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章:祖母放權
馮四早就備好馬車在王府後門兒等著了,容菀汐和皇上上了馬車,馬車一路疾馳,往未央宮的北宮門而去。未免出亂子,小福子早就等在了北宮門門口兒。
皇上隨著小福子往乾清宮去,容菀汐一路順順噹噹地回了漪瀾宮。一進屋,卻見初夏和知秋倆人兒趴在她的床上,衣服不脫、被子也不蓋,就這麼胡亂睡著了。
容菀汐輕輕拍了拍倆丫頭,笑道:「怎麼這副模樣?快些起來,回你們屋裡好好睡覺去!」
初夏和知秋聽得容菀汐的聲音,忙起了。眼睛還沒睜開呢,就著急問道:「小姐你去哪兒啦!怎麼現在才回來呢!可急死奴婢了!」
容菀汐笑道:「我和陛下出去的,擔心什麼啊!難道陛下還能把我賣了不成?他家大業大的,還缺這點兒做人販子賺的銀子嗎?」
「哎呦,奴婢們自然不是擔心陛下對小姐不利啊!也不是我們急著***,而是太皇太后要見小姐呢!」初夏急道。
「太皇太后要見我?什麼時候的事兒?」一聽這消息,容菀汐可沒了玩笑的心思,認真問道。
「就在昨兒下午,太皇太後派了敬敏姑姑過來,說想要叫小姐到宮裡去說話兒。小姐不在家啊,而且陛下是帶著小姐喬裝出去的,明顯不想讓別人知道啊,奴婢自然不敢如實招來。只說小姐午膳吃得不舒服,這一會兒鬧腸胃,上吐下瀉的,不方便去慈寧宮。說等小姐好了,定然儘快去慈寧宮賠罪。」初夏回道。
「敬敏怎麼說?」容菀汐問道。
初夏道:「敬敏姑姑就說讓小姐好生養著,也沒說太皇太后那邊到底有什麼事兒。」
容菀汐點點頭,吩咐道:「趁著天色還早,咱們快點兒收拾了,往慈寧宮請罪去吧。」
雖然猜不到太皇太后叫她過去到底有什麼事兒,但容菀汐總覺得,太皇太后今次叫她過去,倒並沒有什麼惡意。因為以太皇太后的身份,已經不太能管到後宮的事兒了。太皇太后對她不滿意是真,但以太皇太后的思量,已經沒有必要特意叫了她過去,將這不滿明著挑出來。若真的實在忍無可忍,不如授意太后,讓太后和她說。
所以既然不是惡意,自然是好意。但究竟是何好意,容菀汐自然也猜不出來。
簡單收拾一番,匆匆用了早膳,便帶著知秋往慈寧宮去。平日里容菀汐去哪兒,還是帶著初夏更多一些。但去慈寧宮卻是不便。因著靖王的事,太皇太后對初夏甚為不滿。如今一個宮裡住著,還是不要讓她注意到初夏為好。
到了慈寧宮,聽敬敏說,太皇太后正在用早膳。便不敢叨擾著,靜靜在外頭等著。
等了足有半個時辰,眼見著那些御膳房的宮女兒早就退下了,聽得下朝的鐘聲也響了,卻是還沒等到太皇太后的傳喚。
容菀汐也不敢催促,只能站在外頭吹冷風。
正月里的風硬得很,永巷裡尤甚。光只是吹了這半個時辰,容菀汐便覺得面頰發紅,有些凍得受不住了。昨兒和皇上只穿著小太監的棉襖在京都城裡閑逛,反而身子熱得很,好像渾身有使不完的勁兒似的。這一會兒,但覺得只想要有一張床,然後舒舒服服地鑽進被窩裡。
「給皇後娘娘請安……」正在胡思亂想之時,敬敏匆匆出了宮門兒,急著請了安,道:「太皇太后請皇後娘娘進去說話兒。」
容菀汐溫和地笑了下,點點頭,帶著知秋進了屋。
因著知秋也在外頭凍得不輕,容菀汐不忍心讓她在外頭等著,便也一併帶進正殿里來。
太皇太後手里抱著金手爐,正斜倚著坐在正屋諸位寬闊的紫檀木椅子上。外頭初春風冷,慈寧宮裡卻是溫暖如春。
容菀汐顧不得脫掉身上的大氅,便急著叩頭請罪,道:「兒臣有罪,還望皇祖母寬宥……」
「哦?何罪之有?」太皇太后笑道。
「兒臣昨兒吃錯了東西,壞了肚子,在宮裡折騰了大半日。及至稍微好些了,卻見天色已晚,也不敢對來叨擾皇祖母,便拖到了今日一早。」容菀汐道。
太皇太后卻是放下手中的茶爐,從薄嬤嬤手中接過了暖茶,緩緩飲了幾口,方放下茶盞,關切道:「怎麼這麼急著過來?可好些了?」
「多謝皇祖母關懷,只是肚子舒服一點兒了,身子卻還有些虛弱。但是不打緊的,想來今晚再睡一覺兒便好了。」容菀汐規規矩矩地說道。
太皇太后「嗯」了一聲兒,算作知道了。也不再說客套的話,便對容菀汐道:「起來坐吧,你身子虛弱,莫要勞累著。」
容菀汐聽得太皇太后的態度的確很友善,也便稍稍放了心。由著知秋幫自己把身上的大氅脫了,便坐在了左首第二位上。
太皇太后見她沒帶手爐,責怪道:「宮裡的奴婢怎生服侍的?怎麼這麼莽撞?如此大冷的天兒,都不記得給主子帶手爐。」
