚喜交加。
“賽狸貓!好樣的!”趙大海狂喜握拳。
“賽狸貓!好漢子!老子沒白救你。”萬乘風喃喃低語。
“賽狸貓!不要!”燕九娘驚聲尖叫。
“賽狸貓!有緣再見我將退避三舍”殷星華眼神炯炯。
“八格!快,快,快!”三井鬆二大驚失色。
火,焚盡一切罪惡,如黃鍾大呂震懾魑魅魍魎,無盡汙濁的黑終將被火洗去。軍火庫在這黑漆漆的夜閃亮登場,肆意的噴吐著憤怒,賽狸貓的聲音依舊高亢,張狂的毫無掩飾。
“我霍繼宗是個爺們!師父!我”賽狸貓的話戛然而止,轟的一聲巨響,蘑菇雲扶搖直上,地動山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