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碎屍案
剛從李昊家裏出來就接到小楊打過來的電話。
“晴姐,我在高速公路,老高他,老高……”電話那端風聲呼嘯著,小楊的聲音斷斷續續,話語哽咽。
蘇白晴腳步停頓,詢問:“老高他怎麽了?”
“老高他走了!”
蘇白晴瞳孔放大,幾乎握不住手機。
靳霖察覺到蘇白晴的不對勁,詢問:“發生了什麽?”
蘇白晴喉嚨幹澀的疼,艱難的喘息著,顫抖著聲音:“老高走了。”
——
高速路上停了數十輛警車,百餘人筆直站在雪地之中。漫天飛舞著的雪花砸在臉上,生疼!
老高躺在雪地之中,臉色青紫,頭顱凹陷進一塊,血肉模糊看不清原本的模樣。胸口被肋骨刺穿,鮮血將他身上穿著的警服打濕。
老高是鹽城分局年齡最大的老警官了,年輕時曾是緝毒警察,一次出任務時被槍打中了手臂。無法握槍而後轉到鹽城分局,安排一個輕鬆的工作。
在鹽城分局,他是德高望重的,也曾立下不少功勞。不僅值得後輩尊敬,更是後輩的榜樣。
但此刻他躺在雪地之中,雪花落在他身上,而後融化為血水。
他曾戰功赫赫,緝毒時槍林彈雨都挺過來了,不應該是這樣的結果。
小楊跪在雪地中,撐著大衣為老高遮擋雪花。淚水花了臉,雪花打在臉上刺骨的疼,可是一想到老高和他說的話,胸口溢滿了悲傷。
“你不是說明年要退休回家陪嫂子嗎,你不是說對不起她們娘兒倆嗎,你女兒馬上要讀高中了,你就這麽走了算怎麽回事!”小楊垂著頭,大顆的眼淚砸在老高血肉模糊的臉上,哽咽說著。
眾人摘下帽子,挺直身子。
“敬禮!”
蘇白晴渾身發抖,胸口悶悶的疼,眼睛卻幹澀的疼,沒有任何的眼淚。
“禮畢!”
壓抑的啜泣聲斷斷續續傳來,百餘人都是鐵血剛剛的漢子。都說男人流血不流淚,而此刻,這些鐵血剛剛的漢子個個哭的像個孩子一樣。
醫護人員將老高抬上車,小楊哭的撕心裂肺,額頭的血管爆起來,拽著老高的警服不肯撒手。
林良紅著眼眶走過去,死死抱著小楊。
在漫天飛雪之中,汽車載著老高的遺體離開。
“老高走了誰都不好受,但目前最重要的是要抓住殺害老高的凶手。”林良哽咽說著。
小楊無力伏在雪地之中,眼淚肆意橫流,顫抖著手指著滿地的鮮血,嘶啞質問著:“老高走了,有誰會記得他曾立下的赫赫戰功?你看現在這裏都是他的血,可是雪一直下,用不了多久這滿地的血就被蓋住了,沒有人會記得曾經死過一個人的。”
林良沉默。
用不了多久,這裏就會化為平靜。或許還會有人討論曾在這裏死過一個人,可經不起時間的推敲,世人會遺忘,會因各種好玩有趣的事情而吸引。遺忘一個警察因公在這條高速路上殉職,更不會有人記得這個警察曾是為了國家,為了保護公民而喪命。
就好比這地上的一灘鮮血,現在看的清楚。過一個星期,地上仍殘留著血跡,過一個月,依稀看到血跡,過一年,地上的血跡早已幹淨,也早已被人遺忘。
可帶給老高家人的傷害卻是一輩子的,一輩子都無法忘懷的。
小楊摸了一把淚水,手指著心口窩,哽咽說著:“我這裏難受,我替老高感到不值得。他的確是對國家問心無愧了,也對得起公民,可他對不起自己的妻兒。但是,國家不會因他的死傷心,公民不會記得他的死。隻有他的妻兒會傷心難過一生,你說他所做的這一切真的值得嗎?保護那些人有什麽用,誰會記得他?”
眾人沉默,沒有人言語。
這是這個時代的悲哀,記得沉痛的事情和曆史太少。沒有人會記得保家衛國的軍人和警察,沒有人會記得……
靳霖走過去,銳利的眼盯著小楊,厲聲開口:“你是一名人民警察,不是兵痞。這是你的職責,是你的使命,從你選擇幹警察這一天就應該要想到有這麽一天。”
小楊梗著脖子不滿的反駁:“我覺得不公平。我是一名人民警察,我為人民賣命,可人民記得我嗎?人民知道我為他們賣命嗎?”
靳霖額頭青筋凸起,拳頭收緊,抬起一腳揣在小楊的胸口。
小楊倒在滿地的鮮血中,臉漲的通紅。
“你想要什麽公平?這個世界本就是不公平的,你是警察,不代表你為人民賣命就讓人民記住。這是道德綁架,他們何時讓你賣命了?”他腳踩在小楊的胸口,厲聲嗬斥:“你穿上這身警服不是為了讓人民記住的,你還記得當警察的初衷嗎?你事事要求公平這和隻會吸血的資本家有什麽區別?如果你還是認為不公平,隨時可以把這身警服脫了,國家不需要你這樣的人民警察,你真的不配。”
靳霖冷冷盯著他,轉身離開。
小楊手捂著胸口猛烈的咳嗽,咳的眼淚都流出來了,林良急忙扶著他。
靳霖大步流星的離開,蘇白晴掃了一眼小楊,跟在靳霖身後。
他站在車後,麵無表情的點燃香煙。眯著眼深吸一口。吐出渾濁的氣,緊繃的身子總算有了片刻的舒緩。
蘇白晴遠遠站在一邊,靜靜看著他。
她清楚此刻的靳霖也很難過,不比小楊難過,他一直在極力壓抑著情緒,若不是小楊說的那一番話,或許他不會發火。
看著靳霖,她說不出的心疼。
“靳隊不是針對你,老高他……靳隊心情也不好,你別放在心上。”林良低聲說著。
小楊垂著頭,沒有說話。
三月下雪他還調侃是不是誰有冤屈,卻沒想到有了冤屈的人是老高。
竇娥還能被世人牢記,代代流傳。
那麽老高呢?
也會像竇娥那樣被世人牢記嗎?
“嚇到你了?”靳霖吸完一支煙,隨手將煙頭扔在雪地中,邁開長腿走向蘇白晴,喑啞詢問。
蘇白晴搖頭,清澈的眼盯著他,輕聲開口:“你對小楊下手太重了,他在雪地裏跪了那麽久,恐怕要在醫院裏住上一段時間了。”
“我就是要他在醫院住一段時間,他個性衝動,有他在難免會打草驚蛇。喊冤抱不平的事情交給他,抓凶手的事情交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