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 消失的身影
袁喬是桓溫發跡之初的老部下,出身陳郡陽夏袁氏,袁渙玄孫,亦可稱“四世三公”之後,也是桓溫第一次領兵出鎮時的司馬,謝奕的上一任。
雖出身陳郡,但是袁喬一直對桓溫忠心耿耿,桓溫鎮荊州,袁喬又以文人之身,領江夏相,獨自都督沔水戰事,穩住桓溫北側戰線。後來又主張入蜀,是桓溫入蜀破成漢的大功臣。
奈何滅蜀後,袁喬英年早逝,留下兒子袁方平,仍從桓溫軍中。
看這小將勒馬而昂首,英姿勃發的模樣,就可以遙想當年,袁喬以文人之身坐鎮沔北、獨麵北方群雄的風采。
而且袁方平雖然喪父,可是一點兒都沒有頹唐和被埋沒的不平,可見平時桓溫對於這個功臣之後還是照料有加的。
之所以還是一個小小偏將,估計是因為看他太年輕,還想再打磨打磨。
現在不是杜英和袁方平寒暄的時候,周圍的氐人騎兵被袁方平打了一個措手不及,此時正嗷嗷叫著往上撲。
躲在陣中,奈何不了你們,可是現在竟然自己跑出來尋死,那當然成全你們。
杜英環顧一圈,又看向袁方平。
小將並無畏懼,拱了拱手:“願為督護殺出一條血路。”
“我等久戰疲憊,實難為繼,但既並肩而行,自無後退之理。”杜英微微一笑,“齊齊上陣便是。”
袁方平慨然應諾,率先拍馬殺入氐人陣中。
雖然說是齊齊上陣,但是他也看出來杜英等人曆經奮戰、渾身浴血,早就已經快支撐不住了。
杜英是為了鼓舞一下士氣,但是袁方平並沒有當真。
隻要督護有此心,袁方平就已經很高興了。
杜英注視著袁方平的背影,輕輕呼了一口氣。
這小子倒是很識趣,不過杜英既然都已經把牛皮吹出來了,含著淚也得做做樣子。
他咬著牙也一夾戰馬,追上袁方平。
一隊剛剛會師的王師步騎,又並肩殺入到戰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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廝殺的焦點一直匯聚在卻月陣外圍。
隨手將已經卷刃了的刀丟掉,韓胤又從身後士卒那裏接過來長槍,抖了一個槍花,好像還是這長家夥來的順手。
兩三名氐人士卒嚎叫著同時撲向韓胤麵前的大車,韓胤也不甘示弱,三步並作兩步重新爬上去。
細雨斜斜,不斷地洗刷著大車上的鮮血。
秋風徐徐,血腥味在風中彌漫開,但又很快被吹散。
大車上還站著一名關中盟士卒,一隻手臂已經抬不起來了,不過另一隻手仍然緊緊握著刀,雖然有雨水衝刷,但是手上、刀上的鮮血,仍然衝刷不掉。
也不知道砍了多少人,而自己又流了多少血。
他就這樣屹立在大車上,依舊揮動著刀。
氐人騎兵大多數都是拿的短兵刃,還真的奈何不了這一尊血人。
不過依然有人從這士卒顧及不到的地方爬上了大車,可是還來不及歡呼一聲,長槍直接刺入胸膛。
韓胤閃電一般出槍,擊殺目標之後,又飛快抽出來,緊跟著一腳踹在那氐人士卒的胸口。
那一槍並沒有完全刺中要害,氐人士卒捂著傷口倒飛下大車,直接砸在好幾名袍澤的身上。
聽這慘叫聲連連,也不知道有沒有再多壓死一個。
韓胤如是想著,同時伸手拉了一把旁邊的袍澤:
“先下去,換人!”
那士卒置若罔聞,仍然用鋒銳而冷漠的目光直直注視著大車前的氐人,受傷的左手微微顫抖,似乎在忍受著疼痛,可是另一隻手卻一動也不動,隻是攥緊了刀。
氐人士卒一時間竟然不敢直接上前,或是震懾於剛剛韓胤一槍又一腳的神勇,或是震懾於這血人一樣的關中盟士卒展露出來的瘋狂。
韓胤也顧不上他了,隻是又看了他一眼。
這應該不是自己麾下的將士,不然的話他多少也能看的眼熟。
而共同防守這一段防線的,也就隻有殷舉了,那肯定是殷舉的部下。
平時演習的時候恨不得將對方置之死地的兩支隊伍,此時背靠背,並肩作戰。
韓胤感慨一聲,繼續揮動手中的長槍。
來一個,我戳一個。
不久,他聽到身後傳來“撲騰”一聲,下意識的微微撇頭。
已經沒有了那名士卒的身影。
心裏猛地揪了一下,韓胤的目光隨即掠過大車下,他依稀看到了幾具屍體中的那道身影。
不知道之後打掃戰場,還能不能覓得全屍。
不過還不等他定睛看去,更多的氐人士卒就嚎叫著撲了上來。
“頭兒,小心!”
一名韓胤麾下的士卒爬了上來,眼疾手快,長槍猛地向下一壓,將一把刀摁在大車上,幫助韓胤擋住了劈砍向他腳踝的一刀。
韓胤倒吸一口涼氣,旋即打起精神,雙手持槍,直刺向前方的氐人。
在這場戰鬥中,已經有不知道多少將士倒下。
成百上千,總是有的。
剛剛倒下的,也隻是他們之中的一個。
亂世之中,無論是塢堡出身,還是流民逃難而來,誰的身上沒有一點兒家仇國恨?
氐人對晉人的壓迫,讓這些將士們戰的激昂而瘋狂,死的壯烈而無悔。
短暫的惋惜之後,更重要的,是殺掉更多的敵人,為他們報仇。
而在距離他們的不過百丈的位置,戴逯並沒有和韓胤那樣直接衝到第一線,但是也提著刀,在一輛輛大車下徘徊,聲嘶力竭的下令。
他那喑啞的聲音,反倒是將士們的定心丸。
主將也拚盡全力,與我們同在。
“將軍!”一名傳令兵飛快而來,“司馬有令,接應杜督護入陣!”
戴逯怔了一下,趕忙湊到大車的縫隙之中向外看。
亂軍裏,一麵“杜”,一麵“袁”,兩個將旗並肩舞動,並且真的距離這裏越來越近。
按照原定的計劃,從哪裏出,從哪裏進,袁方平應當引著杜英從河灘處進入車陣才對。
怎麽直接奔這邊來了?
一旦自己要接應他們,就意味著車陣必須要打開。
這很危險。
但是他別無選擇。
周圍的校尉們都聞令湊了過來:
“請將軍下令!”
戴逯倒是怔了一下,明知道是很危險,甚至可能會搭進去很多人命的任務,自己還在想怎麽勸說他們,結果這些家夥竟然一個賽一個的積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