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凡間二三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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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眼前場景再次輪轉時,卻見原本骨肉飛濺的戰場中,忽然多出一位身著青袍的道人身影,眼前道人神異無比,所過之處,血肉不能浸染,刀劍不能加身,一路閑庭信步所過,最終在一位斷臂漢子麵前停了下來。
望著眼前已經殺紅了眼的漢子,青袍道人也沒有多說什麽,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一枚丹丸,靈光一裹下,便飛入漢子口中,僅僅一盞茶的功夫,原本漢子血流不止的斷臂處,已經凝結了一層厚厚的血痂。
待到漢子察覺到身體的異常,想要回過頭尋找那位青袍道人時,卻見廝殺正烈的四周,哪裏還有道人的身影。
由於斷臂傷口及早止住,漢子最終活了下來,舉目四望,四周胞澤已經盡數死絕,血肉相容,不分彼此,天地悠悠,好似隻剩下自己一人,漢子大笑兩聲,聲音中卻充斥著一抹無法掩蓋的悲愴,手中長槍狠狠朝著自己腹部刺去。
不一樣的劇情,一樣的結局。
婦人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漢子麵前,此刻婦人眼中已經沒了絕望,反而透出絲絲明悟,臉上閃過一絲傷懷,又有著一抹與有榮焉的幸福之意。
同樣,婦人的兒子,鐵娃雖說同樣戰死沙場,卻保留了屍骨,被一眾同胞抬回故裏安葬,婦人在一旁靜靜地望著眼前一幕幕,忽然轉身,身後,一位青袍道人的身影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麵前,一團灰色,一團灰黑色,兩團色彩頗為相似的氣團漂浮在道人手心上方。
見到青袍道人,婦人似乎也不意外,朝著眼前道人恭敬一禮,隨即,天旋地轉,眼前一切緩緩扭曲起來。
當婦人醒來之時,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
房間中,除了兩個服侍的丫頭外,便隻剩下孔飛一人,見到婦人轉醒,揮手打發其中一位侍女前去稟報。
不多時,陳儒風、陳英武爺孫倆已經來到這裏,見到婦人麵色平靜,陳英武斟酌一番,才緩緩開口道,“大娘,人死不能複生,還望節哀,我和鐵娃生死相交,親如兄弟,以後您就在這裏住下吧。”
聽到陳英武所言,婦人卻搖了搖頭,臉上雖說同樣傷心,卻沒了先前的絕望之意,“我丈夫兒子戰死沙場,這是他們的榮耀,我應該為他們感到高興,如今老身也活不了幾年了,還望將軍能夠賜我一套染血兵甲,我想為我的鐵娃立一座衣冠塚,以後,老身就好好陪著他們父子倆。”
婦人語氣平靜道,聞言,陳英武還想要再說些什麽,卻被一旁的陳老爺子以眼神阻止,最終長長一歎。
婦人走了,陳府又恢複了以往的平靜,不過這件事後,孔飛以異術為婦人解開心結,散去死誌的事情還是在陳府中傳揚了開來,對此,陳老爺子專門來詢問過孔飛,是否將這些傳言壓下,卻被孔飛阻止,任憑這些事跡越傳越廣。
陳英武在府中沒呆幾天,聽到邊關急報的消息後當即披上戰甲,再次離去。
就在陳英武走後約莫一個月的時候,一道聖旨傳到陳府,說是有請孔飛仙師前往西雲國京都一行,對此,孔飛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僅僅點了點頭,簡單收拾一番,便隨
著傳旨的內侍朝著京都行去。
眼前這位說話細聲細語的公公姓桂,從小便陪在皇帝身邊,算是心腹,這位桂公公倒是八麵玲瓏,顯然來之前已經調查過孔飛的一切,知道眼前這位黑袍老者是位金丹境界的老祖,對孔飛畢恭畢敬,說話間也帶著討好的意味。
“這裏距離京都頗有些距離,按照這個速度恐怕最少也要十天左右,不如隨老夫先行一步吧?”
孔飛望了望身後一隊護衛,眉頭皺了皺道,說完,還不待桂公公回應,直接袖袍一卷,一團靈光籠罩下,兩人便騰空而起,朝著京都的方向疾馳而去。
西雲國國都,戰爭的陰影似乎並未給這座具有兩百多年曆史的古老城池產生多大的影響,京都城中,熱鬧非凡,店鋪紅樓、商賈才子、乞兒車馬繪成一副活生活現的市井圖。
對這些世俗凡人,孔飛並未投入過多關注,僅僅大概掃了一眼,便直接朝著皇宮深處飛遁而去。
西雲國的皇帝喚作周仁,周姓,也是西雲國的國姓,此時雖說早已過了春季,不過皇宮禦花園中,依舊百花爭妍,香氣撲鼻。風吹來,伴隨著彩色花瓣四處飄零,頗有種身臨花海的感覺。
眼前周仁約莫四十多歲,兩鬢有些花白,身子倒是健朗,五官端正,身披一件繡著五爪金龍的明黃色袍子,盡管隻是一介凡人,在孔飛麵前也不曾矮了半分,那種從小養在骨子裏的貴氣無論如何掩藏不住。
花園小亭中,瓜果酒水上齊之後,周仁便揮了揮手,將所有人都給趕了出去,輕輕一歎道,“這次請仙長來,實在是有事相求,這件事恐怕也隻有仙長能夠幫忙了!”
