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章:舊仆已老
「將軍中毒的事,只有幾個人知曉。因而服侍將軍的活兒,一直都由將軍的貼身侍婢茉莉來做。至於將軍的早膳,向來都是廚房那邊正常做的呀。咱們府里主子少,將軍府的廚房和軍中的廚房又是分開的,咱們廚房裡的奴才自然不多。就只是黃廚娘帶著三個打下手的小媳婦兒,還有個砍柴接菜的小廝李奇,除此之外就沒別人兒了。」隋副官道。
一臉不解的說完,才忽然反應過來,忙問道:「神醫是說,有人在我家將軍的早膳里動了手腳?」
君紫夜點頭:「這個時辰,除了是在早膳里動手腳之外,便無其他可能。方才我去把脈之時,翎王殿下的脈象非常混亂,這明顯是劇毒之物的毒性,和紅蓮的解毒之能衝撞所致,且正在衝撞之中。若是已經服下一陣子了,估計脈象已經趨於平穩。所以唯一可能,就是早膳出了問題。」
其實君紫夜這麼說,還是故意說得輕鬆了些。那毒,翎王分明已經中了三分,已經出現了咳血之症。但因著紅蓮極強的化毒之能,只是以殘留的癥狀來看,無法判斷出所中之毒是什麼。
且翎王的身體里還有殘留的百日穿腸,未免藥性相撞,即便知道了翎王這次所中之毒,也不能輕易多加藥醫治。既然紅蓮和原本的那幾味配藥,對今次所中之毒的確有明顯的化解作用,最穩妥的法子,便是保持原方不動,只是多花一些時日罷了。
既然補救方法是一樣的,便沒有必要將情況和容菀汐細說了,沒必要給她平添擔憂。
隋副官想了半晌,還是道:「可是……不可能啊。茉莉是自打殿下來到容城之時起,就服侍在殿下身邊兒的,對殿下最是忠心不二。還有廚房裡的奴才們,都是府衙里的老人兒了,自打老將軍在此之時,就已經在府衙里了,怎麼可能做害將軍的事?」
容菀汐也道:「這些人的確不可能做害將軍的事。」
黃廚娘和幾個廚房裡的嬸子,容菀汐都是認識的。她們都是風國人,一家子都在將軍府里做事。黃廚娘的兒子,還是軍隊中的一個小管帶。這些人都知根知底兒的,不可能做害翎哥的事。
雖說防人之心不可無,但對於這些府里的老人兒,該信得過的,還是要信。多疑和謹慎之間的界限,一定要分得清。
「但早飯是一定出了問題」,容菀汐道,「會不會是有人偷偷進入廚房裡,動了手腳?府里近來可進了新人沒有?未必要這幾個月里,一年裡的都算上。」
雷國好戰,對天下諸國的野心一定不是才剛兒起的,而是籌謀了有些時日了。或許早就在諸國邊關要塞安插了自己的眼線,以備不時之需。
而府衙里長久地太平著,奴才們未免安逸鬆懈。更何況,廚院里的人又並不知道翎哥哥受傷之事。若是有心之人想要在廚房裡動手腳,可是再容易不過。
隋副官細想了想,真可謂是絞盡腦汁,半晌才道:「沒有,真的沒有。自打老將軍走後,府里便沒什麼生氣,就只是將軍和我們幾個,哪裡用得著那麼多奴才呢?而且將軍向來節儉,不逐人都不錯兒了,怎麼可能再添人?」
容菀汐點點頭。的確,這一陣子在府衙里走動,並沒有看到什麼生面孔,都是早年的老人兒了。
可府衙里巡邏守衛森嚴,她和君紫夜來了之後尤甚。而且翎哥院外的守衛,幾乎是一撥接著一撥兒,就沒斷過。若是外頭的人偷偷潛入府衙里動手,很有可能在還沒出手之時,就被守衛們給抓住了。得手的機會不大。
「隋大哥,勞煩你去將茉莉還有廚房裡的婆婆嬸子們都叫來,我們詳細詢問一番。」容菀汐道。
雖然覺得外人潛入進來並且得手的可能並不大,但卻也並不能完全否定了。畢竟除此之外,真的再找不出其他最有可能之處。
若是從這一處入手仍舊沒線索,就只能細查廚房裡這些奴才了,包括茉莉在內,都不得不查。
容菀汐是真的不願懷疑將軍府里的人。但是翎哥的安危,無論如何不能掉以輕心。這暗中下手之人,務必要在今日查出。如若不然,只怕後果不堪設想。
隋副官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得了容菀汐的吩咐,也沒說什麼「不可能」的話,痛快地跑出了院子,往廚院那邊去了。
容菀汐看著隋副官一路小跑的背影,腦海中想起「廚院」二字,忽的一抹靈光閃過!廚院?廚院里!
除了他們府衙里原本的奴才之外,最能自在進出的,還有一個人——送菜的!
府里每日都要進新鮮的蔬菜瓜果兒,送菜的都是一大早兒便過來了,必要趕在早膳之前才行。一直以來給府衙里送菜的,是西郊的張生家。淳樸農人,再怎麼謹慎,能謹慎得過雷國的歹人?若是有人在一早兒的蔬菜里動手腳……
但若是在蔬菜里動手腳,卻也不大可能。畢竟這些菜是給府里的主子們吃的怎她和君紫夜、隋副官吃了都沒事兒,怎麼就翎哥那邊出了問題?
