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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是誰救了我

  “迦音,你是醒著的,對不對,你能聽到,對不對?”驚喜的聲音響起,一雙溫熱的大手捧住我的臉頰,為我拭去眼角的淚。


  我睜不開眼睛,但我知道是易輕塵。


  他的聲音已經銘刻在我記憶裏,永遠不會聽錯。


  可是我沒辦法回答他。


  盡管我有一肚子的話想要告訴他,可事實上我連動一下睫毛都辦不到。


  我隻能聽他說。


  他捧著我的臉,聲音有點哽咽,“迦音,我就知道,你舍不得丟下我們的,我就知道……”


  我當然舍不得。


  我舍不得我的妞妞,舍不得你,舍不得我的朋友,舍不得我們好不容易才組建的家。


  我們經曆了那麽多阻礙才走到一起,幸福的生活才剛剛開始,我怎麽舍得離開。


  我的眼淚再次流出來。


  “迦音,迦音……”易輕塵一遍又一遍地叫我,“迦音,你真的聽得到我說話,對不對,你如果聽到了,就快點醒來吧,大家都很擔心你,爸自責的已經幾天沒合眼了,說是他沒有看好妞妞,所以才害了你,你要是醒不了,他也快撐不住。


  還有妞妞,她每天哭著要媽媽,學校已經好幾天沒去了,迦音,妞妞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驚嚇,你就不要再嚇她了,好不好?

  還有我,我們好不容易才在一起,如果你就此不再醒來,這後半生,漫長的歲月,你讓我怎麽熬呀,迦音,求求你了,快醒過來好不好?”


  我的淚止不住地往外淌。


  我知道,輕塵,你說的我都知道,我知道你們在擔心我,我知道你們都想讓我醒來,我知道妞妞可憐,我知道你愛我……


  易輕塵拚命地給我擦淚,卻怎麽也擦不幹,他俯下.身,吻住了我的眼,用他炙熱的唇吻去我的淚。


  “迦音,都怪我,怪我不該跟你提生二胎的事。”他喃喃自責,“如果不是因為這事,你也不會有壓力,也不會整天悶悶不樂,我也不會出餿主意帶你去海邊散心,不去海邊,後麵的事情都不會發生。


  迦音,我錯了,你快醒過來吧,我再不會提起生孩子的事,我們已經有了妞妞,別的沒有就沒有吧,老天爺不給我們,我們認命就是了,隻要你好好的,我們一家都好好的,我什麽都不奢求了,不奢求了……”


  不,輕塵,不怪你,一點都不怪你,不隻是你,我也想為你生一個孩子呀,我們一起看著他牙牙學語,看著他蹣跚學步,看著他長成你的模樣……


  可是輕塵,老天爺他就是看不慣我,從小到大,不管我怎麽乖巧,怎麽聽話,他都不肯給我快樂,所有我看重的,他都要奪去,他看著我遍體鱗傷而無動於衷。


  輕塵,也許我的出生就是一個錯誤,我本不該來到這個世上,如果這個世界沒有我,也許你們都會過得很幸福。


  輕塵,如果我就此不再醒來,希望你不要長久的為我悲傷,世間還有很多好女孩,希望你能找到一個更愛你的人,讓她陪你度過後半生……


  時間無聲地流淌,我昏昏沉沉不知晝夜,病房裏時而安靜時而嘈雜,我睡了醒,醒了又睡,卻始終睜不開眼睛。


  陳蔓他們會來看我,和我說話,醫生也會每天來例行檢查,易輕塵每天陪著我寸步不離,妞妞每回來都是哭哭啼啼,每當她哭,我的心都會隱隱作痛疼,可我還是沒辦法真正醒來。


  這天,醫生又來檢查,說了一些很不好的話,說我再過一周還不醒的話,就沒有什麽希望了。


  易輕塵當場就翻了臉,和醫生爭執起來。


  “什麽叫沒希望了,你會不會看病,懂不懂醫術,我老婆明明就快好了,你為什麽這麽咒她,你難道沒看到嗎,我和她說話的時候,她會流淚的,她是有感知的,她很快就會醒的,你這個庸醫!”


  從認識易輕塵至今,我從來沒見過他如此失控,說話完全沒邏輯,粗魯又無理取鬧,像個山野村夫。


  我再一次流下眼淚。


  我知道,他粗魯也好,無理取鬧也罷,都是為了我。


  為了我,他已經改變了太多,如今連素養也拋開了。


  輕塵,我知足了,此生能得到你的愛,我知足了!

