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八節 香中有乾坤 芳心有靈犀
京城最有名的香坊是位永信坊的‘弘善齋’，弘善齋最有名的則是它所製的線香。
其色深黃、其味淡雅，取材用料精挑細選。
弘善齋的老板叫做錢多樂。這名字取的巧，恰到好處印證了有錢自然樂開懷的宗旨。
錢多樂一早就搬著凳子坐到幌子下，吸著他的大煙鍋。
店裏有夥計，不需要他忙活。他隻需要每天在門口看著、數著有多少人進出，便知道會有多少盈利。
燒香燒三炷，小炷三文，大炷一兩。
至於家用的爐香，則根據所提的包裝，便知銀兩幾何。
六月是進香的最佳時節，初夏之際，陽光明媚，少男少女老婆婆皆會選擇再此時結伴同行，進香拜神。
每年的六月又是聖人的聖誕，每每此時，司禮監和禮部的官員都會采購大批的香燭。
今年也不例外，早在五月初禮部的定金便已經下來了……
忙忙活活一個月，隻等著朝廷前來提貨。卻不想聖人又去了圍場圍獵，算算時間，明天便是聖人的壽誕，按說是該來提貨的時間了。
所以錢多樂今天特意裝扮了一番，側臥再躺椅上，隻等著街口的夥計前來通報，便可以隨時準備迎接。
“掌櫃，聽說你這裏是全京城最大的香鋪？”
錢多樂眯著眼，眼光下站著兩個青年，瞧著麵生的緊，應不是侯相王府的公子哥。
“弘善齋自然是最大的，客官要挑香，裏麵請便了……”
那兩人正是沈牧和龍澤。
沈牧見躺在門口的錢多樂一身華貴，便知他是這店鋪的掌櫃，直道“我們不買香，卻來問件事情！”
錢多樂頗為不樂“不買香，搗什麽亂！”
龍澤遞了個眼神，沈牧會意，從腰間錢袋裏摸出一枚金豆子，道“打聽一種香料，掌櫃的若是知道，這顆豆子便是你的了……”
錢多樂並不缺錢，更不會嫌棄錢多。見著金豆豆立刻眉開眼笑，將二人引入內堂，邊走邊道“喲，瞧我這小暴脾氣，方才沒有得罪兩位爺吧！兩位這邊請……”
龍澤嘴角上揚，不屑一笑“便是如你，也能得罪我家少爺？”
沈牧微微一怔，這龍澤竟會唱起捧哏來了。
錢多樂陪笑道“是是。這位小爺，你想打聽什麽香料？我錢某別的不敢說，對著天下的香料認知，那可是我說第二，沒人敢認第一。”
沈牧自是知道他在吹牛，並不點破他，便道“這便好，我且問你，這裏有沒有一種可以致人迷幻的香料……”
錢多樂凝眉，打量一番沈牧，奇怪道“致人迷幻……”
沈牧見他忽生警惕，知道他應是將自己二人當做緝私查案的捕快了。
沈牧忙道“掌櫃的別誤會，我們呢……再西山道開了幾間紅樓……掌櫃，你懂得……手裏的姑娘很多，可是有些小姑娘怕生的很，性子有些烈……嘿嘿……所以……”
錢多樂恍然道“哦……我明白了……原來……”他麵帶浪笑，手指沈牧，眼神中盡顯色中惡鬼模樣。
沈牧道“唉，掌櫃的明白就好，明白就好！”
錢多樂手指輕撓了撓鼻尖“這樣的話，你們可算問對了人……別家還真沒有這種東西。隻不過這銀子嘛……”錢多樂拖著尾音，心中之意，溢於言表！
沈牧道“銀子咱們有的是……隻要掌櫃的貨好，放心便了！”他將手中的金豆子丟在錢多樂的掌心，續道“給咱們說說吧……”
錢多樂道“這所說能勾人心魄的香當屬是卡弗斯的迷神枝了。取其果實，再配上醉心花的枝葉，曬幹之後，碾成粉，填上上好的香料，做成的線香便可使人心神恍惚，猶如夢中！到時候任人擺布，嘿嘿……實比那種春香要來的更妙……更令人神魂顛倒！”
沈牧聞言，心中大喜，果然有這麽一種香料存在“掌櫃的，你沒騙咱吧……”
錢多樂道“誠信做生意，童叟無欺！再說，這種香你試過便知……若是不成，你來砸我招牌便了……”
沈牧喜道“掌櫃的，可有現成的香，拿來一盒，我且試上一試。”
錢多樂掃了一眼沈牧“小爺說什麽呢，這香哪有現成的……咱們去拿銀子訂貨，這種香放時間久了，可就沒效果了……”
沈牧點頭，又摸出兩顆金豆，置於桌上“勞煩掌櫃給要弄出兩盒來……若是有效，西山道裏幾百個場子，足有你的好處。”
沈牧之所以拖出西山道，也是瞧準了這掌櫃絕不敢做附近的生意，萬一拔出蘿卜帶出泥，那可是得不償失的。
錢多樂收了三顆金豆，心中歡喜不已。
沈牧也同樣歡喜，如果證實了香料能夠使人致幻，並且造成短暫失憶的話，那就有可能證明晚晴是冤枉的了！
