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第158章 亂戰情話
「亂了亂了,全都亂了!」
玄箏跑進了人群,公羊鉞急得鬚髮皆張,展動身法欲追。眾人見其身手莫測又目的不明,頃刻便有數名技擊勇士和稷下劍士圍斗過來。
老公羊以一雙肉掌切入劍招,幾人配合居然仍是敵他不下。
公羊鉞窺空虛晃一式脫身而出,再欲找尋,哪裡還能尋到她的蹤影。
「莫爭鬥,都住手!」
魯仲連手持一柄長劍,不斷插入到爭鬥的雙方中間勸止,但他的武功本就不及師兄公羊鉞那麼高超,本身又是有名的墨家隱士,自保雖是有餘,此時自辯猶不能夠,更遑論要控制局面了。
校武場中到處都是四處奔竄的行人,趙歡提振精神在亂流之中站定,攥緊丑劍,擋在三女身前。
三女之中,趙婷兒失血過多昏迷不醒,太史雲央也處在昏迷與清醒的邊緣,唯有一個絲毫不會武功的靈毓,面色嚴峻小臉兒煞白。
趙歡回頭:「毓兒你怕不怕?」
靈毓粉拳緊握,搖一搖頭:「有夫君在,毓兒什麼都不怕。」
「好毓兒,你照看好她們兩個。」
「嗯!」
靈毓又點一點頭,將兩女的螓首都靠在自己稚嫩的小肩膀上,「相公放心,毓兒定不讓兩位姐姐有所損傷。」
趙歡收劍在她小臉蛋上啵的一口:「小傻丫頭,你才是我趙家的大婦。」
靈毓嬌軀一顫,眼睛水汪汪的,煞白的臉上范開兩朵桃花紅暈。方才趙歡對太史雲央渡氣,小丫頭知道是事急從權,但是心隨意動,嘴上不說,心裡可是有一些酸酸的吃味兒,實未想到夫君在這大庭廣眾下對自己也會有如此親昵的舉動。
「相公~」「唔?」
「太史姐姐人很好啦,婷兒也不錯哦,不過……人家剛才有吃醋呢……」
小丫頭呵氣如蘭,貼在趙歡的耳邊輕道。
趙歡心裡咯噔一下,他被太史雲央的真情所感,又好奇於婷兒的神秘,喜歡她的真實,但雖是處處流情,他心中最最在意仍是他的毓兒,不管何事,若是讓毓兒失望傷心,那便萬不可為。
「相公?」
靈毓也忘情地在他耳畔輕啄一下,咬起小嘴:「相公今後可不能冷落了毓兒。」
「唔,啊!當然當然!」
趙歡聽懂了其中含義,頓時如蒙大赦:「嘖嘖嘖,哈哈哈哈,得大婦如此,後宮可安,後宮可安矣!」
靈毓看著男人的傻模樣,皺一皺鼻:「好好想想要怎麼補償人家。」
小丫頭初為人婦,漸得男女情事之趣,乍露嫵媚,最是撩人,眼波流蘇飄轉卻是一驚:
「啊,相公小心!」
趙歡聽聲辯位,一個蠍子擺尾,將身後一名低階墨者的長劍踢飛:
「好懸好懸,差點樂極生悲,看來齊人之福不是那麼好消受的。」
趙歡接住長劍,與丑劍一起雙持在手,但見片刻時間,許多墨者已經殺到了他幾人的位置。
趙歡長劍守門,丑劍擲擊,施展開來,不管是技擊勇士、稷下劍士,還是墨者劍手,任誰只要進入他周身五步,皆被刺傷擊退。
他左擋右支,一人護住三女,雖暫時可保無虞,四個人卻也真的像是怒濤中的一座孤島,移動不得半分。
便在此時,趙歡背後突覺勁風大盛,餘光可見一人一劍破防而入,他頭也不回,反手便掄出一劍,那人也起手將劍一格:「是我!」
紫電青霜,皎燁照人,來人不是田換月還是哪個?
「是你?」
趙歡心繫三女安危,卻不敢絲毫大意,繼續試探一招,兩劍互抵,泥狠忽起反應,賤兮兮鳴叫不止。
「是敵是友?」
田換月見此一愣,忽然斜劍而出,遞於趙歡肩外,將一名正欲來者不善的低階墨者擊退,大聲回道:「當然是友。」
「咦?這可奇了!」
趙歡不失時機地揶揄一句,手上擲出醜劍,圍身旋出一個小圓,將三面之敵逼退。
田換月知自己錯怪趙歡心中暗愧,也將換月劍挽得花團錦簇,肅然一聲:「換月來保護三位師母。」
「師母?什麼師母?」
「老師豈不曾有聞『換月一諾,千金不破』?我打賭輸了,便要認賭服輸,拜你為師。」
「拜師?」
趙歡可沒有好為人師的毛病,看她氣勢洶洶,哪裡有半點示弱,拜師是這樣子的嗎?