  醫生看在他的身份上,沒有和他計較,默默退了出去。


  病房裏安靜下來。


  過了一會兒,我聽到他壓抑的哭聲。


  誰說男兒不落淚,隻是未到傷心時,那一聲聲壓抑的啜泣,哭得我心都揪成了一團,我多想伸手幫他擦一擦眼淚,可我除了會思考,什麽也做不了。


  還不如索性讓我成為植物人,聽不到,也感受不到,就不會傷心,不會難過。


  老天爺,你到底要折磨我到幾時呢?

  和醫生爭吵後的第二天,醫院方麵為了討好易輕塵,又給我做了一次全身檢查。


  檢查完,我被送回病房,易輕塵正在陪著我說話,忽然有醫生跑進來說,“易先生,你太太尿檢陽性,極有可能是懷孕了!”


  “什麽?”易輕塵驚呼一聲,失控地站起來,撞翻了什麽東西,嘩啦啦掉了一地。


  我心裏也突突地跳了兩下,像聽到了天方夜譚。


  “怎麽可能,她都睡了半個月了,我們又沒有……”易輕塵不敢置信地喊道。


  “懷孕是一個過程,不是一兩天的事,你太太這是出事前懷上的,隻不過前期是查不出來的。”醫生耐心解釋。


  “那也不可能,她在海裏泡了那麽久,自己都九死一生,孩子怎麽可能沒事?”易輕塵還是不相信。


  當然,我也不信。


  半個月來,我第一次感到嘴幹舌渴,有種想要大口喝水的感覺。


  我太緊張了。


  “易先生,你要相信生命的力量。”醫生說道,“而且,我們的數據是不會出錯的,你要是不信,可以再做個B超檢查,但因為太太身子弱,孕初期我們不建議……”


  “不用了,不用檢查了,我相信你!”易輕塵打斷他,聲音有些發顫,捧住我的臉說道,“迦音,你聽見了嗎,我們有孩子了,你總說上天不眷顧你,現在他的恩賜來了,為了這個孩子,你快點醒來好不好?”


  一滴溫熱的液體砸在我臉上。


  易輕塵在哭。


  我的淚也滲出眼角。


  “迦音,你聽見了,是嗎,你快點醒來吧!”易輕塵說道。


  這時,醫生又說話了,“易先生,雖然你可能接受不了,但我還是要提醒一下,如果一周之內您太太醒不過來,她和孩子都將有很大的危險,到時候,孩子可能會保不住……”


  仿佛悶雷炸響,我的心猛地抽痛了一下,陡然睜開了眼睛。


  “不要……”我虛弱地喊。


  病房裏一陣死寂。


  即而有兩個聲音響起。


  “醒了!”


  “她醒了!”


  易輕塵和醫生同時發瘋一樣地叫了起來。


  “迦音,迦音,你醒了,你終於醒了……”易輕塵抓住我的手,狀若顛狂地喊著,那醫生已經飛快地跑出去叫人了。


  我的眼睛被強烈的光線刺痛,不得不重新閉上。


  易輕塵嚇壞了,抱住我連聲喊,“迦音,迦音,你怎麽了,你可不要再睡了……”


  我虛弱的說不出話,他拚命地搖我,情緒已經失控。


  少頃,外麵呼啦啦湧進一幫醫護人員,七手八腳地把我和易輕塵分開,我被抬上輪床,推離了病房。


  易輕塵跟在後麵跑著叫我的名字,不知道的還以後我病危了呢!

  我又被從頭到腳做了一次檢查,再次被推回病房時,我的神智已經慢慢清醒,眼睛也完全睜開了。


  在我做檢查的時候,易輕塵已經迫不及待地通知了陳蔓他們,等到我回病房時,病房門口已經擠滿了人。


  “迦音,迦音……”大家都圍著輪床叫我的名字。


  我虛弱不能應聲,隻能眨眼睛。


  天呐,眨眼睛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我能眨眼睛了!


