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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歸山上不歸人 第五十三章 少年柔弱,亦當負重遠行

  上河寨有了鄉規民約,訂立了商貿規矩之後,鄉正大人的日常,就變得空閑了許多。最近,陳木酋幾乎是一離開衙門就往鐵匠鋪鑽。


  今天有件比較麻煩的鄉民訟事,拖得晚了些,回到鐵匠鋪的時候,已經暮靄沉沉。


  陳木酋一進門,就看見餐桌上杯盤狼藉,整間鋪子,酒氣彌漫。


  “挨,又是跟那個神叨叨的家夥鬥酒。”陳木酋搖搖頭,喃喃自語,“怎麽醉得越來越快了,這麽早就不見了人影。”


  他估摸著,師傅肯定是酊酩大醉之後,回自己房中呼呼大睡去了。


  看來,這鐵匠鋪中;自從小師弟一走,沒自己照看著些,還真不行。


  陳木酋一邊收拾著狼藉的餐桌,一邊心下暗暗打算;鄉正衙門的事務,眼看著都走上正軌了,該找個人接班了。


  在他心目中,鄉正衙門府邸再寬敞,裝幀再奢華,於己而言都是逆旅;鐵匠鋪再寒磣,活兒再粗糙,那都是自己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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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平生從鐵匠鋪回到家中,已經好幾天了。他原本還想繼續跟師傅學練磨劍之道,但袁大錘是個死腦筋,說好三年就三年,一天不多,一天不少。到了時日,即令任平生卷鋪蓋滾蛋。


  而大師兄陳木酋,卻可以隨時返回鐵匠鋪中,幫忙也好,為徒也行。


  任平生離開的那天,心中很憤憤不平。人比人,差別咋這麽大呢?


  出乎意料的是,大師兄跟隨師傅那麽多年,都不曾有幸一睹為快的 “半天墨”磨劍石,居然直接送給了任平生。


  想到此節,少年稍感欣慰了些。


  這幾天每日練劍,教劍,登山,磨劍。教劍是協助父親,給學堂挑出來那幾個拔尖的劍術苗子,輪番喂劍或示範。


  登山,則還是原來那一支登山隊。跟隨任平生練劍的那幾個劍術苗子中,當然也是以幾個登山隊員為主。


  近兩年來,赤髯峰的剃刀石,石駝山的駝峰石,這支登山隊都已先後征服,並有很多次越過目標數百丈。


  西北無仞峰,東南玉垚峰,都已經登頂幾次了。隻不過每次登頂,隻是足踏山脊,便即回程。


  山脊上那迎麵撲來的蛟息,摧枯拉朽,非人力所能抗衡。


  倦鳥稀疏歸巢,牧童騎牛過巷;莘莘學子,也背了書箱離了學堂。


  已經長得玉樹臨風,倜儻才俊的任常繼他們幾個,還纏著任平生,想再喂兩劍。


  卻被大師兄搖手拒絕了。“一口能吃成個胖子嗎?劍心劍意的淬煉,不在學劍之時,而是在你每日每時,坐臥行走,舉手投足之中。”


  師弟們深以為然,便要告辭回家,隻不過才一拱手,告辭的言語,即被一陣震天動地的嘯聲打斷了。


  那嘯聲,不知是什麽怪物發出,震得固若金湯的學堂門牆瓦簷,塵灰簌簌撲落。


  南頭嶺鬧妖的事,已經過去三年多,但那恐怖的陰影,並沒有在族人的心頭完全散去。此時再生怪異,眾人臉色大變,驚疑萬狀。


  任平生笑笑道“別慌,一個老朋友,帶你們去見識一下如何?但是不要跟族人說,就說我們幾個,降妖除魔去了。回來大家都有麵子。”


  任重道神色謹慎道“就憑我們幾個?”


  任平生瞥了他一眼,“要不,你別去?”


  一有人發慫,其他師弟便趁機噓聲四起。結果任重道咬了咬牙,“去就去,誰怕誰。”


