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如若是你，我願意
夜涼如水。
夜府的後花園，一棵梅樹下，夜雪璐臨風而立，青衫翩躚，在迷離月色中，筆直有如一尊雕像。
夜風幽幽，帶來夜的寒氣，點點滴滴，沁人肌膚。
白皙的手指撫上梅樹枝丫上綁著的黃絲帶，動作輕柔細膩，如同在撫摸最心愛的女人。
梅樹上綁著許多黃絲帶，長短不一，高矮不平，新舊不一。淺嫩的黃灑滿月的清輝，淡淡的，朦朧如夢。翩翩絲帶隨風舞動，曼妙的風姿在月色的籠罩下灑落一路夢的足跡。
花期已過，梅樹上長出了嫩綠的新葉。信手摘下一片放在掌心搓揉，眸光黯淡仿佛飄了很遠很遠。
“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輕輕的喃呢，輕如夜風，輕輕扣動他心底那根寂寞的弦。
回首望向月光下的女人，紫衣如黛，麵如皎華，風姿卓越，飄逸出塵。一如許多年前初見之時，傾世絕俗，完美無暇。
手一顫，黃絲帶被夜風一吹，掙紮著從他掌心飛走。
側目望著滿樹密密麻麻的黃絲帶，醉千塵眸底流露出淡淡的懷念與感動，“祈願帶……原來，你還記得……”
夜雪璐上前一步，凝視著她，目光灼灼，胸膛燃燒著炙熱的感情，千言萬語如梗在喉，卻終究化為一句：“你說過的話我都記得！”
“何必呢……她已經死了……天下好女人那麽多，像你這樣風華絕代的男人，一定能夠遇上一個真心相愛之人……”
“如若不是故人……那又有什麽意義……”
故人……嗎？反複咀嚼這個字眼，樓玉影不覺自嘲一笑，“伊人已逝，君心何必執著……”
然而，夜雪璐決斷地回答了樓玉影的話，“伊人已逝，我心依舊！”既是堅定的信念，亦是深情的許諾。
“雪璐，你不應該知道我還活著……”
纖纖素手禁不住撫上薄紗後的容顏，眸底流露出三分歎息七分悲涼。“有些人……還是死了比較好……”
“這是我跟她的交易……”
雖然是交易，但是，夜雪璐並不覺得自己卑鄙。如果不這樣做，他恐怕一輩子不知道她尚在人世。……
“雪璐，你這又何苦……”
“為什麽要逃避我……難道你忘記了曾經的承諾……”
手，情不自禁握住她麵頰上的輕紗。指尖微顫，緊緊握住，忽然用力一扯，輕紗飄然紛飛，隨著風兒，打著旋兒，飄了很遠很遠……
他的目光追隨著那襲輕紗，直至徹底被夜色吞沒……
回過神來，夜雪璐靜靜看著眼前絕色容顏，微皺的眉宇間凝聚著淡淡的光華，如月光般清雅，“雪……不，我現在應該叫你樓玉影。玉影，為什麽……當年你為何突然不告而別……”
樓玉影不答反問：“你是怎麽認出我的？”
垂眸，輕笑，“那隻金鳳釵……或許他們都不認得，然而，我又怎麽可能認不出……那是你的信物，所以皇上才會在看見時如此驚訝，……”
沉默，樓玉影低聲道：“如非迫不得已，我真的不想再跟那個人扯上任何關係。……讓那個人知道我尚在人世，而且就在京城，我……”
夜雪璐不解問道：“玉影，醉千塵究竟是何人？為何值得你為她如此刹費苦心，甚至不惜暴露自己？”
“我……”樓玉影輕歎，“你不是已經發現了此瀾千翌並非彼瀾千翌嗎？”
“是的……”
夜雪璐驚訝，驀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你的意思……”
樓玉影失神搖頭，歎息，卻沒有再說下去。
夜雪璐沉默。今夜獲悉的消息實在太令他驚訝，他得好好地消化一下。
死一般的沉默在二人間彌漫。
最終，夜雪璐最先打破沉默，握住樓玉影的手，凝視著她美麗的如花容顏，認真地說：“玉影，你放心！你想要守護的人，我一定會為你好好守護！她在宮裏的安全，你不必擔心！”
樓玉影反握住夜雪璐的雙手，目光灼灼，認真點頭，“雪璐，我相信你！你從來不曾令我失望！”
心頭一動，情不自禁，將她緊緊攬住懷中，熟悉的芬芳飄入鼻翼，蠱惑了他的心。
“玉影，我想你……”
嬌笑，千嬌百媚，嫵媚多情。指尖輕輕點上他的鼻子，冰冰涼涼，點點滴滴沁入他的肺腑，酥麻了他的心。
“傻瓜！”
她輕罵，語帶寵溺。
夜風吹拂，飄來誘人的香氣，不是梅花香，不是桃花香，清心沁肺，是樓玉影身上獨有的味道。
盈盈一笑，雙手環上他的脖子，靜靜依偎在他溫暖寬厚的胸膛，她在他耳畔低低地說：“雪璐，我也想你！分別這麽多年，我一直很想很想你……”
“玉影……”
低首凝視著懷中嬌人兒，緋紅的臉頰，羞澀的雙眸，沒有絲毫虛偽，沒有絲毫造作。他知道，雖然生活讓她習慣了隱藏自己，但是，今夜，在這月夜梅樹之下，她的一言一行皆自真心。
寬厚的手指撫上她的麵頰，輕柔，憐惜，“玉影，今夜陪我可好？”
她微微一笑，埋首於他的頸項，輕罵，“傻瓜！”
軟軟的聲音，柔弱無骨，像月夜中絢麗迷幻的魔法，頃刻麻痹了夜雪璐的心房。
“如若是你，我願意做你一輩子的傻瓜！”
是表白，亦是深情的承諾。他對她的愛早已深入骨髓，海枯石爛亦不會改變。
樓玉影微笑，眸光閃了閃，似有哀愁，似有傷痛，終究，還是被她的甜美嬌笑所取代。
雪璐，如果今夜是唯一的機會，那麽，我願意！
……
紅鸞帳，清風醉。
輕輕將樓玉影放在床上，手撫上她烏黑的秀發，解開發釵，秀發如流水，散落玉枕，覆在雪白的肌膚上。酡紅的臉頰，映照著如玉的股膚，水眸澄亮，清澈如鏡。性感的薄唇，如櫻桃般嬌嫩，似乎正在等待有心人的采摘。她，就像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純淨得讓人不敢褻瀆。
無論何時何地，她都是如此美麗，美麗得無可挑釁。猶記得那一個初識的雪夜，她衣袂翩翩，站在白雪覆蓋的梅樹下，隔著湖，遙遙向他望來。澄淨的雙眸，有如冰雪初融後的陽光，純淨得不沾染半點雜質。隻消一眼，他的眼睛已無法從她身上離開。
那一刻，他知道，她是他命中注定的劫！
“玉影……為何要離開……為何……”
他怨過，怨她走得如此無情，甚至連告別也不曾。如若不是那夜瀾千翌酒後失態吐露真情，他也不可能得知……原來這一切皆是陰謀！
“怨我嗎……”
似詢問，卻是平靜的敘述。他應該怨她的，是她欺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