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二零章 自衛反擊
第四二零章 自衛反擊
同那些彈劾奏摺一樣,我嘔心瀝血完成的辯解摺子也彷彿石沉大海,呈遞上去就杳無音訊。
劉仁軌死人臉依舊,自打被我噁心到后就恢復以往的討厭嘴臉,不是嫌我懶散就是敲打了積極進取之類的廢話,再沒從他嘴裡打聽出有價值的情報。
而李義府至始至終都在裝糊塗,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整日歌舞昇平的一派和氣。態度很明確,既不想惹火上身也不必落井下石,你好我也好,你不好我也沒辦法,兄弟倆誰不欠誰。
好壞先不論,關鍵心裡不踏實。按理不該拖延這麼久,搞不清上面那幫人什麼打算,折騰人很有意思么?我這邊上吊繩疙瘩都綰好了,出來進去的提心弔膽,不說給個痛快。
也罷,本就沒在這群文官身上寄託希望,既然大夥都保持靜默我也只能靜觀其變了。現在要保持冷靜,反覆思量,好也罷、壞也罷,什麼結果是能接受的,什麼是接受不了的,自己心裡先得有個底。
「既然都沒了音訓,等過了年大夥把這事就忘乾淨了,夫君不必太費神。」穎親手捧了杯茶給我,寬慰般笑道:「既然已經辯解過了,又扯軍購又扯前方士氣的,怕誰也不敢在這當頭把事鬧大,區區幾個言官成得什麼氣候?」
老夫老妻了,自然明白穎的用意,不過是想給我松個勁卸卸包袱。說言官成不了氣候是自己騙自己,那幫人行事少有忌諱,一不看臉色,二不講交情,事情鬧的越大越顯本事,說起不怕死到是真的。當年李義府勢頭正盛的時候比我威風多了,就因為和個罪婦有瓜葛被揭了短。還不是被參的焦頭爛額?雖說最後依仗元首寵幸扳回局面,將個蹦達最歡的諫官流放算是報了仇,但自此被劉仁軌抓了痛腳直到現在都沒翻過身來,壞名聲的事。
想到這不由拿李義府當年地案子和今日做了個全方位對比。老李是色急忘本了,又手腳不利落被人抓了短,期間不得不帶出條人命遮擋。按民間的思路想的話,殺人償命是天大的案子,罪無可赦。但在上位者的眼裡就可輕可重。一來李義府難得的人才,小小個風化案子而已,就不必折損棟樑了;二來本是個小事,可逼迫堂堂大員殺人脫罪也是諫官過分,本來哈哈一笑的風流韻事非得逼人家弄出人命,煞風景。雖說罪在李義府,但禍由清流而起,要我是國家元首也回偏袒老李。
王家這事則恰恰相反。在民間不會有大響動。百姓們不可能有這種認識,王家待人親和的名聲或許還能博取些同情,可上位者眼裡怎麼看?首先有破壞國家體制地嫌疑。農耕為本的年代里,在某些人眼裡王家的行為可以和挖國家牆角划等號,說利誘是輕的。真要和你過不去,在『利誘』前面加個『有心』二字,只怕聖上想袒護都有難度。
按我所能承受的結果,最次不能讓人把『有心利誘』的罪責坐實了。到時候罰俸、降爵甚至外放都不要緊。至少京里咱不卻人脈,只要給人個無心的感覺,東山再起難度不大。
想到這讓穎喊老四來。到了這當頭上心裡反倒踏實了,不管能不能平息,先做最壞的打算,第一反應是先保陳家。王家地根基雖淺,想一下扳倒也不是那麼容易的,怕就怕陳家受了連累。未雨綢繆。商家經不起這麼大風浪,而且陳家的資產也已經積累到引人注目的程度,想完全撇清干係可能性不大,也不現實;但可以通過些途徑將損失降到最底。
