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標記
二夫人覺得白勝古怪得很，隻好順著他的話說，“老爺您一定是因為白府住了狼族而胡思亂想了，不論怎樣，翩翩現在好好的，就放心吧。”
白勝緩緩地點點頭，“對了。我今天看翩翩她娘的臉色很不好，你明天讓藥坊的大夫去給她人參之類的補品，送過去，快入冬了，如果偏苑那邊不行，就讓她搬過來跟你一起住，反正正苑的地方大。”
“啊？”二夫人有點蒙。
“啊什麽啊？照做！”白勝不耐煩道。
“是……”
二夫人忍下一口氣。
明明搬去偏苑的是大夫人自己，白勝已經很多年沒有管了，怎麽今天突然關心起入冬的問題了？那個女人病了那麽久，也不見白勝曾關心一下。
想來，今天一定是有什麽事情發生。
她咬咬唇，先行告退了書房。
……
次日，紫月長老一早就趕了過來。
看她行色匆匆的模樣，白翩翩猜想她原先應該是在距離很遠的地方，並不是在炎安城的狼族宮殿那方。
丸子睡了一夜，到了早上也沒有醒來，他們才發現可能真的不好。
紫月仔細的把過脈之後，臉上露出很糾結的表情。
越千蒼也來了偏苑，眼下有烏青，可能晚上不曾休息。他問道紫月：“丸子怎麽樣？”
紫月摸著丸子的小臉，搖搖頭，“依老身看，小少主就隻是被蛇咬了一下而已，傷口有些化膿，今天可能要挨過一陣子高熱才會好。不過……”
“不過什麽？”白翩翩和越千蒼一同發問。
紫月別有用意的看了眼白翩翩，“不過小少主身上有些別樣的氣味，老身也不好判斷。就像是被刻上了什麽標記一般。”
“標記？”白翩翩沒有聽懂，也不明白紫月這種目光看著她是何用意。
那是一種審視、懷疑、戒備的感覺。
白翩翩無語，知道這個紫月長老曾經想要她死，可丸子的事情，她最多出一點責任，至於弄得像她是罪魁禍首的樣子嗎？
“爹爹……娘親……”
丸子小聲嘟囔著。
白翩翩撫摸向他的額頭，“呀，好燙啊。”
“小少主因為成長得快，所以身體虛，並沒有看上去那樣的健康，而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少主和少夫人的關心。小少主是靈胎，對你們身上的氣息很是敏感，今天，就請少主和少夫人守著他吧。別看他還小，就是高熱的痛苦，就夠他受得了。”
紫月這樣說道。
讓越千蒼和白翩翩用同樣一種目光看向丸子，眼裏無比疼惜。
白勝在屋外，本想進來，撞見了大夫人。
大夫人有點吃驚，“老爺你怎麽來了？”
“我……路過，順便來看看，丸子的傷勢怎麽樣了？”白勝道。
“我也不清楚，隻是睡了一晚上還沒有醒，現在狼族的紫月長老在給丸子診治。紫月長老醫術超群，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既然是醫術超群，那你不如也讓她瞧一瞧，這麽多年的老毛病，總是不見好。”
大夫人眼底波光閃動，她以為自己是聽錯了。
以往這種話，白勝也說過，但都十分強硬，沒有任何關心的感覺。不過今天這一句，他說得很溫柔，很走心。
反而她一時間不知道做出什麽語氣了，“看過了……是，是狼王之前讓紫月長老給我瞧的，也開了藥方子，千千和赤雲，每天都會煎好藥給我喝的。”
“狼王他……也會這般好心？”
“是……雖然狼王傳聞中很是暴戾冷血，但是我卻從來沒見他發過脾氣的……對翩翩，和翩翩周圍的人，都十分友好。”
大夫人如實答道。才相處一個月不到的時間而已，但她已經把狼王當做自己的女婿了。
白勝知道大夫人應該沒有說謊，所以心裏就更加有些不安。一時間，自己原先堅定的是是非非的界限，都不在那樣清楚了。
千千和赤雲從屋子裏走出來，看見白勝和娘親站在一起，同樣很吃驚。
“爹？”
大夫人轉頭問道：“丸子沒事兒了吧？”
赤雲答道：“說是無大礙了，但是今天會發高燒，挺過就好，所以姐姐和狼王都在裏麵照顧著。今天就由他們兩人看著了，我們就別打擾了。”
千千點點頭，“紫月長老說，丸子讓姐姐他們看著最好。”
“這樣啊……”
大夫人準備隨千千和赤雲去他們的屋子，白勝拉住了她，“既然偏苑被占著了，你就暫且搬去正苑吧。”
赤雲和千千互看一眼，大氣兒不敢喘。不知道今天父親是哪門子不對勁了，以前偏苑漏雨的時候，也沒見白勝說過這樣的話。