「都是兒臣的不是」,容菀汐笑道,「一早兒她們本說要裝手爐的,但因著兒臣急著給皇祖母請安,便讓她們莫要啰嗦了,快些跟著兒臣出來便罷。」
太皇太后見容菀汐身邊兒的丫頭並非她之前見過的初夏,便也不再說什麼。只是笑道:「你慣是寬和……」
言罷,便略一揚臉,吩咐薄嬤嬤退下。
容菀汐見此,知道太皇太后是有什麼話要和她單獨說,便也示意了知秋退下。
奴婢們退下了,宮裡便只剩下太皇太后和容菀汐兩個人,太皇太后的笑容慢慢斂了回來,問道:「皇后,你可知哀家叫你過來,所為何事?」
「兒臣不知。」容菀汐垂首恭謹道。
太皇太后一笑,挑明了道:「哀家是有幾句話要說給你聽,希望你能記著哀家今日的話。」
容菀汐起身,跪地道:「兒臣恭聽皇祖母教誨。」
太皇太后並未讓容菀汐起身,而是在靜了半晌之後,笑道:「今兒你怕是有得跪了。估摸著等下你母后也會叫你去問話。畢竟昨兒晚上的事,也太失了體統。」
聽得太皇太后這麼說,容菀汐並不驚訝,而只是提起了些警惕而已。太皇太后大半輩子都在深宮中,在宮裡,豈能沒有一些自己的眼線?知道皇上帶她出去「鬼混」,到今早才回,這並不稀奇。
「兒臣知罪。」容菀汐只能誠懇認錯。
「你是該知罪,但卻不是為了昨兒晚上的事」,太皇太后道,「哀家如今是太皇太后,后妃里的事情,早就不歸了哀家管了,哀家是樂得清閑。你莫要吃心,哀家和你說起昨兒晚上的事,其實對你而言,反而是好事,因為哀家今兒叫你過來,就是著,咱們祖孫二人,不拘什麼事兒,都是敞開天窗說亮話。」
容菀汐聽得,也只有低低地應了一聲兒:「是。」
「至於哀家在宮裡的這些根基……」太皇太后嘆了一聲兒,道,「哀家老了,只想安穩度日,要這些根基,又有什麼用呢?只是這是后話,咱們隨後再說。哀家現在要和你說的事,才是重中之重。」
「兒臣洗耳恭聽。」容菀汐除了恭順之外,別無他言。
太皇太后叫她來,自然有自己的一番打算,而她冒蒙前來,要做的,便只是將太皇太后的打算弄清楚了,隨後才能做進一步的應對。
「你有一顆七竅玲瓏心,很多事情,即便沒有明著的言語,你也能看出一二。想必你早就看出哀家和你婆婆對你不滿了,是吧?」太后問。
容菀汐點點頭,道:「兒臣不知為何,便只能愈發恪守本分、愈發小心而已。」
「恪守本分?」太皇太后一聲冷笑,道,「身為皇后,你該恪守的本分,想來你自己都清楚。但是身為陛下的妻,該恪守的本分,你可知道都有哪些?」
「兒臣怕說錯,懇請皇祖母明示。」容菀汐重重叩首於地。
現在,即便是用腳趾頭想,都能想出太皇太后叫她過來的意圖到底是什麼了。有兩點,一是為了放權,這是身為宮中女人該有的智慧;而是為了皇上和翎王,這是身為祖母該有的慈愛。而她,緊系著這兩個緣由。
「三從四德、有所出,這自然不必說。哀家要說的,是一直以來被世人所忽視的,但對皇上而言、又是十分看重的——你的心。容丫頭,身為妻子,你首先要做到的,就是將你自己的心,完完全全地交給你的丈夫,而不是身在他的身邊,心裡卻記掛著別人。哀家這麼說,再明白不過了吧?如此,你可知道你該認的罪在哪兒?」太皇太后的眸光已經很威嚴犀利了。
容菀汐想了片刻,便坦然道:「皇祖母提醒得是。兒臣不否認,在剛嫁給陛下之時,兒臣心裡,的確還記掛著翎王。但在與陛下的朝夕相處中……具體說來,就在翎王回京娶蔡妃嫂嫂之時,兒臣的心,就已經完完全全屬於陛下,及至此刻,依舊如是。」
太皇太后看了她半晌,忽而一笑,道:「容丫頭,你是個聰明的人,你知道選擇誰對你有利、知道在什麼時候說什麼話兒。所以你這番話的真假,哀家是不介意的。哀家今兒叫你過來,其實只想告訴你一件事而已。」
「兒臣恭聽。」容菀汐並不費口舌和太皇太后解釋什麼。因為她知道,不管她說得有多天花亂墜,太皇太后聽著,也只不過是當笑話罷了。真真假假,太皇太后並不在意,她在意的,只是之前、現在、和將來,呈現在她面前的、呈現在世人面前的事兒。
「你和翎王在邊疆的事情,哀家並不想要追究,想來你婆婆,也不會再追究什麼。但是你可知,在這事剛剛在京都傳開之時,哀家和你婆婆,做出的決定是什麼?」
太皇太后並不等容菀汐的回答,直接道:「我們,打算要了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