現在面面上一切照舊,不能給人心虛的感覺。所有地動作都在暗處,陳家財產作個全面盤點,不能分散,能集中的全部集中起來統一處置。我至今還欠蘭陵兩萬貫。這給我個提了個醒。同樣的欠條再來三張就相當於陳家的財產了。就算陳家有麻煩,只要出具長公主府上地六萬貫欠條。動陳家就相當於動蘭陵公主的財產,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胡鬧!」自古舍財取義的例子不少,可主動上門索取欠條顯示自己債務纏身的就我一人。蘭陵被我無禮要求弄的哭笑不得,「沒工夫陪你過家家,欠條開出來就得認,到時候你認這六萬貫不?」
「認!當然認!」
「那你先給前面兩萬還了。」
「還,肯定還!」
「沒皮沒臉!」蘭陵下氣的啐了口,「你這號早就沒了信譽,開六十萬你都不皺眉。拿我當匿財的禍東了,不夠人笑話的。」
「哪我找程老爺子去,雖然他沒你可靠……」就怕老頭哪天耍蛐蛐興起把陳家地欠條押上去這麼一輸……
「都開始準備後事了,啊?」蘭陵說的有點惱火,一本子摔我身上斥道:「我還沒死呢,你憑什麼預備到我前頭?」
「我尋思這事不可善了,現在軍備當頭不清算,不等於善罷甘休。」說這話的時候耍了個小心思,以探聽虛實為主,開欠條啥的不過是借口,想從蘭陵嘴裡打聽最高層的想法。
話一出口蘭陵就品出了味道,一陽指戳過來點了我無恥穴,「遭謊都遭貫了!人前人後都不實誠,朝我這裡還用拐彎抹角?」
「拐啥?你拐還是我拐?好不好的照個面給個話對你來說不是大事吧?前後給人吊著,你當我愛胡思亂想?」
「現在本子還壓著,想等話的不是你一人。」說到這蘭陵也拿不住脈的樣子,「若真依罪處置,下手辦起來地話,你王家少說也得脫層皮;可現在……」蘭陵斜眼看了看我,表情變地古怪,「可現在有人給你撐著,辦吧得罪不該得罪的人,不辦則有違國之根本,儘是頭疼事。」
有人撐著。誰啊?誰對我這麼好?「那可是老天開眼了。我就想看看你地態度,依你看我著是該嚴處還是從輕發落?」
「就憑你這問法就該嚴處!」蘭陵不屑的眺我一眼,「現在是扳道理的當頭,還不倒認罪伏法地地步。不管是嚴處還是從輕發落都不該從你嘴裡出來,只要能把道理扳倒了,就是一文錢的責罰都不該認!」
唉!我這時就盼了誰罰我一文錢把這事揭過去算了,就憑我那辯解摺子還達不到顛倒是非的效果。蘭陵給我個提示,至少有人覺得我是對的。我這一套大逆不道的制度在高層建築里居然有市場,還真沒想到。
蘭陵維護我是肯定的,但這個當口上她不好積極表態,堂堂長公主直接和諫官對干,明目張胆干預朝政的只會淪為笑柄。只能在背後動用自己的勢力拉我一把。
作為李治就更不好表態了。儘管蘭陵說過元首私下對我有好感地話,國本不能動搖,再大的好感也比不過他李家江山,再小的事一旦被擺在桌面上就不好講情面了。
「夫君堂堂學監。掌管織造學。既然他是針對咱家織造作坊的事,想要扳理也不難。」穎一邊抽了九斤屁股一邊朝我提示。九斤今天是非挨打不可了,前次奶娘搶的快,沒得逞;今又再接再厲給妹妹拿跑當了穎的面就朝雪裡埋,和我塞他時候如出一轍。
出發點是好的。想叫襁褓里的妹子感受下他當時地快樂;所以穎這暴力娘就加倍滿足兒子,清脆的抽擊聲動感十足,無論從視覺還是聽覺,給在場所有人帶來全方位的震撼。
「回屋反省去!」穎打的手掌通紅。累了。九斤扶了牆朝門外挪,九斤奶娘站門口不敢勸,心疼的捂嘴掉淚還怕哭出聲來惹夫人更惱火,直到九斤出門才趕緊抱起來朝廂房跑。二女和老四則見怪不怪,這種打她倆常挨,不在乎了。
打地穎氣喘吁吁,我跟前茶碗端起來兩口就見了底,「虧妾身搶住了。要不非出事不可。」
「下次給他都不敢了。」一頓臭揍就長了記性,孩子嘛,偶爾打打有好處。我這號的小時候挨打還是少了,要不就不會出今天這事,比挨打還受罪。