「千金不破?那便萬金。聽聞上將軍善於經營積累,這點小財應該不在話下吧。你若是不甘不願,只為賭一時之氣,那麼此事休提。」
賭氣?田換月當然是在賭氣,氣自己誤信李園,氣自己怎麼就立下一個這樣可笑的賭約。
她本是臨淄城裡公子哥兒們眾星捧月的女神,當初情迷心竅想要拜李園為師,便不知多少王孫公子扼腕嘆息,若要認一個別國的質子為師,豈不成了天大的屈辱笑話?
然而田換月一向言出必行,從不毀諾,被趙歡一陣搶白,雖氣得銀牙暗咬,卻依然道:「認賭服輸,換月甘願。」
「你當我鬼谷之門那麼好入的啊,你甘願,我便一定要收嗎?」
趙歡不禁翻個白眼,身法動作不停,嘴上反問她道:
「何謂甘願?可奉茶乎?可跪拜乎?」
「你!你不要欺人太甚了!」
「我欺人太甚嗎?」
趙歡捫心自問,「想想人家『黃石公授書』時是怎麼作踐張良的,我沒讓你提鞋就不錯了。不要以為你長得好看我就收你。我,可不是隨便的人。」
「切,才說你幾句便受不了了?拜師一點誠意都沒有,空談什麼甘願,田大小姐您這是拜師?還是搶師?我可不是李園,恕鄙人廟小,裝不下大神。」
田換月自小身嬌肉貴,哪裡受過這等委屈,在她看來她肯拜師已是折節,卻不想反遭羞辱,氣得七竅生煙抖劍便刺,趙歡便也以長劍回擊,可妙的是,但凡一有外敵過來,兩人便又一致對外,劍光劍影更將五步之內罩得密不透風,油潑不進。
田換月助戰卻又添亂,趙歡絲毫沒有覺得壓力減少一分。
不一刻又有一人從側方直奔過來:「子歡老弟——妹妹——啊!」
趙歡與田換月正戰得起興,田櫟一顆天圓地方的腦袋探過來,兩人同時就是沒頭沒臉的一劍過來,田櫟不禁猛退幾步,摸了摸腦袋還在,卻是生了一腦門子冷汗:「幹啥呀?你們要幹啥?!」
田換月暗一吐舌,收劍道:「哥!」
趙歡也有點不好意思:「失誤失誤。」
田櫟甩一把頭上汗珠:「想不到,這墨家真要作亂。」
田櫟心思粗疏,趙歡卻皺眉道:「怕是李園故意從中作梗。」
田櫟道:「局勢已經亂了,咱們一起殺出學宮。」
「嗯。」田換月剛點一點頭,突然懷中被塞入一個女人軀體。
趙歡扛起雲央,手拉靈毓,將婷兒往田換月身上一靠,大模大樣指揮道:「你負責這個,我負責其餘,一起殺出學宮。」心下暗想:「幸虧我這位內宅大總管現在昏了,不然她與田換月兩個大傲嬌撞在一起,可不知要出什麼亂子。」
田櫟大手大腳的,想要上來幫忙,趙歡卻哪肯讓他染指半分,將手一指:「勞駕田兄前方開路。」
校場中央,齊王和王後由鐵甲禁衛拱衛,荀夫子和鄒夫子則由多名稷下劍士護著。
荀況多次詢問地望向老友,魯仲連甚至來不及給他一個解釋的眼神。
墨者,真的敢於刺王殺駕?
墨家,真的要作反嗎?
這到底是預謀已久的?還是臨時起意?荀況的心中驚疑不定。
相同的問題也在每一個齊人的心頭盤桓,要知道刺王殺駕這種事兒墨家早已有過前科,早在戰國初年,墨家鉅子就曾策劃過對秦孝公和商君衛鞅的刺殺行動,當然最後都已失敗而告終,還間接導致了墨家因意見不同而一分為三。
三墨之中,秦墨尚「工」,便以「工」事國。楚墨尚「俠」,則以「俠」證道。
唯這齊-墨尚「辯」,卻是大處辯不過「縱橫」,小處辯不過「名家」;比布陣行軍又不如「兵家」,比玄深高妙比不過「道家」「陰陽家」,低不成高不就,其政治主張更比儒家還要理想化,算是三墨之中最沒出息的一支。
這一代的齊-墨中倒是出了公羊鉞和魯仲連兩個傑出人物。
尤其是魯仲連,曾經「片語退燕軍,一書下聊城」,在齊國復國的過程中起到過巨大的作用,名聲之響一時可與主將田單並稱,只是他生性淡薄,功成之時退隱山林。
這樣的人難道也會反叛竊國嗎?
荀況一思之下便已有計較,只是當下局勢之亂已非人力所能左右。如果說交戰最初,雙方的「明白人」都還能保持清醒和剋制的話,現在兩面卻已是都殺紅了眼。
稷下劍士均是久居稷下學宮的劍道達者,而技擊勇士又是千里挑一軍中強手,不一刻大部分的低階墨者便被剪除乾淨,卻有一隊墨者極難對付,結以陣型,竟是可以與技計勇士和稷下劍士戰個平手。
趙歡幾人好容易殺出學宮之外,一路便見源源不斷的麻衣草履者從四面八方聚集而來。
趙歡眼尖,突見稍遠處與這些墨者的方向相逆,有一個分外熟悉的身影:「李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