大夫人眼有波瀾，她低頭看了看白勝搭在她胳膊上的這手，已經有了不少皺紋，這樣的紋路，她很是陌生。印象中，白勝的一雙手，還是強有力地握著刀劍，還會溫柔牽著她。
“不用了，我和千千擠一擠就好，正苑人多，我不愛熱鬧。”
說罷，大夫人讓開自己的胳膊，走向了千千和赤雲的住屋處。
隻留下白勝尷尬地站在原地，但是連他自己都覺得離奇，大夫人這樣的態度，他竟然一點都不生氣。
因為他剛剛分明看見了，她的眼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淒涼和滄桑，仿佛是對曾經期待過多次、卻終究沒能實現的願望，那種失望和哀怨。
……
紫月留下了藥丸，囑托越千蒼一定要給丸子按時喂下去。
白翩翩看著黑不溜秋的藥丸，露出擔心的神情，“這東西……丸子能吃嗎？”
“少夫人放心，這是老身昨夜在狼島藥山上采的藥，都經過提純。”
說罷，她就收拾好了東西，化成一隻狼，再化為一堆煙霧，消失在了白府。
“狼島？”白翩翩將頭轉向越千蒼，“那是什麽地方。”
越千蒼摸著丸子的腦袋，輕聲回答道：“那是我們狼族居住的地方，離得炎安城很遠，在一片海域上，有結界撐著，所以很多人不知道。”
白翩翩恍然大悟，“哦。難怪你總是會一來二去的很久，想必也是回狼島吧？”
“恩。”
白翩翩之前在靈境，以為足夠了解炎霾大陸，卻不想狼族的勢力果然龐大，炎安城被分割了的一半，隻是他們的政權中心，而他們真正的居住地和力量來源，應該就是那一片沒有人接近過的、甚至都不為人知曉的狼島吧。
白翩翩想了想，認真道：“不如等丸子的傷勢好轉，你將他帶回狼島如何。炎安城這樣危險，不適合他。既然狼島有結界，那一定很安全了。”
越千蒼身體怔住片刻，白翩翩以為自己說錯什麽話了。
他直起身子，問道：“那你也肯去狼島嗎？”
“我？”白翩翩覺得好笑，“我怎麽可能過去，那裏肯定一窩狼。”
越千蒼直直地盯著白翩翩，麵無表情，什麽話都沒說。
房間內好像頓時變得很安靜。
白翩翩被他看得心裏發毛，想離他遠一點，但被越千蒼先手拽了過去，跌入他的懷抱中。
“你……”
越千蒼抱著她，沒有以前那般霸道，“倘若哪一天，我不用看著你，你也能時時不離開我就好了。”
“我說過，我們的路不同。”白翩翩低聲回答，不知道越千蒼能不能聽得見。
她是個不安於世的女人，一生總想要去闖蕩，也不近男色這種東西，從不想安安分分地活著，逍遙在各種山水間，征服天下所有靈獸，掌控萬物，是她畢生所願。
越千蒼的懷抱對她來說太小了，她稍稍努力就能掙脫。
從下午到晚上的時間很是漫長，整個屋子裏，就隻有白翩翩、越千蒼，還有躺在床榻上的丸子而已。
似乎白翩翩的耳朵很久都沒這麽安靜過來，越千蒼也是難得安逸的神情，沒有對白翩翩做出什麽奇怪的舉動。
坐著累了，白翩翩就躺在了丸子的身邊。
沒多久，越千蒼也側躺上去。
這和那天晚上在狼族的場景似乎一樣，兩人的懷中間，躺著熟睡的丸子，而白翩翩一抬頭，就能看見越千蒼眸子上的睫毛。
但是和那日不同，越千蒼的一雙眉毛沒有鬆懈，眼態中透著疲態。
白翩翩以為，越千蒼不再像當初她遇見的那般模樣了，他也是個很多麵的……人？這樣子的形容，也不知恰不恰當。他似乎也總有困擾的事情，隻是不願意說罷了。
但是他即便是狼族統領，麵對白翩翩這樣一個人，他似乎沒有什麽戒備，白翩翩問什麽，他都願意回答。
“越千蒼。”
“恩？”
白翩翩枕在手臂上，低頭看著丸子，良久才開口問道：“我有朝一日，遲早會離開這裏的。那個時候，你打算怎麽辦？”
等了許久，隻能聽見丸子安穩的呼吸聲，也沒見越千蒼回話。
她揚起腦袋，以為越千蒼是睡著了。眼眸剛抬上去的片刻，越千蒼唇邊溫熱的氣息就覆了下來，落在白翩翩嘴上輕輕一吻。
白翩翩美眸瞪大，不過這回還沒等她出手，越千蒼就自己主動離開了。
他單手撐額，笑盈盈看著白翩翩不知不覺緋紅的臉頰，“你還真是容易害羞，和外表看上去並不一樣。”
“越千蒼！”白翩翩惱羞成怒。
“噓。”越千蒼指了指丸子，示意白翩翩小點聲，“我隻是在想，你雖然嘴巴總是不饒人，但可能心裏完全不一樣。所以，雖然你說要走，我卻完全也不擔心呢。”
白翩翩撇過頭，遮住自己粉紅的臉，“你又不了解我。”
越千蒼靜靜看著她，兩人就這樣沉默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