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第173章 換月一諾
俗話道:「女要俏,一身孝。」
白衣最能襯托女子之美,田換月寒面俏立,曲裾深衣,上飾暗紋,鉤邊續衽,下垂宮絛,頭扎垂鬟分肖髻,額垂白玉眉心墜,她從小習武,身材雖然纖細但卻秀拔,門中站定,自有一股天之驕女的照人氣質。
趙歡先前幾次見她,其都是易釵而弁,作公子打扮,這幅穿著女裝的樣子倒還是第一次見,不由覺得眼前一亮,較先前別是一番風采。
太子田建更是如見天人,口中喃喃:「換月……」
馬車上的孔瑤則是挑開門帘,看著趙歡樣子暗氣:「再看,再看眼珠子就飛出來了!」
呂不韋贊道:「公子換月,名不虛傳!」
孔瑤大起爭勝之心,媚酥酥飄去一眼。
只一個眼神,卻直把這閱人無數的大商賈給看得心生搖曳、神智大惶,忙去整肅形容,呂不韋急凜心神:「這位孔教習也太過風騷,我平生所見之女中其算不得最美,但若是論『媚』卻實在是無人可出其右。」
孔瑤哼地一聲皺一皺鼻:「什麼公子換月,不過一個小丫頭片子罷了。」
趙歡一愣之後隨即恢復正常,田建卻像將田換月種在了眼裡一般再也拔不出來:「換月,你終於肯出來見我了。」
趙歡一看這個情形,兒女情長、相愛相殺,你儂我又儂,下面的情節大有向台灣偶像劇發展的趨勢,不由得便是後退一步,為這對小兒女騰出一方舞台。
田換月見田建收斂了氣焰,便再也不向他多看一眼,收劍入鞘,反而徑直走到趙歡面前三步之處,躬身一禮:「老師!請隨換月入府。」
趙歡袖著雙手,對這個變化毫無預判,下意識轉頭看向馬車,但見呂不韋目瞪口呆,孔瑤兩道怨毒的目光直射而來,趙歡忙道:「換月公子,這如何使得?當初只是戲言,戲言焉能作數!」
他說著便起手要將田換月虛扶而起,誰知田換月卻絲毫不見配合,趙歡的雙手便結結實實托在了人家的玉臂之上,連忙又觸電一般將手鬆開。
孔瑤越看越怒:「小色胚果然見了美女就走不動道,看看看,看他那個慫包樣子!」
趙歡只覺兩道冰冷的目光如有實質,直把自己的后脊梁骨看得發涼,卻是心中一動:「等等,我為什麼要心虛呢?女刺客頭子與我有半毛錢的關係嗎?」
這麼一想,心神也安定了,腰板也挺直了,趙歡側身退後一步,一手背後,一手握著牙扇置於身前,從容避開了田換月的行禮。
孔瑤目光漸柔:「這才像點樣嘛。」
田換月發現面前之人消失,也直起身,表情不見看信,也不見慍怒,向趙歡道:「老師可以不認徒弟,我這個做徒弟的,卻不能不認老師,免得有人背後戳脊梁骨,說我田換月背師棄義,或是食言而肥!」
她說這話時看著趙歡,句句所指卻均是太子田建,田建面色青一陣紫一陣,眼神不可思議地看向這平生最愛之人。
他對田換月已是愛煞,但終究是當朝太子,從小養尊處優,何時受過這種委屈?他能接受心愛的女人打他罵他,卻無法接受這樣的冷嘲熱諷;他可以忍受換月阿姊不喜歡他,甚至是嫌惡他,卻終究無法忍受這種無視。
田換月做出一個邀請的手勢:「老師請隨我入府,六叔,其他無關的人一律擋在門外。」
趙歡還未來得及開口,田建終於忍無可忍,抬手急問:「你可有行過三叩跪拜的拜師大禮?既無行禮,焉能稱師?既然他不算你的師傅,我為齊國太子,你卻獨請別國質子入府,卻又是為何?」
身後的書僮也學舌道:「對啊,你說,這又是為何?不說說出個一二三來,我家公子豈能干休?」
趙歡一聽這話,心裡大為膩歪:
「這田建好沒道理,你們吵你們的,總把我牽扯進來作甚?喔,對你有用時,我便是『田換月之師』,好嘛現在人家肯認師了,我倒又成了『別國質子』?裝神也是你,弄鬼也是你,我趙歡卻也不是你的傀儡,豈能任你擺布?」