「不敢就好了,他什麼不敢?」穎朝椅子上一靠,立威般的朝二女、老四冷眼掃過,「你倆先出去。」說罷朝我甩甩手。「腕子崴了。」
「先崴著。打孩子用得著那麼大力氣?沒看九斤剛都走不穩了,下次輕點。」
「妾身有分寸。」說到著自個也樂了,「不知道九斤給妹妹朝雪裡塞時怎麼想的,可妾身抽了幾下到開了竅。」
「打孩子還打開竅了?」這說辭希罕,和我那份辯解摺子有曲意同工之處,不可理喻。
「一開始就錯了,從上辯折時候就錯了。」穎不在意我怎麼嘲諷,只顧說自己地道理,「就和這打孩子一個道理,巴掌輪起來才不管對錯,抽完再說,抽多少下憑人家的性子。不管怎麼辯解,咱首先就把自己放了個挨打的位子上。」
女人家心思太淺,當朝廷和過家家一個道理,可說了就叫她說完。
「現在就算辯了,可大理依舊在人家手裡。咱不能順了他們的意思辯,越辯越被動,吵吵鬧鬧的還降了自家身份,索性不和這幫人繞了咱王家是錯是對上糾纏。」穎是吵架高手,每次和我拌嘴時候都能揚長避短,避重就輕的胡攪蠻纏。「他們目的就是繞了王家尋事,咱佔不佔理都脫不幹凈。」
「恩,」有理,穎這番話有見識。就事論事,只要把王家撇清了,不管事錯事對都有機會脫身,要趁了舌戰還未正式打響之際把矛盾轉移。
「您是織造學的學監,滿大唐能在這上說得起話地就您一人。現在不要王家怎麼怎麼,就直接說這章程是為天下織造業能有序進展才制定的。」穎說到這裡嘴皮子越發利落,「不牽扯別的行當,就圍了織造業和他們理論,還就不信有比您更懂行的?既然扯上了軍供,加上您在織造學里超然的身份,只要不牽扯別的行當,就是胡言亂語也沒人敢即刻批駁。」
什麼叫旁觀者清?這就是例子。絞進去的只想了怎麼脫身,越急越亂。穎不懂行,織造作坊的事她插不上嘴,始終站了圈外看待事件發展,家裡最清醒地就是她。
只要不牽扯別地行當……這句話太重要了。這就不牽扯因工廢農的說法,僅僅是指織造業本身地一次試驗性變革罷了。而織造學本就是農學里剝離出來的學科,和農業息息相關,王家作坊不過是自甘為試驗品來驗證這章程可不可行,有沒有在整個行業里推行的必要性,是先驅!
既然是試驗,有弊有利才合常理。知錯改錯,沒錯勉勵,你不該拉起架勢當反動派來打擊鎮壓吧?這不是針對王家如何如何,而是針對天下有識之士為國為民的一片赤誠熱心,一盆子涼水澆下來把王家打倒是小事,寒了大夥愛國為民的熱忱才是目的!
就像穎說的,咱不辯解!已經為國到這個份上了還彈劾冷眼不斷,還辯解啥?你給王家殺完抄凈算了。從我王修於高麗戰事上諫言伊始,先後吐蕃攻略,對農學的貢獻,織造學里兢兢業業,銀監府和惡勢力做鬥爭等等事迹,那樣有對不起大唐帝國?那樣對不起蒼生黎民?王家上下一不求名二不求財,有點好處巴不得惠及周邊百姓,說王家牟利的可以來看看,看看莊戶是不是被王家盤剝的生不如死,看看鄰庄鄰界的是不是常年生活在王家的淫威之下。
心涼了,知道錯了。全我的錯,有錯不敢不認,沒錯也全包了,你說啥我認啥,既然所謂的清流容不下王修這污吏,朝廷愛咋發落都行。為了讓你們動手更方便些,我這雲麾將軍先辭了,織造學咱也沒資格為人師表,農學這少監一併交了去;還有左武衛的官職,銀監府的大印,一盒子送了吏部里。
再不夠的話,王家這爵位是不是也那啥了?這可是聖上親封的,沒有聖上同意,王家還不敢撒手,是吧? e on bab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