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第174章 田府密諜
田換月在前,領著三人登階入府。
孔瑤繼續表演著「長短腳」,直把趙歡看得是內疚不已。
田換月回首問道:「老師!是否有何不妥?」
趙歡道:「無他無他,唯這老師的稱呼,如何都是承擔不起的。方才只是演戲氣那位子建公子,現在戲演完了,你我之間還是稱友,莫稱師吧。」
「對對!」孔瑤在旁陰陽怪氣道:「還是做朋友好哇,做了師徒……起來豈非便不妥了?」
趙歡聽她話裡有話,分明故意空出了幾個字:做了師徒,究竟是什麼起來不妥,你自己想去~想到了什麼不該想的,那也只能說明你自己心裡有鬼~哼!
趙歡氣得丟去一個大大白眼,女刺客卻挑釁一般對他瞪眼勾了勾唇。
田換月也聞聲看去,只見趙歡身邊有些一位極為俊美的公子,玉面玄衣、倜儻非凡,可惜卻是個跛子。
孔瑤人稱九鳳,天下席中最擅喬裝,此時面目雖未作過多修飾,卻儼然一個風流公子。田換月雖然也經常身著男裝、易釵而弁,此時卻竟認不出她也是女人。
孔瑤與她的目光一觸,眼波輕盪,手裡把玩著象牙小扇,向其壞笑著努了努嘴。
田換月彷彿被人電了一下,面目頓紅,心中卻是厭惡:「此人空有皮相,竟是如此輕浮。」
趙歡在旁搖搖頭道:「公子建這回怕是要記恨上我了。」
田換月當即不再去看孔瑤,向趙歡道:「我最討厭恃強凌弱之人,太子怎麼了?太子便可以欺負我田府的老人嗎?」
她語氣憤憤,卻又是嘆一口氣:「其實他以前不是這樣的,待人處世都很恭謹,見我都是阿姊阿姊的叫,近日來不知怎地,卻越發要擺他太子的臭架子了。」
「唉,人都是會隨著時間和際遇不斷變化的。」
趙歡也是幽幽一聲短嘆,想到自己兩世為人,前前後後的差別與改變,不由得也是感慨萬千。
他解開腰間的佩劍持握在手,細看端詳,這換月劍含光承影、紫電青霜,雖然現在劍光斂在劍鞘,劍身卻仍有一股清冽手感,果然非同一般凡品。
田換月見趙歡解劍而下,以為他要歸還,剛要開口,趙歡卻先擺擺手道:
「我知我知。」
「換月一諾,千金不破,我知道這換月劍你既已送出,定然不回收回,我便姑且收下,來日我回贈他物,定然也不會比它差了。」
「老師說笑,此身外俗物也,我田換月又豈是如此錙銖必較之人?」
田換月語氣乾脆,翩然轉身擋在趙歡身前,男孩子般做一武士揖:
「換月乃是誠心拜師,老師再做推辭,豈非忸怩作態?」
趙歡的神情一愕,隨即了也笑了起來,這不正是他自己方才說過的話么?
「哈哈,人不輕狂枉少年!」
趙歡嘖了嘖嘴,忽然放鬆一笑道:
「既然如此,我便輕狂上這一回吧。」
田換月聞言一喜,孔瑤又恍然般呀的一聲,在趙歡身旁小聲道:「對對對,還是做師徒好,做師徒……起來才更方便呀!」
趙歡本來正在扮演著「三顧頻繁」的世外高人,這卻被她一句話說的老臉漲紅,心中喪氣道:有這位孔教習在,我這頂好色的帽子怕是永遠也摘不下來了。
趙歡繼續假裝聽不見她,一本正經地對田換月道:「不過醜話說可在前頭,別怪為師沒有提醒,本人才疏學淺,你從我處學不到什麼真本事,卻白白搭上了這絕世寶劍,到時候後悔可就遲了。」
田換月一笑道:「老師說的哪裡的話,稷下奪魁若也稱得才疏學淺,豈非要羞煞我齊國的舉國士子?」
趙歡受人一捧,傻笑了兩聲,將手中換月劍重新系在腰間道:「換月不也是大比的三甲?你雖為女子,文韜武略卻並不遜於鬚眉。你我名為師徒,實則應是亦師亦友才對。」
孔瑤「矮油」一聲又道:「亦師亦友最好……」
趙歡忽然兩道凌厲的目光掃去,女刺客忽然不說話了,拿起象牙小扇掩面而笑,萬千話語盡在一雙彎彎媚眼之中。
趙歡不去看她,心中合計:這番找田單談生意,倒先收了田單的女兒為徒,竟也算是和這歷史名人拉成了平輩,齊人最為尊師重道,哈哈,田單老兒豈能不萬事予我方便?
趙歡心裡小算盤撥得噼啪亂響,其實田換月肯拜趙歡為師,又何嘗沒有自己的一番計較?
