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節 上善若水
寧寒心生疑竇。無憂本是丹修之人,以丹修而入知命境界的人,放眼雲照萬千丹修者,有這等成就已是寥寥無幾。若非無憂有道根加持,靠丹修越境知命,那恐是癡人說夢了。
既然無憂道根深厚,卻又怎的這般瘋言瘋語。
道根於道法略有差異,道根求的是天地自然,道之玄妙。修的是天地造化,雲台靈境。追溯道之根本,修身養炁。
這種修行,不追求道法的靈活組排,不使用道炁致勝於他人。求得是一個陰陽協調的心靜,尋的是道之起源,道之根本。
這是一種最純粹的問道!
正因為如此,得道之人往往會上善若水任方圓,厚德載物行四方。早已六根清淨,放棄一切喜怒哀樂。
正因為如此,無憂當年才會顯得格格不入,他不苟言笑,不善言辭。無論你說什麽,做甚麽。他無憂就是無憂,似乎和旁人、和世界毫無瓜葛一般。
寧寒道:“無憂前輩……”他本想問一問無憂到底經曆何事,不料剛喊了一聲,卻聽無憂喝道:“說了,我是無慮,我是無慮!無慮你懂麽?無憂……無憂再對麵山坡呢!”
寧寒無奈道:“是,無慮前輩。晚輩不知前輩為何不能自己去定州府呢?”
無憂道:“打賭輸了,輸了就要認,認了就要遵守,哪有那麽多為何!”
寧寒道:“打賭?前輩於何人打賭?”
無憂道:“還能是誰?自然是那個姓葉的了!”
寧寒擰眉道:“姓葉?莫不是葉坤庭?”
無憂猛的點頭:“那小子厲害,老夫和他比了五場,次次都輸了。”
寧寒倒吸一口涼氣,“劍仙”葉坤庭!那個存在於傳說中的人物,居然在這裏出現過。
以無憂的能力,怎麽可能敵的過葉坤庭?那可是十年前便將越出九境之人。
輸給這樣的人,不虧!便是能夠於他對陣一番,也是受用終身。
寧寒道:“前輩若是想贏的過葉先生,隻怕難於上青天!這原本就是境界差距,前輩也不必太執著。”
無憂道:“老夫執著個屁!唉……老夫又罵人了……你到底能不能將人帶過來陪我玩兒。”
寧寒道:“請恕晚輩無奈,那人眼下有著很重要的事情要辦,離不開定州府……所以,還請前輩移步。想來若是葉先生知道了,也不會怪罪前輩的。”
無憂罵道:“你懂個屁……你不懂!”
寧寒道:“晚輩的確不懂,還請前輩指教!”寧寒也不知從何時起,自己和沈牧一樣油嘴滑舌了。
無憂道:“老夫修習的道根乃是《逍遙自在紫薇訣》,這一路的道求的是追根溯源,自視混沌初始。這大道自然循環往複,根源就在腳下,明白這個道理,修習之路就會越來
越順。但同樣帶來的則是……嗨,總而言之,什麽東西走的越順利,帶來的後果就越嚴重。葉小子則是為了老夫好,他終是一片好心,我又豈能辜負!”
寧寒雖不知紫薇訣會帶來怎樣的後果,但瞧著無憂這般樣子,怕是因比功法所致。
葉坤庭九境之人,甚至此刻已達天境!自然是一眼便能望穿軀殼,洞悉一切。他若是不讓無憂離開這兩座山,自是有一番道理!
寧寒心中洞然,他本身修的也是大道自然,懂得這其中道理。既然無憂想找個人陪他玩,自己便是行動不便,也隻得舍命相陪。否則,以現在的情形,無憂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給他“天香凝露”的。
寧寒整了整心情,道:“既然前輩無法離開,而那人暫時也無法前來。那晚輩便留在這裏,陪前輩一段時間如何?”
無憂看了一眼寧寒,道:“你……你會什麽?方才你可是這也不成,那也不成……”
寧寒道:“晚輩會的東西不少。待我細細說來,前輩想玩什麽,我便於前輩做甚麽!”
無憂拍手叫好:“這可是你自己說的,老夫可沒有逼你啊!”
