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一敗塗地
蘇懷染再回去的時候已經是將近九點,天幕上的雪越下越大,與昨晚上的積雪重重疊疊附加在一起,雲城少見的大雪。
本來她覺得今天這一天應該是完美的,可是到後來,發現並不盡然。
她想如果生命中沒有顧豫澤這個插曲,她會過什麽樣的生活呢?
應該隻會比現在過得更糟糕吧。
她從來不曾後悔過遇見顧豫澤,並且嫁給顧豫澤,這個人給了她短暫的溫暖,雖然真的轉瞬即逝,可那也夠了。
那江潯安又算什麽?
她搖搖頭,怕是自己也說不清楚。
像往常一樣回到這幢別墅,開門的時候卻赫然發現門鎖打不開,這座別墅裏用的都是指紋鎖,自從答應江潯安和他在一起之後她都是可以自由出入這裏,而今天這算是……
試了一次不行或許是偶然,兩次不行那或許是有問題,三次再不行的時候那她就知道估計是發生了什麽。
蘇懷染按了門鈴,也沒有人出來開門。
按理說,這個時間點別墅裏是有傭人在的,聽到門鈴聲響也一定會出來開門,而她卻是遲遲等不到動靜。
靜靜等了會兒,她拿起手機撥通了江潯安的號碼。
卻是在意料之中,關機。
看來今天又是有什麽不好的事情影響了他的心情吧。
今天出門的時候她記得帶了傘,此時就安安靜靜撐著傘站在別墅外,也沒有想著一走了之,也沒有再按門鈴。
她知道倘若現在離開,那隻怕又是給自己找麻煩。
這場景似乎有些熟悉,噢,她想起來了,先前一次是還在顧家的時候,她和顧豫澤莫名其妙的出了些爭執,而轉而顧豫澤就把她趕下車。回家的時候亦是把她拒之門外。
而那次,恰好是她四年之後見到江潯安的第二次。
到此時此刻蘇懷染才發現,原來這一場鬧劇之中錯誤的源頭從來都不是顧豫澤,隻不過是有些人的一步步帶著目的性的算計,才將局麵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漫天的雪花紛紛揚揚落下,在她的腳邊慢慢堆積。
雲城很少有這樣大的雪,忽而間她想起了曾經,曾經她和江潯安很好的那一段歲月裏……
她說,雲城的雪就是太小家子氣,有機會一定要去看看北方的皚皚雪國。
他說,太陽一出來雪就化了,存在的時間太短暫,本身的命運就是悲涼的。
她卻看著他笑,江潯安,雪花融在太陽光下是必然啊,為什麽不能說雪生來就是為了遇見太陽呢?
終其一生,圓其宿命。
就像有些人冥冥之中注定會相遇,也注定滿身傷痕。
或許是因為太冷了,蘇懷染口袋裏的手機在震動也沒去接,手指尖是麻木的,包括此時此刻她整個人也都是木然的。
……
書房外,年輕的女管家在外麵的走廊上徘徊著遲遲沒有進去。
書房裏,亦是死一般的安靜。
沒有人敢給蘇懷染開門,可她也很有骨氣始終沒走,眼看著外麵的天雪越下越大,也不知這該如何是好。
屋內打著暖氣是常溫,以至於和外麵的溫差太大,窗戶上都形成了一層薄薄的水霧,模糊了雙眼也看不清外麵的事物。
管家在外麵一分一秒看著時間,也不敢貿然進去或者敲門,時間大概過了有將近兩個小時,從傭人傳來的消息裏她得知蘇懷染依舊還在門外。
而就是在這一籌莫展之際,別墅裏的座機響了起來。
總算是有了一個突破口。
女管家敲了敲書房門,得到裏麵的男人淡漠冷硬的回應之後這才推門進去,拿著座機上的電話說:“是梁先生打來的電話,他說打您的手機打不通所以才直接打了這裏的座機號碼,您看……”
江潯安手邊放著一本書,在有人進來的時候他就把手裏那本厚厚的書合上,神色淡漠且冷硬,雖然看上去和往常無異,可此時這書房的溫度儼然冷的和外麵的冰天雪地沒什麽區別了。
女管家把電話留下,自己又退了出去。
江潯安看了眼腕表上的時間,接起電話的時候就聽到電話那頭梁慕明顯不耐煩的聲音。
“潯安,你到底在做什麽?為什麽給你打了這麽多個電話也不接,我問你小染回來了沒有?”