自稷下大比之後,臨淄的紈絝之中俱在風傳,田換月被趙歡勝了賭約,不得不被迫拜其為師。一個月來,這則消息卻非但沒有平息,反而愈演愈烈,當然這也怪關於趙歡的「風聞」實在太多,大家茶餘飯後消遣之時,捎帶手便會將這消息一起提及。
加上田換月本就是眾多紈絝公子心中高不可攀的女神,但偏這些人的心中又不無一種女神跌落雲端的惡趣味,他們料定田換月這天之驕女定然不會拜臭名昭昭的趙歡為師,還說什麼「換月一諾,千金不破」,還胡吹什麼大氣哩?
小姑娘還是夾起尾巴做人吧——想到田換月這不情不願的屈辱模樣,他們的心裡便已是樂開了花。
田二小姐每日為此煩惱得厲害,心下發狠,暗道乾脆我主動拜師,叫你們全都傻眼!倒看你們還有何話說?
田換月心思微轉,嘴角噙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卻忽然省起還未問趙歡幾人今日登門的目的,於是問道:「不知老師今日光臨,是所為何事?」
「我們是為了……」
趙歡說到一半,發現自己竟對此行的目的也是不清不楚,只知是呂不韋安排下的生意談判,要談什麼卻是不甚明了。
呂不韋接過了話茬,向田換月表明目的,原來他約了田單要談的是一樁大宗的藥材生意。
田單經營的主業是魚鹽生意,但也因為其獲利巨大,他絕不容許他人染指。
這藥材卻又不同,草藥種類門多,他把持軍隊多年,行軍所需的許多藥材都不是齊國的特產,呂氏商行貨通南北,在藥材上與其多有生意往來。
現在呂不韋打著趙歡的名義,一樣的藥材,開出的價格比老呂氏商行足足低了三成,也難怪他可以成為上將軍府的座上賓了。
田換月聽明了幾人來意,思忖須臾道:「家父現在應在書房,我便親領老師一行過去見他。」
趙歡既然已經收其為徒,也老實不客氣道:「如此甚好。」
……
……
上將軍府的書房之中,田單淵渟岳峙端坐在桌案之後,一名身材單薄的青年人正在躬身向他稟報著什麼。
他雖是男子打扮,唇上頜下卻光滑無須,頸中的喉結也不明顯。
田單沉聲道:「閆箕,你是王上的親信之人,你觀陛下的病情如何?」
原來這位白面無須的青年人,竟是王上的親隨寺人閆箕。
閆箕弓起腰道:「回稟主子,王上的病情甚是怪異,一夜之間卧床不起,嘴歪眼斜、口流涎鼻垂涕,神智似是清醒,卻偏偏口不能言,腳不能行,稍微動作便全身顫抖……」
田單的眉頭越擰越緊,打斷他道:「是否有可能是中毒所致?」
「中毒?」
閆箕渾身打個寒噤:若王上中毒,那麼下毒得是誰?又是誰得利?
「小人……不知。」
他不敢胡亂猜度,這些都非是他所能想象,也不是他一個小小的寺人所能擔待得起。
田單壓低了嗓音,循循善誘道:「王上病發之前,與王後有無親密接觸?」
「這……」閆箕的額頭上頓時滲出了一層的細汗。
「咚咚咚!爹爹在嗎?」
田換月的聲音突然在門外響起。
田單高起一聲問道:「換月何事?」
田換月在自己父親面前,也展現出另一番身為人女乖巧伶俐,脆生生道:「趙國的子歡公子登門拜訪。」
「唔?」田單疑問一聲,他今日是約了趙歡,前些日子更是得了呂氏商社的老友囑託,要他照拂一下自家的後輩,可是他們為什麼與換月攪合一起?管家老六呢?
他哪知田老六還在府門口與太子田建糾纏不清,這閆箕與他的關係卻是天大的機密,田單忙向他道:「你從密道中走。」
閆箕俯身進入一座矮櫃,田單看他已完全不見蹤跡,這才對門外道上一句:「進來吧。」
閆箕入得櫃門,卻沒有馬上轉動密道的機關,只因他做事向來謹慎,想著此間甚狹,貿然動作難免有所擦碰,動靜太大怕是會引起別人生疑。
他緩緩挪動身形,調整整個姿態,好容易將手再次放在機關之上,卻聽櫃門外一個聲音道:
「行醫治病,最重要的便是用藥,這叫『病高一尺,葯高一丈』。不是我們的價格貴,而是我們的質量好嘛!」
田單不動聲色的聲音道:「是何名貴藥物會如此之貴?」
那聲音又道:「此言差矣。葯不在好,而在適當。只要用藥得當,天下無病不可醫治。任是什麼絕症怪病,只要三副下肚,管叫它藥到病除!」
閆箕聽得心裡咯噔一聲:「這櫃門之外,莫非是上將軍為王上請了什麼名醫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