田換月本已踏上台階,聞言一愣,擰轉上身,眉目含怒道:「我田換月向來言出必行,既說要拜子歡公子為師,定然不會反悔,拜師之禮未及行全,今日願以換月劍作為入門之禮。」
田換月不愧女中丈夫,言畢毫不拖泥帶水,心中發狠便將換月劍一解而下。
田老六啊的一聲方要阻攔,田換月卻先他一步將裙擺一展,單膝盈盈跪落,雙手齊舉將換月劍奉於頭頂。
眾人見此均是大訝,誰人不知換月公子有一柄換月劍,乃是她的貼身象徵之物,此番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諾言,這天之驕女,竟肯將這絕世寶劍舉以贈人,這番胸襟當真非是一般女子可比。
孔瑤的眉毛一抬:「這麼有種?這小姑娘連我也不得不高看她一眼了。」
田建心中大急,結結巴巴道:「你你你……你縱肯拜師,子歡公子不肯收徒,卻也做不得數!」
書僮也幫腔道:「對對對,做不得數!」
田建話才落地,突然瞪大了眼,只見趙歡只是頓了一頓,便大模大樣地將換月劍從田換月手中接了過來,捏在掌中一個漂亮的旋轉,蒼的一聲拔劍而出,抖腕便是一團雪亮的劍花,龍吟鳳鳴之聲不絕於耳。
趙歡歸劍入鞘,只覺靴中丑劍也是一陣不安分的怪叫,便用劍鞘敲敲靴幫道:「丑兒丑兒,主子給你找一個伴兒,打今兒起你就不寂寞了。」
丑劍彷彿聽懂人話,「呀」的一聲猥瑣賤嘯,換月劍卻是傲小姐般「哼」地一聲嫌惡劍鳴。
趙歡心中得趣,哈哈一笑,原來換月劍先前曾被丑劍死死壓制,卻也是因為田換月的修為不及趙歡,而丑劍又得荊山玉助益,這丑物「狗仗人勢」,自然囂張張狂。
換月劍本是識主之劍,此時丑劍又來欺凌,它不甘落敗,便也不得不認趙歡為主,好與丑劍爭鋒。
「子歡公子你……你……」田建目光獃滯地看著趙歡,忽有一種被人出賣的感覺,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趙歡則「喔」的一聲道:「換月誠意拜師,趙歡如果再做推辭,豈非忸怩作態?」
趙歡這次學地乖覺,離得老遠將田換月虛扶而起,唱戲文般很誇張道:
「好徒兒,快快請起!」
趙歡說著便將換月劍掛在腰間,刷一聲展開摺扇道:「為師呢,門中規矩少,拜師之禮可以從簡,我的『太白樓』開業之日,換月請為師喝上一頓酒水也就是了。」
田換月本來為情勢所迫,已是為田建氣極,此時看趙歡竟似是臨陣叛變,同自己一起擠兌起了田建,不禁嘴角發笑,重新整肅形容,學趙歡的腔調拖起高聲道:「是,徒兒謹記,老師快請入府。」
趙歡啪地將摺扇在手心拍合:「對對,咱們這便入府。」
兩人一前一後舉步登階,趙歡忽又一聲:「等等,我還有同行之人。」
田建但聞此語,失神的眼前頓又一亮:「子歡公子果不負我!」
田換月卻是心頭咯噔一聲,臉色登時沉了下來。
趙歡將扇子一指:「我那車上還有兩個小跟班兒,一路車馬勞頓,也讓他們去你府上討些酒水,換月你說,有無不妥?」
車中的孔瑤聽得一笑,指指呂不韋,又指指自己道:「小跟班兒?虧這小色胚想的出來。」
呂不韋怎能不知他此舉專是為了噁心太子田建,不禁搖頭苦笑道:「子歡這臭人的功夫倒也是一流。」
田換月的臉上也多雲轉晴:「老師說使得自是使得,有甚不妥?」
呂不韋與孔瑤便就此落車,四人說說笑笑,一道進入上將軍府的府門之內。
田建噔噔疾走幾步尾隨而上,面前的田老六卻在門口一檔:「你不能進!」
田建面色蒼白,將指節捏得咯吱作響:「趙歡,你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