周仁說著,臉上的表情卻相當奇怪,似有些不舍,不過不舍中又隱含著一抹決絕。
“陛下不妨先說說什麽事,若是能夠幫忙,貧道自不會推辭!”
孔飛倒是麵無表情,神色不變的開口道。
不過,當孔飛聽完這位周皇帝所求後,倒是半晌說不出話來,臉上的神色複雜之極,最終隻能暗暗感慨一句,最是無情帝王家,古人誠不欺我!
如許多故事中的橋段如出一轍,當初周仁尚在皇子之時年少多情,某天外出暗訪之時遇見一位普通百姓家的女兒,無意間的接觸下,女子溫婉賢淑,善良大方的性子給周仁留下了深刻印象,後來經過一些事情波折,兩人感情逐漸升溫,不顧規矩禮儀以及先皇的反對,經曆種種磨難,最終修成正果。
由於這段感情來之不易,周仁十分珍惜,正是應了那句話,“後宮佳麗三千人,三千寵愛在一身。”
老皇帝死後,周仁繼位,不僅將這位喚作孫照的女子封為皇後,母儀天下,還將孫照本家的父母兄弟一同提拔上來,然而孫皇後這些母家之人也是各有想法,經過十多年的發展經營,外戚勢力逐漸龐大,到了如今,更是手握西雲國大部分權利,形成根深蒂固的利益鏈條。
周仁本身除了重感情、性格優柔寡斷外,倒還算是一位明君,察覺到外戚專權的不妥後,幾次想要動手收拾孫家,卻被孫皇後羈絆,一方麵是見不得
自己這位愛了幾十年的妻子哭訴,另一方麵孫家如今根繁葉茂,不好動手,便一直拖延了下來。
隻是如今情況卻又有不同,邊境大亂,局勢不穩,西雲國內憂外患下,這位周皇帝已經察覺到了幾分不好的苗頭,不過優柔寡斷的性子一時間卻難以改變,特別是每次麵對孫皇後的時候,這位周皇帝完全硬不起絲毫心腸,這讓周仁心中矛盾異常。
一方麵是國勢安危,另一方麵又是自己的摯愛之人,不知如何抉擇。
周仁的請求倒也簡單,希望孔飛能將自己心中對孫皇後的愛意徹底抹去,隻有不為私人感情所羈絆的皇帝,才能做一個千古名君,周仁語氣平淡的說道。
對於周仁的這份果決,孔飛倒是相當欽佩,對於其請求,自然是無不應允,隨著孔飛袖子輕輕一拂,眼前將近半百的周皇帝隻感到腦袋一沉,好似喝醉了般,搖搖晃晃便倒了下去。
迷迷糊糊間,周皇帝好似回到了當年風華正茂的年歲,鮮衣怒馬,白衫飄飄,年少風流。
春風吹,青衫薄,少年騎著快馬,意氣風發,疾馳而行,卻在轉角處,驚住了一位喚作孫照的妙齡少女,眼看就要撞上,少年緊扯韁繩,白馬長嘶,堪堪停住蹄步,少年卻被掀飛了去……
這是少年和少女的第一次相遇。
少女為少年清洗傷口,敷上草藥,纏上藥帛,美麗善良的倩影在少年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夢境中,虛影靜靜地望著眼前一幕,很明顯,這次相遇是周皇帝和孫皇後的第一次相遇。
緊接著,一幕幕如幻燈片般的場景不斷在夢境中切換,兩人相愛相依,經曆無數苦難阻攔,最終有情人終成眷屬,周仁繼位,當上了皇帝,孫照也被封為孫皇後,光耀門楣。
此時虛影朝著周仁心口望去,卻見情絲深種的心頭間,一道淡紅色的氣團縈繞四周,其中傳蕩出毫無保留的愛慕之意,將周仁的一顆心填的滿滿的。
見狀,虛影也不客氣,張口間,一團看不見的氣息將淡紅色的氣團包裹,好似一張大網,將這團氣息釘在心底深處。
繼而引導著夢境,朝著自己期待的方向一步步的走下去。
周仁隻感覺自己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夢境中,西雲國麵對內憂外患下,由於自己的優柔寡斷,沒能及早的安內攘外,被北裏、魚蘭兩國攻破京都,孫姓外戚率先投降,最終自己落得個亡國之君的下場。
夢境中的場景真是無比,以至於醒來之後,這位周仁還是一臉發白,臉上有著深深的後怕,當即朝著孔飛深深一禮,心頭對孫皇後執念般的愛意被壓在了心底。
當然,孔飛雖說以特有的手段將這股情緒暫時封印,不過周仁情根深種,對孫皇後一心一意,日後隨著這股愛意越發壯大,衝破封印後,這股情緒將會徹底爆發。不過,這些和孔飛關係不大。
孫家外戚被連根拔除,中央集權鐵板一塊,周仁同樣了卻了一塊心病。
而孔飛也在這個時候被封為西雲國國師,創立一教,喚作“忘憂”,成為西雲國的國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