梁慕那時候大概也是氣急了,尤其是見蘇懷染居然還那麽護著那個渣男,情緒一上來幹脆拋下她一走了之。
但是在路上的時候他就開始有些後悔了,到底是個女孩子,萬一出了什麽事得怎麽辦?
結果梁慕做了件自認為很丟人的事情,又立刻打了方向盤回頭去找她,卻發現餐廳裏早就沒人了。
詢問餐廳老板的時候才知道,江潯安來過。
結果這之後再打電話想要確認下,沒想成一直到現在都沒打通。
江潯安卻語氣薄涼的問:“是你帶她出去,為什麽現在問我要人?”
梁慕一聽這個語氣就感覺事情似乎有些不對,有些無奈的撓了撓頭發,盡量放平情緒問:“潯安,事情的緣由是我不好,一把年紀還容易情緒化,我不該把小染一個人留在那。我就是看到她那個前夫就來氣,結果她還那麽護著那個男人我就更來氣……”
梁慕這話還沒說完,仿佛周遭的氣氛變得更加冷沉了些。
“不對,好像他們兩還沒離婚。”
江潯安一直靜靜聽著對方近乎自言自語地話語,修長有力的手指在桌麵上有一下沒一下敲打著,毫無預兆地,他直接將手裏的電話狠狠砸向對麵的牆上。
瞬間,聲音戛然而止。
而在書房外麵的管家聽到這個動靜也嚇的不輕,想要進來看看發生了什麽事卻又沒這個膽子,就在外麵徘徊猶豫進退不得。
過了很長時間的一段沉默死寂。
書房裏終於有動靜傳出,江潯安神情漠然的打開門走出來,他一言不發的徑直走下樓,管家跟在他身後卻也不敢跟的太近。
蘇懷染見到江潯安的時候已經凍得四肢僵硬,她原本是想要在地上稍微坐一下,可感覺到雙腿已經完全不能動了,於是就麻木的維持著先前的姿勢。
她看著江潯安穿過那卵石路向她走來,他也沒穿外套身上穿著深色的毛衣,氣質出眾身形頎長秀挺,帶著滿身風雪,仿佛已經和這蒼茫的夜色融為一體。
最終,江潯安站在她麵前,仗著身高的優勢居高臨下看著她,嗓音如同這冰雪一般薄涼:“說說,錯哪了?”
蘇懷染搖頭,並不知道自己錯哪。
他不置可否地看著她,似乎如果不從她這裏聽到一個滿意的答案,就會一直這麽僵持著。
她沉默了半晌才動了動已經幹澀的唇,像是匯報行程一樣說著:“我去見了梁教授,在他那待了一下午,後來陪他吃了個晚飯,再後來我遇見了……顧豫澤,梁教授和他起了一點點衝突。”
到這裏,她今天一天的行程也就沒了。
再後來,就是她回來找他。
江潯安聽著她的細聲細語,這心頭的隱怒卻又如同被點燃了似的,直直的往上竄。
“我說過,讓你離顧豫澤遠一點。”
聞言,蘇懷染卻是笑的很無奈,許是手早就僵硬了,幹脆也就不打傘,就隨手把傘丟在了一旁。
“江潯安,顧豫澤說要我離你遠些,也不願意和我離婚說不會成全我們兩,可你現在又說要我離顧豫澤遠一些,可是……在我沒離婚之前他還是我丈夫,而你呢?你對我來說又算是什麽?”
她緩了緩,抬眸看著男人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道:“我們就是一個買一個賣而已。”
漫天的大雪裏,女子的臉頰上早就沒了血色,在頭頂白色的冷光燈下顯得那麽蒼白無力。
她低頭看著自己腳邊積雪化去的那灘水跡,嗓音微弱蚊吶:“江潯安,如果這是你的報複,我一定會輸的一敗塗地。你不用費盡心思,真的,我剩下的東西不多。”
可能是不太站得住,蘇懷染兀自慢慢蹲下。
江潯安,如果你讓我進去,我就進去。如果你說一句讓我滾,我會立刻滾的幹幹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