定州府府尹名喚俞永和,少年時老家洪水泛濫,朝廷為修河募捐,黃家老父便替他捐資得了一個河道監工的小官。後因治河有功,賞了一處縣丞職位。卻不想通過什麽關係結識了朝廷權貴,平步青雲,不過二十年光景就從一個小小的縣丞做到了二品州府府尹。
此時日漸偏西,俞永和正帶著一眾官員品著白茶,聽著堂戲。
畢竟是剛過臘八,按往年的規矩,這定州府的堂戲當是要唱上三天三夜的。
堂戲通常是安排在督府的後院,那裏有一處演武場,平日裏是府兵訓練的地方。所謂的堂戲白日裏是唱給官員聽的,名曰‘犒政’,到了晚上,便是各路徇聲而來的地主員外、商賈名流。他們倒不是聽戲,而是來上繳所謂的養廉銀子。直白了點,便是借著養廉之名,行賄賂之實,順道商量些蠅營狗苟分割權益等事。
也正因如此,“石玉滿堂”的掌櫃才心照不宣的替沈牧挑了上好的禮品。
此時俞永和正聽的著迷,眯著眼,翹著腿兒跟著調子輕聲和著,心裏盤算著各家當繳的銀兩數量,每年這時點數銀票也須耗些精神。他收了錢,也不全是放在自家口袋,通常會將這筆銀子分為二五三份,二份是屬下各部堂官的,五份是孝敬高居廟堂的‘祖宗們’,剩下的三份才是自己的。
不過今年讓俞永和有些鬱悶,七星寨的事讓他白白“損失”了幾千量白銀。擱往年,七星商會送來的封銀可是最多,送來的寶貝也是最稀奇的。
都怪那該死的“義氣門”。
可
是,月前定州府軍演時,他乘此機會將此事上報朝廷,請朝廷撥兵鎮壓之時,收到的回報卻是“安分守己”四個字。
俞永和是個明白人,知道回文的字數越少,這事情就越大。有的同僚呈報朝廷的奏報隻回了一個“閱”字,緊接著官帽便丟了!而那通篇安撫吩咐的回文,反倒毫無意義可言。
“安分守己”——朱紅的批字,內閣專用的公章!
得,今年過年,還是少整點酒菜吧!再不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之前,老老實實的保住頂戴才是最重要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正聽的入迷,家丁忽的來報,附在俞永和耳畔輕聲道:“義氣門沈牧,再府外求見老爺!”
俞永和暗暗一驚,這真的是想什麽來什麽,本官倒沒有去找“義氣門”的晦氣,他倒自己送上門來了。行,本官倒要瞧瞧他到底是玩的是什麽路數。
他本朝廷大員,本可以隨便安排個人將沈牧打發走。但俞永和此時特別想知道,能夠鬥敗七星寨的人到底是什麽模樣——區區幾十人,竟能將定州府的暗道掀了個底朝天!
俞永和吩咐家丁將沈牧帶到偏廳侯著,自己馬上便到。
那家丁唱了“喏”,躬身去了。
俞永和先是和眾位同僚支應一聲,繼而返回內堂換了一套寬鬆的袍子,才在家丁的迎路下到了偏廳。
俞永和踏步進了偏廳,先聲奪人:“本官這麽多公文需要處理,是誰這麽沒有眼力,偏在這時前來求見?”
沈牧坐在廳內,聽到這話,並不生氣。這種陌拜之前做的多了去了,若是因為旁人一句話,自己就嚇得膽戰心驚,豈不貽笑大方!
沈牧站起身來,抱拳施禮道:“草民沈牧,拜見府尹大人!”
這等禮數,沈牧早已習慣。
俞永和心中認定要給沈牧來個下馬威,見他躬身行禮,“嗯”了一聲,自顧坐到正堂。
侍女送來茶水,俞永和端再手裏,用蓋碗輕輕蕩走熱氣,茗了一口,道:“有甚麽事,說吧!”
沈牧道:“草民有事相求,叨擾大人之處,還望海涵!”
俞永和道:“海涵?豈敢豈敢,沈老板現在可是定州府裏有頭有臉的人物,本官豈敢……沈老板好手段!”
他這話裏有話,沈牧豈會聽不出來。
沈牧道:“沈某一介草民,都是商界的朋友給些麵子才做了點微末生意。大人這麽說,草民實在不知到底哪裏得罪了大人!”
俞永和皮笑肉不笑,道:“沈老板這話就冤枉本官了。本官何時說過這話?本官隻不過是對沈老板的能力歎為觀止,讚揚一番罷了。”
沈牧心中冷笑,這個看起來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說起話來,果然牙尖嘴利,句句帶刺!
不過眼下有求於人,自然是不能得罪於他。
沈牧道:“多謝大人誇讚。沈牧這次來,是有件東西,想讓大人品鑒一下!”
沈牧從袖口摸出那放著瑪瑙紅麒麟的錦盒,放在桌上,輕輕打開錦盒,續道:“請大人過目!”
俞永和撇了一眼那對麒麟,隻一打眼,便知這對獅子乃是流霜國上好的瑪瑙所製。
紅光流溢,麒麟栩栩如生。
俞永和麵不改色,其內心已對那一對麒麟喜好不已:“這小玩意兒瞧著品相不錯……卻不知是不是個仿品。”
沈牧道:“草民實在不懂,所以特來請大人給掌眼瞧瞧……”
俞永和取出麒麟,把玩一番,但覺那瑪瑙通體冰涼,入手順滑,於手掌間像是一團凝露,晶瑩剔透,紅光裏透著靈氣。登時更是愛不釋手:“這對麒麟應是流霜瑪瑙所製,沈老板怕是廢了不少精力,才找到這對寶貝吧。”
沈牧淡淡一笑,費個鬼的精力,自己還沒怎麽開口,“石玉滿堂”的掌櫃已取來推銷於自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