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江山繡
到時候生下一個小狼崽,一身黑漆漆的毛發,張著一嘴的獠牙喊她娘親……
“天啊!——”
白翩翩抓著自己的頭發,胸口劇烈起伏,坐在凳子上努力運氣平複著,差點一口老血噴出。
“姐……”
赤雲和和白千千有些傻眼,他們從來沒見過姐姐發過如此大的脾氣。
白翩翩抬頭看向發呆的二人,吼道:“愣著做什麽?快找紅花去,越多越好!熬成湯端過來,越濃越好!否則本尊對你們倆不客氣!——”
她雙目通紅,見誰都像仇人。
赤雲和千千一驚,趕緊離開了屋子。
“她這是怎麽了?”
白千千捏著下巴想了想,道:“赤雲,你還是在這裏守著,別讓姐姐把動靜鬧大了,惹得爹爹他們聽見了。我去找紅花,順便跟娘親說一下姐姐已經回來了。”
赤雲點點頭,“好。”
白千千出了院兒,就去了趟偏苑,跟娘親說赤雲和翩翩已經回來,除此之外並沒有交代太多。包括赤雲不清不楚地著白翩翩拔得頭籌的事情。
見娘親已經安心睡下,她從小路繞出了府邸。
白府裏雖說是有大夫,但白翩翩這樣子如果真找來了府內的大夫開藥,就一定會驚動老爺。
所以白千千決定偷偷出府,去找炎安城東街的一家醫館討要些紅花,先看姐姐到底要做什麽。
白千千記得自己每次來月事時,都痛的不行,大夫才會開些紅花服用,有活血通脈的作用。
但是姐姐看上去並無傷痛,為何著急用紅花?
白千千不免想到了,紅花除此之外的功效,也聽說這個藥草能給有身孕之人做引產。
隔壁府邸的夫人就是因為誤食紅花而丟了一胎……
“姐姐難道是……”
她起了雞皮疙瘩,趕緊加快了腳步。
……
偏苑那處。
風兒吹得門窗作響,淺睡的陳氏被吵醒。
她慢悠悠地起身將窗戶關緊,看了眼外頭的夜色。
這偏苑總是安靜得很,她也習慣了。隻是今晚這安靜讓她心頭很是不舒服。
雖然剛剛白千千過來跟她說過翩翩已經安然無恙的回來,但是千千的麵色還是很不對勁,好像還是有事情瞞著。
她自知一生無用,也不夠聰明,但對她親身的這三個孩子,還是了解得很透徹。
所以今晚心上還是一直記掛著從王宮回來的白翩翩。
赤雲是男孩子,見一見那些世麵也好。
可是翩翩一個女兒身,不知為何也非要跟著過去看熱鬧。自從那天翩翩失蹤一夜回來後,她便覺得這個女兒的眼神似乎和以前不大一樣了。
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陳氏剛準備睡下,偏苑外就傳來了一些腳步聲。在這安靜的夜晚格外清晰。
二夫人李氏由一個丫鬟攙著,氣勢洶洶地走進了偏苑的院子。
陳氏的心揪了一下,對於這個‘妹妹’,她平日裏也是多番忍讓,今夜本該休息的時間,她突然到訪,麵色凝重,一定是來者不善。
本想閉門不見,可是李氏卻連招呼都沒打,直接推門而入。差點將站在門後的陳氏推倒在地。
“姐姐還沒睡?”李氏尖著嗓子問道。
“已經睡下了,睡得不沉,就聽見妹妹的腳步聲。”陳氏輕聲回道。
她找了個披風披在肩上,點了幾支蠟燭,房間才明亮了一些。
李氏冷哼了一下,用手摸了摸粗糙的牆麵和案桌,“我與姐姐雖然同在府上,但也是比不得姐姐這般清閑自在。我日日照顧老爺,料理白府上下的事情,本就很辛苦。姐姐若是還不能把自己的孩子管教好,可別怪我不給情麵了!”
陳氏輕咳了兩聲,問道:“可是赤雲又闖什麽禍了嗎?”
“哼!”李氏翻了個白眼,戳了下陳氏的肩膀頭,“裝什麽裝,你自己的女兒什麽脾性,難道還不清楚嗎?白翩翩想盡了法子進宮,還不都是你教出來的嗎?妄想著攀龍附鳳,把我們家簌簌給比下去。如今更是猖狂得不得了!”
“翩翩?她怎麽了?”陳氏隱隱覺得對上了自己心裏不好的感覺。
李氏故意放低了聲音,“你以為,就算你們把那天晚上的事情告訴老爺了,老爺就會相信嗎?”
以李氏和白簌簌的腦子,她們兩被白翩翩教訓了一頓自然是很惱火,所以就猜想應該是白翩翩想用這件事情威脅她們,故而這兩天才敢如此的肆無忌憚。
陳氏皺了皺眉,“那天晚上?……哪天?什麽事情?”
見她的反應如此疑惑,李氏愣了下。
莫非白翩翩那個丫頭,並沒有將那夜她被丟入狼族的事情告訴她娘親嗎?