回去的路上，龍澤頗為好奇的問道“你小子不會真的要開……”
沈牧好笑道“龍大哥，你覺得沈牧是這種人麽？沈牧一生最痛恨四種生意，黃賭毒便在其中。放心吧，賺錢的門路有很多，沈牧怎可能亂來……隻是沈牧有個朋友，被人冤枉殺人，所以才想著辦法證明她是無辜之人！”
龍澤嬉笑一聲“這個她又是哪家姑娘……沈老弟，不是我說你，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自己的腰自己保護！你瞧你老哥我……”
沈牧聽了這話，十分無奈道“龍大哥，莫要玩笑了……我於她們都隻是朋友！”
龍澤道“廢話，不是朋友，別人早告官了！”
我去……這龍澤，腦子裏想些什麽呢！
沈牧不願多解釋，解釋似乎並無意義。
無力的解釋。
沈牧揚手在龍澤腦殼上一敲，無奈道“懶得說你……”
回到別苑，俞毓等候已久，見著沈牧果然回來，迎了上去“沈先生，你……”打眼見沈牧身後跟著龍澤，忽的靦腆害羞，說不下去了。
沈牧想起之前的約定，便道“俞姑娘，我和龍大哥走了半晌，腹中已是餓的厲害……你那點心，不知道還有沒有……”
俞毓喜不自勝“有的。沈先生，你們稍等，我馬上端來……”說著，轉身飛快去了。
龍澤瞧著，慫了慫鼻尖“你呐，若是沒有心思，千萬要和姑娘說清楚。否則……”
沈牧心知龍澤之意，俞毓可是慕容桓未來的兒媳婦，他怎麽可能會有任何想法。
俞毓於自己不過見了兩麵，更不可能會有任何感情產生的。
不過龍澤說的也對，是應當避免誤會的產生。
俞毓送來點心的時候，看著沈牧吃下腹中，小心翼翼問道“沈先生，味道怎麽樣？”
那點心是常見的豆沙酥，卻做的更加順口。
沈牧真心讚道“俞姑娘的手藝實在另沈牧佩服。好吃……”
俞毓喜道“真的嘛，平日裏我見吳媽總是這樣做。便回想著步驟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合胃口。沈先生喜歡，那便是極好的了……”
沈牧道“多謝俞姑娘了……”他本想提及俞毓被青衣坊關押的事，又想著這件事始終會惹得俞毓害怕恐懼，便沒有問出來。續道“俞姑娘，有件事我要與你說。”
俞毓靦腆一笑“沈先生有什麽事，但說無妨。”
沈牧道“前幾日我見著裴公子了，他眼下便在行宮之內。王爺和公子知道姑娘已無大礙，甚是歡喜。隻是因為朝廷之事羈絆住了身子，無法趕回別苑來。”
俞毓撇了撇嘴“我於裴公子……”
沈牧恐她說出來的話會擾亂自己的思緒，忙道“我知道，你於裴公子已經定了婚約。裴公子一表人才，以後一定當堪大任。而老王爺更是對你不停誇讚……所以一直敦促沈牧務必將姑娘搭救出來。如今沈牧幸不辱使命，深感幸運。俞姑娘，你可曾寫了文書告知俞大人？”
俞毓的表情有些失落，輕聲道“昨日已寫了家書交由驛官傳遞了……沈先生，我……我於慕容裴他……”
沈牧笑道“我知道，你和他之間有些隔閡，這原不是我這個旁人可以說的……隻是不想看到一對郎才女貌的好姻緣錯過了彼此……俞姑娘，如果你不嫌棄的話，我想……我想認下你這個妹妹如何？”
俞毓深吸一口氣，眼神中透著一絲難過“沈先生，你這是……”
俞毓的性格偏於柔弱，她向來是一位吃喝不愁的大小姐，平日裏的事都由著下人張羅，便是去買些女子之物也由著吳媽支應。對於言辭方麵，她是遙遙不及艾薇兒的，更遑論沈牧！
所以，當沈牧提議要認她這個妹子時，心中縱有萬般心碎，也不知怎麽表達出來。
一顆心，懸之又懸，連呼吸都有些許不暢。
其實，再俞毓的心中，沈牧這個人很奇怪，總覺得他和其他人不同。
他不像慕容裴，見到自己便神魂顛倒。他也不像自己的爹爹，一心為了爭權奪勢而忘了初衷。他更不像大街上碰到的市井之徒，口出狂言，無法無天。
自己也不知怎麽回事，會對他如此牽掛。
猶記得這些天，身在青衣坊的關押之下，每每害怕之際，想到沈牧那句“注意安全，保護好自己……咱們一定會逃出來的”，心中總是暖暖的，更有了堅持下去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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