  躺回到病床上以後,陳蔓抱著我的手喜極而泣。


  其他人也站在床邊唏噓不已。


  吵吵嚷嚷了一陣子,醫護人員把他們都趕了出去。


  “病人剛醒,需要靜養,不得打擾。”


  連易輕塵都被趕了出去。


  晚些時候,老爺子帶著妞妞過來了,妞妞看到我醒了,哭得稀裏嘩啦,抓住我的手不停喊,“媽媽,媽媽,媽媽……”


  仿佛幾百年沒見過我,沒喊過我。


  喊得我眼淚汪汪。


  盡職盡責的護士立刻又開始清人。


  妞妞哭著不肯走,易輕塵柔聲勸她,跟她講道理,說媽媽休息好了病才好得快。


  妞妞這才哭哭啼啼的走了。


  夜裏,易輕塵和我睡在一張床上,緊緊抱著我,像抱著失而複得的寶貝。


  我靠在他懷裏,聽著他強有力的心跳,手放在腹部,感受著另一個生命的氣息,覺得活著真好。


  又過了兩天,我終於恢複過來。


  大家齊聚在病房裏,陪我說話,那天的事情也被重新提起。


  我一直不清楚自己是怎麽得救的,聽他們講起,才知道當時有多驚險。


  易輕塵被我拖累,自己也險些喪命,羅浩和南柯忙著救妞妞,也沒辦法趕過來相助,眼看著我們兩個都沒救了,陳蔓的呼救聲引來了住在附近的漁民,有幾個人過來幫忙。


  我和易輕塵都是被漁民救出來的,救出來之後,我們就被趕來的救護車帶走了,當時情況混亂,也沒留意救人的都長什麽樣。


  等到事後易輕塵要答謝他們時,居然沒有一個人承認救了我。


  而陳蔓他們也說不清當時到底來了幾個人。


  雖然後來易輕塵給他們每個人相同的酬謝金,但最終也不知道哪個是我的救命恩人。


  之後又因為我一直昏迷不醒,這個問題也再沒有人去糾結。


  “現代社會,做好事不留名的人真的很少了,尤其是麵對那麽豐厚的酬金。”陳蔓最後總結道,“所以,隻能說我們碰到活雷鋒了。”


  我也隻能表示遺憾。


  晚上,大家都走了,我和易輕塵躺在床上相擁而眠。


  緊張了這麽久,他終於放鬆下來,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我聽著他輕淺的呼吸,卻怎麽也睡不著。


  黑暗中,那天的情景又浮現在我的腦海。


  一雙瀲灩的桃花眼從眼前一閃而過,我陡然想起,失去意識前,我分明看到了尚岩。


  是的,我看到了他,他對我笑,說阿音,有我在,你休想一個人走……


  我的眼淚和海水相融,我對他說再見,我的手真真實實地撫到他的臉頰……


  是他!我猛地坐了起來,我知道了,是尚岩,一定是尚岩救了我!

  我捂著臉,坐在黑暗裏,眼淚奔湧而出。


  “迦音,怎麽了?”


  我的動靜驚醒了易輕塵,他打開床頭燈,坐了起來。


  “輕塵!”我抓住他的手,淚流滿麵,“輕塵,我知道是誰救了我,是尚岩,是尚岩!”


  易輕塵吃了一驚,甚至抬手摸了摸我的額頭。


  “迦音,你怎麽說起胡話來了,是不是做夢了?”


  “沒有,我沒有做夢,真的是尚岩。”我抓著他,泣不成聲。


  “好好,你別哭,好好說,到底是怎麽回事?”他安撫我,但語氣顯然還是不相信,隻把我當做了惡夢的小孩子哄。


  直到我哭著把那段被我遺忘的記憶講給他聽之後,他才將信將疑地重視起來。


  “你確定?你確定真的見到了尚岩,並且和他住了幾天?”


  “我確定,我真的確定!”我說道,“在海邊,我看到那木屋覺得熟悉,隻是我當時沒想起來,輕塵,我沒騙你,真的是他,要不然,你怎麽解釋沒有人承認救我的事?一定是他不想讓別人發現他,把我救上來之後,趁亂走掉了,輕塵,你要相信我,我們一起去找他,好不好?”


  “這麽說,確實能解釋的通,可是,明明是我們親手把他埋葬的……”易輕塵說道。


  “他是有苦衷的,是張局和他一起騙了我們,他根本就沒死,隻不過是他的任務完成後,為了全身而退,才借著那場事故假死脫身的。”我說道,“輕塵,求求你,陪我去找他,好不好?”


  易輕塵沉默一刻,點點頭,說,“好,等天一亮,我們就去找他,我要當麵謝謝他!”


  “不,不要等天亮,我想現在就去。”我哀求他。


  他斟酌再三,還是答應了我的請求,驅車帶我趕往海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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