但是陳氏看上去似乎真的不知情。那就更是奇怪了,不清楚這個丫頭到底在打什麽算盤。
“罷了,沒什麽事情。我就是來提醒一下姐姐,老爺這幾日心情難免煩躁,姐姐還是要看好自己的孩子。別讓白翩翩再生出什麽古怪的心思。我是不清楚這麽一個小丫頭,是如何贏得了圍場狩獵,得到了君主的賞賜,但是想跟我和簌簌玩花樣,我一定會讓她死的很難看!——”
“賞賜?”
陳氏越聽越糊塗,就算是李氏沒事來找茬,那說的話也太荒誕了。
“是呀是呀!二小姐一個人贏了其餘二十九個勇士呢,君主賜了她好多好多的黃金,還封了二小姐做官呢!”
李氏身旁的小丫鬟忍不住插了句嘴。
“要你多嘴!”李氏瞪眼怒喝道。
小丫鬟低下頭不敢再多嘴。
但這個事情,在白府的下人間已經傳遍了。
當然,首先還是老爺親口在飯桌說的。當時都驚呆了白簌簌和二夫人。
李氏當時和白簌簌一直在白勝的麵前哭訴白翩翩是如何將她們推入了荷花池,說這個白府二小姐越來越沒有規矩。希望白勝狠狠料理她一頓!
可是白勝隻是聽著並未作答。
於是二夫人和白簌簌又是哭又是尋思,嚷嚷說在這個白府沒有了容身之地。
白勝本就不是個有耐心的人,雖然平日裏對這雙母女很是疼愛,但今天他心事頗多,不僅沒有順了二夫人的心意,反而差點把晚飯的桌子都給掀了。
白勝氣惱道,不允許她們再提起此事。
因為現在白翩翩已經不是可以任打任罵的白府閨女了,而是王宮的女官。
白勝對此事的不追究,讓李氏氣急敗壞,晚上躺在榻上左右都睡不著,所以才前來偏苑找陳氏撒氣。
“翩翩……竟然……”
陳氏聽到這個丫鬟的說法,驚得步伐都站不穩上,一時間不知道是不是該高興。
屋內的燭火被風吹的忽明忽暗,角落的案桌上突然泛出星星點點的光芒。
李氏奇怪地走過去,發現案桌上整齊鋪著一麵以金線勾勒的繡圖,旁邊還放置著熱水壺,應該是才將這繡圖熨平。
“這個什麽?”
“這個啊……”陳氏走過去,將案桌上的這幅繡圖輕輕捧起,目光變得溫柔深情,“這是我繡的江山圖,明天打算送給老爺的禮物。”
“禮物?平白無故為何要送老爺禮物?!”李氏怒道。
陳氏用手掌摩挲這繡圖上凹凸不平的花樣,道:“三十年前……那一年,是老爺第一次帶兵出征,獲得勝利的時候,今年亦是他五十歲的生辰。”
白勝不喜過生辰,所以每年的生辰都不允許大張旗鼓,隻是說一家人在一起吃頓飯便好。所以每年這樣平平淡淡的過下來,在白府能記住白勝生辰的人也不多。
但是陳氏每年都記得很清楚。即便每年陪他過生辰的人不是她。
今年是白勝五十歲的生辰,算著日子也將近了。她平日裏對白勝再有諸多的寒心和怨念,隻要一想起三十年前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拿起繡針,想將這早就想送出去的禮物給完成。
這江山圖雖不如畫師筆下那般傳神,也不如市麵上的刺繡圖那般大。但是一針一線都極為精巧。
繡樣是白勝曾經血戰長林山的地方,那一年他被封為大將軍,受百官敬仰。
也是那一年,她下嫁為人妻。
點點滴滴都是回憶。縱然現在再也找不到白勝當年對她的半分柔情,但是身為妻子,身為白府的大夫人,陳氏覺得這種繡樣當做生辰禮物,白勝一定會喜歡的。
“往年不見你在老爺生辰的時候過來伺候,現在做這些還有用嗎?”李氏冷笑道。
不過李氏反而心虛起來。
這幾天光顧著對付白翩翩這小丫頭了,竟然老爺五十歲生辰將近忘了這麽大一件事情。她暗自覺得慶幸,還好今天過來了一趟,真是天助。
見旁邊擺著個蠟燭,李氏的目光陰沉下來,她緩緩舉起手臂,想要將這個蠟油灑在繡圖上。
燒個一幹二淨!看看她還怎麽獻寶!
但是李氏的手又突然停止了,她淡淡一笑,猛地從陳氏的手裏搶過繡圖。
“妹妹!”陳氏見她如此,很是緊張。
“姐姐慌什麽?我隻是瞧瞧這姐姐繡工,好學習學習。”
李氏摸著這繡麵,不得不承認,繡的很是精巧。
“對了姐姐,我那裏有個蝴蝶香木的盒子,不如我將姐姐的繡圖放置其中,繡圖惹上香木的味道,掛在老爺房中,到時候老爺收到一定歡喜的很。如何?”李氏裝出一副友善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