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不可名狀
喬楠西不知道易雲豐他們是什麽時候進來的。
她滿腦子都是那個萬箭穿心的真相。
“出去，給我出去！”賀靈兒指著她咆哮：“滾出去！你給我滾！滾！啊！”
一屋子人詫異的看著喬楠西，十分不明白這個狀況。
隻有易雲豐和王媽猜到了一點點端倪，兩人相視一眼，各自會意。
“我先帶楠西回去吧。”王媽輕輕推著呆滯的喬楠西走了出去。
賀智博亦步亦趨的跟著，卻被王媽勸了回去：“小少爺就在這裏看著吧，今天人手不夠，醫生若是需要些什麽，還要小少爺上上下下跑著幫忙。”
“哦，哦。”賀智博擔憂的盯著喬楠西，囫圇應付：“我知道了，西……小嬸沒事吧？”
喬楠西張了張嘴，聲音暗啞：“沒事，辛苦你們照顧媽了。”
說完，她遊魂似的跟著王媽回到家，坐在沙發上，乖巧得像個沒有靈魂的布偶。
“楠西啊……”王媽擔憂，斟酌著問：“老夫人是不是……跟你說了些什麽？嗯……就是以前的事情？”
喬楠西望向她，不知道如何啟齒。
“哎，無論老夫人說了些什麽，你都別往心裏去。”王媽安慰道：“她在糊塗的時候，愛說一些似是而非的話，當不得真的。她剛才應該也不是在罵你，把你看成別人了吧。”
喬楠西終於有了一絲反應，啞聲問：“她這個樣子，很久了嗎？”
“很久了啊。”王媽回憶著，一臉無奈和同情：“老夫人從小就是賀家捧在手心裏長大的，沒經曆過什麽挫折。也許正是因為這樣，一遇到巨大的改變和難以接受的事實，就接受不了了。”
喬楠西裝作不知道一般問：“什、什麽巨大改變？”
王媽顧左右而言他：“嫁了人的女人嘛，還能覺得什麽是巨大改變呢？也許是覺得丈夫沒有婚前那麽愛自己，又有可能是發現婚姻和戀愛完全是兩碼事吧。受了刺激，又沒有及時進行心理疏通，慢慢的積鬱成疾。平時倒是看不出來，一遇到刺激，就精神崩潰了。”
“哦……”喬楠西表示接受她這個說法，沒把話題搞得更深入：“我剛才嚇壞了，都不知道如何反應了。王媽，你還是去照顧媽吧，她那邊更需要人手，我沒事的，你放心吧。”
“真的沒事？”王媽輕輕捏了捏她的臉：“我看你小臉都嚇白了。”
“放心吧。”喬楠西淺笑：“我從小就遇挫折的，心裏很強大，不會像媽一樣受不住的。”
王媽輕笑，盯住她早些洗洗休息了，急急忙忙又趕去查看賀靈兒的情況。
王媽一走，喬楠西就像癟了的氣球，窩在沙發深處。
是真的！
都是真的！
小姨跟易雲豐有過一段情！
還生有一個孩子！
小姨的獨子，是易雲豐的種！
她的表哥，是易雲豐的私生子！
她的表哥，是易崢厭惡的存在！
該這麽辦？怎麽辦！她要跟阿崢說這件事嗎？說了，阿崢會怎樣？恨屋及烏還是愛屋及烏？會開始討厭她嗎？會不再愛她嗎？
不說的話……那婚姻之間，基本的信任和坦誠呢？
上次綠水源一事，他們的感情就經曆了一次信任危機，差點一拍兩散。這次……她不想隱瞞，又難以啟齒。
她該怎麽告訴他？難道跟他說：對不起，我的小姨插足了你父母的婚姻，還生育了一個私生子嗎？
她說不出口。
太難受了。
為什麽要讓她麵對這樣的現實？
小姨明明是個愛憎分明、是非分明、道德觀十分強烈的女人，為什麽會做出這樣不堪的事？
那個代替了媽媽、溫柔的陪伴她度過痛失雙親的小姨，為什麽還有這樣的過去……
喬楠西抱著雙腿，一會兒搖頭，一會兒茫然，陷入艱難的自我中，無法自拔。
郭娜娜加班回來，就看到她魂不守舍的模樣，擔心的過來抱住她：“怎麽了啊？哎呀這是怎麽了？我家楠楠向來泰山不崩於頂的，今天臉色怎麽這麽差，出什麽事了？”
“娜娜……”喬楠西伸出雙臂，抱住她的瞬間，就開始流淚：“我好難受，特別難受！我不知道該怎麽辦，該怎麽選擇，我、我……我不想騙他嗚嗚……”
郭娜娜不停拍撫她背脊，“別哭別哭，有我在呢！”
“哇嗚！”哭聲越發響亮了。
郭娜娜是個急性子，問道：“你先別說，先說說發生了什麽事，我們再好好想想辦法好不好？天無絕人之路，船到橋頭自然直！”
橋納西哭了一會兒，才緩和下情緒，擦掉眼淚，一字一句的把今天聽到的，跟她說了。
“臥槽！”郭娜娜瞪圓了眼，不可置信：“三十多年前，竟然還有這麽一段！天哪，一點風聲都沒有，當年的事，處理的很幹淨啊。你不說，我還不知道易雲豐還有個私生子的！怕是S市就沒幾個人知道吧！”
喬楠西悶悶的說：“學長知道，那應該穆家有一些人知道吧。訂婚那天他無意間嘟囔的時候，被我不小心聽到了。但那個時候，我還沒開始懷疑學長口中的私生子，就是表哥。隻是有這麽個猜測，甚至覺得百分之八十的可能不是。”