不過,事情出在一早兒送菜之上,應是沒錯兒的。待到隋大哥將人帶來了,細細問一下,或許真能找到有用的線索。
不多時,隋副官帶著茉莉和廚房裡的一眾奴才到了容菀汐的院子。見了容菀汐,黃廚娘頓時熱淚盈眶,卻也不敢像容菀汐小時候那般冒犯著,只是站在原地,抹眼淚兒道:「才幾年的功夫,小姐已經出落得這麼標緻了。奴婢還以為再也看不到小姐了呢!沒了小姐和老爺在,咱們府里成日里冷冷清清的……」
三個僕婦也跟著頗有感觸,都是暗暗抹眼淚兒。見此,容菀汐更不相信這事情和她們有關了。
那砍柴接新鮮菜果的小廝吳峰,此時已經長成了一個大小夥子。她離開之時,吳峰剛來府里,和她年紀一樣大。那時候他就長得比同歲的少年高出一頭,身子也壯實。在廚房裡了做了這幾年,身子骨可是更硬朗了,參軍去都沒什麼問題。此時這看起來黝黑壯實的漢子,眼眶也泛了紅,不好意思地低著頭。
黃廚娘見老得厲害,好些白髮都已經藏不住,泛在髮髻上。三個嬸子的臉上也比她離開之時,添了些許皺紋。她們說是才幾年的功夫兒,可容菀汐覺著,好像已經隔了十幾年似的。明明人還是那些人,可樣子,卻已經再不似從前。
明明此時所處之處、所見之人,是物未逝、人未非,可卻偏偏有一種滄海桑田般的悲涼。
茉莉靜靜地站在一旁,出落得比她還高出半頭。之前去小院兒,一心都在翎哥身上,並未注意到安靜侍立在門外的茉莉。此時在面前細細瞧著,才發現她竟然已經出落得這般出塵仙容。
自打翎哥到了容城,當時送翎哥過來的張忠全就給他在容城內挑了一個本分人家的閨女伺候著。但因翎哥常年在軍中,不怎麼回府衙里,茉莉反而是和她在一起的時候更多些。只是因著茉莉總是低著頭,一天下來也說不上幾句話,她覺著茉莉太過拘謹,相處著不舒服,時日長了,便也不去找她了。
如今這個兒時短暫的玩伴,也和她一樣,長成了一個十七歲的大姑娘。原本太過素白的面容,此時已經給人驚艷之感。只是依舊低著頭,少言寡語。
看著這些之前熟悉的、此時卻有些陌生的人,容菀汐一時感慨萬千。最終,只化成了淡淡的一句:「近年來,大家可都還好?」
「托老爺和小姐的福,一切都好。」黃廚娘哽咽道。
容菀汐笑道:「在京都里,父親還常念叨著黃婆婆做得油潑面呢。父親說啊,找遍了京都城,都尋不見這麼地道的油潑面。如今看到黃婆婆身子骨還這麼硬朗,父親知道了,心裡定然歡喜。」
黃廚娘抹著眼淚兒道:「奴婢的身子骨硬朗得很呢!若是日後有機會,奴婢就自個兒到京都城去,尋到將軍府里去,再給老爺做一碗油潑面!」
「這敢情兒是好」,容菀汐笑道,「待到過兩年您老兒孫滿堂,得空兒了,若有機會,讓府里的人來接了黃婆婆去。」
容菀汐與幾人閑說了幾句,心裡挂念著翎王,雖說惦記著他們近些年的日子,卻也沒太多說。與茉莉說完了話兒,便問道:「今兒早晨可是你服侍著將軍用早膳的?」
「是啊。」茉莉點頭道。
一時還沒有意識此到此時身份地位的明顯詫異,還把容菀汐當做之前的玩伴一般,只是直接說了這麼一句。
容菀汐自然不會介意,緊接著問道:「今兒將軍用膳,可有什麼和往日不同之處?」
茉莉仔細想了想,搖搖頭:「沒有,只是和往日一樣,進了一碗小米粥,吃了一碟小菜兒。之後將軍就吩咐奴婢退下了……將軍一直都不願意讓人近前伺候,沒什麼吩咐的時候,奴婢都是等在屋外的。後來鞠大夫來了,奴婢就去廚院了,打算給將軍弄一些新鮮果子,碾碎了進汁液吃。」
容菀汐點點頭,她素來知道翎哥的脾氣。這點和宸王很像,也可以說,是和皇上很像。
好像在這幾個皇子中,唯一喜歡人在跟前兒伺候的,也就只有太子了。宸王和翎王以及豫王,都很好地繼承了皇上那慎獨的性子。靖王那是不在乎,有人在身邊和沒人在身邊兒是一樣的,有人在有有人在的玩兒法,沒人在有沒人在的玩兒法。
茉莉這邊沒什麼情況,多問無益,容菀汐便細問了黃廚娘。
黃廚娘細想了會兒,也道:「沒什麼啊,今日和往常一樣,奴婢們就只是按時做早膳而已。而且早膳的樣式也沒變,給將軍的,就只是清粥小菜兒。一些包子啊蒸餃啊什麼的,都是給府里的其他主子們吃的。將軍那邊就簡單的兩樣兒,不可能出差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