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七章 這淒風苦雨裏
校尉們都有些詫異。
將軍為啥沒反應?
“將軍,杜督護以身為餌,爭取到了寶貴的時機,絕不能見死不救!”
“是也!”
校尉們七嘴八舌。
戴逯哭笑不得:“爾等把本將想成什麽了!本將還擔心你們不舍得呢!
既然如此,傳我命令,各部隨時準備出擊,迎接杜督護!”
校尉們來不及答應,隻是一拱手,星散而去。
戴逯則提著刀靠在大車上,微微一用力,探出半邊身子,打量著外麵的戰局。
杜英和袁方平,距離車陣已經越來越近。
戴逯心中默默地數著數,當看到氐人兵馬逐漸不再進攻車陣,而是轉為阻攔杜英他們的時候,猛地大喝:
“開!”
兩輛大車被緩緩向內拉開。
外麵已經打算回頭對付杜英和袁方平的氐人,驚喜的想要直接殺上來,結果先是盾牌驟然出現在眼前,手持刀盾的士卒開路,長矛手居於盾牌之間,直接向前推進。
另外,兩側大車上的士卒,也隨之一起跳下來,掩護側翼。
戴逯跳上大車,看著氐人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輕輕鬆了一口氣,對著前方的杜英招了招手。
他相信已經看到這邊變化的杜英,應該能注意到自己的動作。
“走!”
杜英的確察覺到殺出陣的王師將士,當即對著已經殺紅了眼的袁方平喊了一聲,同時又吩咐陸唐等人傳令:
“讓弟兄們再多堅持一會兒,援軍已經來接應了!”
袁方平並沒有直接回答杜英,而是一馬當先,沒有向著戴逯等人的方向,反而向著一隊氐人騎兵追殺過來的方向出擊。
他要幫著杜英擋住威脅最大的敵人。
“不可冒險!”杜英大吼道,然而袁方平置若罔聞。
隻見這小將在人群中橫衝直撞,每一槍捅刺過去,就是以命搏命的打法,追隨著他的將士,和他一般無二。
或許有氐人想要和這群瘋子換命,但是大多數人顯然並不會傾向於這個選擇。
杜英瞠目欲裂,袁方平現在打的悍勇,但是稍有不慎就有可能陷入重圍,到時候再想把他一起救出來,那不太可能了。
“這家夥,不要命了!”杜英拽住戰馬,便要帶著騎兵掩護袁方平的後路。
“公子,不可!”疏雨一邊擋住氐人的刀劍,一邊回頭大聲喊道。
雨水吹打中,她的俏臉焦急的發白。
陸唐亦然催馬上前:“少主勿憂,屬下去攘助袁將軍。”
接著,陸唐帶著幾名親衛騎直接追上袁方平。
杜英咬了咬牙,卻也隻能如此。
袁方平這家夥麾下還有眾多步卒,自己不能再拖延時間,必須要先把這些步卒安穩的帶回去。
至少,不能讓袁方平他們可能的犧牲變得沒有任何價值。
其實原本杜英和袁方平是打算沿著河灘返回的。
可是氐人根本不給他們這個機會,現在不隻是兩千騎兵投入到了對車陣的進攻之中,還有源源不斷的氐人兵馬從北側開來。
而他們現在還沒有辦法直接取代內側騎兵的位置,隻好把目光放在了杜英他們身上。
因此杜英和袁方平哪裏還敢帶著這不到一千兵馬,在亂軍叢中按照原定計劃走最遠的路返回?
自然也隻能是怎麽近怎麽來,直接奔著戴逯這邊突圍。
“督護!”一名戴逯麾下的校尉看到了杜英,揚了揚手。
更多的士卒從兩側湧上來,阻攔氐人。
氐人步騎在經過短暫的驚訝之後,此時也回過神來,愈發瘋狂而猛烈地進攻殺出來接應的王師。
“速走!”杜英喊道。
自家麾下已經難以為繼,而袁方平麾下將士也曆經苦戰,此時順了戴逯部下開辟出來的道路,且戰且退。
“掩護督護,上!”
仍然還有士卒源源不斷的從車陣中衝出來,看人數,戴逯的麾下應該已經全軍出擊。
另外還有韓胤、朱序等人的部下,正在幫忙接管防線。
這必然是謝奕在統籌調度。
嶽父顯然還記得女婿的好啊,杜英如是感慨。
而氐人騎兵的進攻,狂風暴雨一般,甚至在滿是屍體的混亂戰場上,他們仍然嚐試著遠遠兜開之後,驟然提升速度,意圖直接切斷王師,再一次把外側的袁方平麾下步卒分割包圍。
稀疏的雨時不時的模糊視線,杜英伸手抹了一把臉,靜靜看著已經發起衝擊的氐人騎兵。
他身邊的騎兵,已經累得不可能再縱馬奔馳,所以選擇和前方的步卒一起,用血肉之軀抵擋騎兵的突進。
“飛槍!”一名校尉算準了時機。
一排短槍直接被投擲出去。
雨天弓弦不張,這短槍也算是應急物品了。
第一排騎兵應聲倒下,不過後麵的騎兵,踏過同伴的屍骨,猶然還在向前。
“長矛!”又是一聲大喝。
長矛斜斜向上。
當戰馬裝在盾牌上、盾牌手踉蹌後退的時候,長矛也洞穿了騎兵的胸膛。
“殺!”
這一聲也在杜英的舌尖綻放。
他手裏的長槍早就已經在之前的慘烈突圍中折斷,此時手裏又重新握住了其實之前根本看不上的佩劍。
斑斑點點,滿是鮮血,已經不是第一次飲血了。
僅剩的三四十名騎兵沒有猶豫,同時催馬,和衝鋒的氐人騎兵迎麵對撞。
步卒、騎兵;
氐人、王師;
飛濺的鮮血、垂落的戰旗。
這淒風苦雨裏,所有人都在竭盡全力。
“殺!”
戰馬嘶鳴,幾道身影從交錯的光影中竄出,斜斜的刺入氐人騎兵陣中,刀劍揮舞之間,已經攪的天翻地覆。
杜英呼了一口氣,因為他認出了袁方平和陸唐的身影。
隻不過回來的隻有他們幾個了······
而當時跟著袁方平一起去的騎兵,就有十餘人,親衛步卒更是有很多。
也不知道他們又經曆了怎樣的苦戰才掙脫氐人的糾纏,而這樣的慘烈,在這持續了許久的戰場上,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
甚至眼下就在發生。
氐人騎兵的進攻本來就在王師的層層阻攔之下,逐漸放緩,而袁方平和陸唐的殺入,最終導致這進攻徹底破碎。
雖然剛剛親手斬殺了一名氐人騎兵,向周圍的親衛們展示你們的盟主也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但是杜英的臉上並沒有喜色。
他看到了陸唐渾身是傷,淅淅瀝瀝的雨水流過他的身上,都是淡紅色的。
陸唐猶然如此,關中盟又在這一戰中蒙受了多少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