郭娜娜嘖了一聲：“學長既然知道這個，在得知你跟易崢交往的時候，怎麽不跟你說說，也讓你有個心理準備呢。”
“他其實並不願意我知道這事。”喬楠西無奈：“那天我聽到之後，他都支吾著不想說實話。這件事本來就極少人知道，他是怕我知道了，跟易崢提的話，反而引起反感吧。”
“極有可能。”郭娜娜讚同：“學長的處事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一為你考慮，覺得你不知道最好。不過現在，該知道的還是知道了。甚至真相有些難以承受。”
說著，郭娜娜的肩膀也垮了下來：“我雖然沒見過小姨，但小時候總是會從你嘴裏聽到她，你說她就跟媽媽一樣，說她溫柔可親又風趣幽默，比電視裏的主持人還會說話，你說她教訓起你們兄妹來，一點都不手軟，該打的時候要打，該罵的時候要罵……”
喬楠西眼中又蓄滿了淚水，一顆顆跟豆子似的滾下來。
“我也不相信，小姨會有這樣的過去，也不願意相信。”郭娜娜抱住她，讓她靠在自己肩頭：“楠楠，無論你做什麽決定，我都支持你。你想當做什麽都沒發生，什麽都不知道，我也就什麽都不知道。”
“你想把這件事查個水落石出，我就任你差遣，讓我幹什麽我都願意。還有哦，做一個最壞的打算，算是我們的退路吧。”
喬楠西望進她雙眸，目光灼灼。
“如果因為這件事，你跟易崢鬧掰了，那你就跟我走了。我們帶著奶奶，離開這裏，去找一個沒人認識的地方，遠離紛爭，田間地裏，過閑雲野鶴一般的生活。”
喬楠西破涕為笑：“好。”
郭娜娜抱著她腦袋，在她腦門上大大的親了一口，“乖，無論艱難險阻，我們總會熬過去的。”
喬楠西重重點頭。
“那麽現在，你決定怎麽做了嗎？”郭娜娜問：“或者你還需要思考一個晚上？”
“我還沒拿主意。”喬楠西冷靜下來之後，大腦高速運轉起來：“因為我還需要去確定一件事……”
郭娜娜挑眉：“什麽事？”
喬楠西臉色又白了起來，話音甚至有些顫抖：“賀靈兒最後說了一句……狸貓換太子……”
“什麽！”郭娜娜猛地挺直背脊，同樣臉色大變：“那、那那……”
“娜娜……”喬楠西顫抖到哆嗦，話音一字一頓的：“如果當年，真的狸貓換掉了太子，那阿崢就是……到時候，我就必須離開。”
郭娜娜捂嘴，雙眼瞪直：“別！別這樣說！不會的，不會的！天哪……楠楠！”
“嗯。”喬楠西抿唇，低低的應了一聲，剛剛停下的眼淚，又開始決堤，“嗯……”
郭娜娜難過到跟著哭：“千萬不要是真的，千萬不能是真的！天哪，我的楠楠，老天為什麽要讓你承受這些！不應該的，嗚嗚……不應該的！上一輩造的孽，為什麽要讓你來承受！”
喬楠西死死握著她的手，顫抖著，企圖吸取一些力量，以便支撐自己不要崩潰。
“告訴易崢吧！”郭娜娜拚命搖頭：“你不應該一個人承受這些！他也是當事人，告訴他吧！我更希望你們共同麵對，我不在乎他會不會痛苦，我隻希望，有他幫忙分擔，你不至於太過痛苦！”
“不行。”喬楠西咬唇：“現在還不能告訴他……娜娜，答應我，不要跟他講，等我最終確定，再做決定，好嗎？”
郭娜娜一臉不讚同，又是心疼又是哀切：“好好，我不說，不說。但是我心疼你啊，命運為什麽這麽不公，要讓你來承受這一切！為什麽！”
喬楠西咬唇，默默流淚。
對呀，為什麽。
片刻，喬楠西撐著虛軟的身體站起來：“你先去休息吧，我過去看看情況。”
“我陪你。”郭娜娜牽著她。
兩人到了右後方的別墅，易雲豐和賀智博正把劉一鵬送下樓。
“劉醫生，今天真是多虧你了！”易雲豐感激的說：“今後有任何用得著的地方，易某絕不推辭！”
劉一鵬是個看起來比較清瘦的男人，意外的十分年輕，甚至不超過三十歲的樣子。
“應該的。”劉一鵬推了推無框眼鏡，“易總、賀先生，就到這裏了，不用送了，明天上午九點，我會再過來。”
易雲豐又是一陣感激：“勞煩劉醫生，我夫人就拜托你多多費心了！”
“分內之事。”劉一鵬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走的十分瀟灑。
路過喬楠西和郭娜娜的時候，禮貌的跟兩人點頭。
等人一走出門，郭娜娜湊到喬楠西耳邊，小聲嘀咕：“看著正兒八經的，可我怎麽看怎麽覺得像個衣冠禽獸啊。”
喬楠西沒想到她這個時候還有心思開玩笑，抬起手肘懟了她一下。
殊不知，走出大門的劉一鵬，腳下一頓，公文包像一朵花兒似的旋轉了360度，穩穩當當的回到他的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