  說實話,除了任平生,其實所有人心中,跟任重道是一般的慫。這種事,哪能逞英雄啊!隻不過連自己噓過的人發狠去了,便都隻好忐忐忑忑跟著。


  好在有大師兄走在前麵,一路吹著口哨,還真像是去會一位老友似的。


  剛剛走出村後,進入丘陵,便有一個身影,如飛追了上來,正是獵人任強。


  “爹,你也去?”這其實不算很出乎任平生意料之外。


  “嗯,我和你們去看看。”獵人看了看那幾個驚疑不定的追隨者,暗暗歎氣。兒子畢竟是兒子,少年心性,並未泯滅。


  不入村寨,不擾人畜,這是獵人與大白之間的約法三章。所以西嶺白猿,隻是走到了丘陵邊緣的山上,發嘯聲為號。


  一行七人,剛剛走上第一道山梁,便看見一頭體型龐大,如同小山般的白毛怪物,蹲坐在山道正中,吼吼呼氣。


  嚇得任重道幾個,又往後麵縮了一縮。


  卻看見獵人和任平生直直迎了過去,眾人隻得硬著頭皮,步履僵硬地跟著;與前麵兩人的距離,不知不覺中又拉開了許多。


  獵人還沒來得及出言招呼,任平生已經一步蹦出數丈,到了白猿跟前。


  這家夥,還是那般高大,自己怎麽還沒長到跟它的大腿一般高矮!任平生直直蹦高,在大白腦殼上重重拍了一記。


  大白一縮脖子,卻在他下落之際,伸手接住了。一揮長臂,把任平生遠遠拋了出去。


  走在後麵的任常繼他們,見大師兄照麵一合,就被那怪物遠遠拋出,往自己這邊擲來;心下大震。


  任常繼和任重道,芽崽三個,不約而同地往前高舉雙手。三人都是一般心思,接了師兄就跑。


  而虎子膽小一些,竟直接往後退了幾步,幾欲轉身狂奔逃命。


  連大師兄都接不住對方一個照麵,自己留著這裏,不是送死是什麽。


  眼看任平生淩空到了跟前,卻滴溜溜翻了個筋鬥,穩穩落在地上。想接人的和想逃跑的,都鬆了口氣。


  “跑吧老師,大師兄。打不過的。”虎子顫聲喊道。


  隻不過,獵人和任平生都沒理他。大師兄還是一蹦數丈,又到了白猿身前;還是那般賤兮兮的,蹦到高處,往白猿腦殼上又是一記。


  然後,又被白猿擲了回來。


  再蹦上去的時候,白猿卻不擲他了,把任平生挾在腋下,白影一閃,躥上一棵參天古樹;伸出另一條毛絨絨的長臂,在樹枝上一蕩就是十數丈遠,飛身到了另一株樹上。


  如此擺蕩幾下,眾人眼前,瞬息間就失去了白猿和任平生的身影;隻剩下一人一畜的大呼小叫,遠遠傳來。


  “他們是在玩兒吧,那有這樣打架的?”芽崽一臉茫然道。


  “莫不是,大師兄就這樣給它捉了去?”虎子道,心中依然難安。


  任常繼和任重道相看一眼,見教習老師在前麵,隻是搖頭歎氣;兩人便不動聲色了。一開始時,那白猿的形象,實在太過駭人;如今再一細想剛才情狀,大師兄顯然就是在跟它玩兒的。


  也就是喘幾口氣的功夫,白猿的吼聲,由遠而近。那道小山似的白影,又再從一棵棵的大樹間飛蕩而來;幾下起落,就回到原來蹲坐的路中。


  白猿把任平生放下,大氣不喘;而那隻剛才挾著任平生的大手,卻直直向獵人伸了出來。白猿攤開手掌,眾人便見到它一直攥手中的,是一塊黑色布片。布片上,隱約還有些血跡。


  布料經緯嚴密,質料精細。


  這並非不歸山上,該有的布料!

  白猿指指布料,指指無仞峰的方向,也指了指上空,在暮色中飄蕩的風雲。


  獵人默然接過布片,神情複雜,卻隻微微歎了口氣。對白猿揮揮手道“謝謝,回去吧。我們的事,你別參合。無論以後如何,都不要惹那些人。”


  任常繼率先邁步,走到了教習身邊。驚恐之後,突然發現能有機會近距離接觸一頭大妖,他不願錯過。


  幾個師弟,也跟著走了過來;很想伸手往白猿身上摸捏幾把,卻又不敢。眾人隻顧看著眼前的白猿,全沒注意到此時老師的臉上,已經蒙上了一片陰雲。


  任平生見了那塊布片,聽著父親奇怪的言語,也知道事有蹊蹺,卻不便當場開口詢問。


  大白屈身下來,伸開蒲扇大手,拍了拍任平生細小的肩膀,再指了指西嶺的方向。然後,大白飛身上樹,一閃而沒。


  回村的路上,獵人對任常繼簡捷交代道,“馬上回去,叫你爺爺,召集所有村民,當即到學堂中議事。全寨的成年人,都必須到場。”


  “還有,此次議事,隻能是成年人參與,十八歲以下的,一律不得出席。”


  “除了你們幾個。”獵人最後補充道。


  任常繼見老師如此交代,知道事情緊急,也不敢細問緣由,會同三位師弟,飛奔回寨。


  “爹,這次,是不是整個思安寨任家一族,都有危險?”當山道上隻剩下父子二人,任平生問道。


  天色已經昏暗下來,獵人沒有直接答話,看了眼遠處山下,村寨中燃起的星星燈火,“平生,如果現在,為了留存任家的一份血脈,讓你帶上幾個師弟,冒死闖下不歸山;能做到不?”


  少年望著父親的臉色,欲言又止。他本想問,為何父親不能一起下山。但想想幾次分別登頂無仞峰和玉垚峰的遭遇,那足以撕裂一切的狂暴蛟息,便沒有再提。


  沉吟了一會,任平生問道“爹,若我們都走了,你們留下的,還有機會嗎?”


  任強歎了口氣,“也許有,也許沒有。但我們至少有機會一戰。”


  他從遠處收回目光,看著兒子,“但是,你們要麵對的,是幾乎十死無生的雪山蛟息。唯一的戰鬥,就是在絕境中求活。那種境況,要比死戰中求活,艱難百倍。這一次,爹不能陪你了。我的使命,到你這裏,就算完成了。而你的,還任重而道遠。”


  xuanhuangtianji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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