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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二章 攪拌

  第二零二章 攪拌 

  一覺起來,臉才洗了一半,錢管家滿頭大汗奔來報告,莊裡蒸酒作坊出了亂子,被京城幾個大食肆聯手起來堵了門,外面的東西運不進去,裡面的產品運不出來,吵嚷了叫陳家的人出來給公道。 

  「說仔細。」穎接過我手裡的巾子一邊給我擦臉,一邊問道:「要什麼公道?」 

  「三十來號人,說咱家…,啊不,陳家裡的酒暗地裡賣給別家有勢力家裡,偏偏不念及同是商家的情誼,眼瞅瞅的看他們關張歇業也不說拉一把起來,既然死活都難保了,不如過來讓蒸酒作坊的護院打死算了。」管家指了指后宅外已經組織起來的數十名彪形大漢,「夫人,您和小侯爺就給個話就成,老漢給那幫潑皮都打將出去。」 

  「胡說!」穎皺皺眉頭,「報官了沒?」 

  「才派人上去,估計這會就快到了。」錢管家有點惱火的跺跺腳,畢竟現在王家一天天里起來了,京城上下有頭有臉的人家多少都得給個面子,可今天竟然被幾戶開食堂的鬧到家門口來,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趕緊給追回來,就是報了案也給我撤了!」沒等穎發話,我搶聲吩咐:「讓人快馬去追,就說自家已經解決了,不麻煩人家,禮數要周全,當賠罪的話來說,不論怎麼也不許官家裡插手,去!」一旦官府派人過來就麻煩大了。家裡的釀酒作坊本身就不幹凈,禁酒令下來后就沒斷過朝外賣暗箱酒,有些關係必須靠這個維持。蘭陵也知道,朝廷上負責的人心裡也明白,量不大就睜眼閉眼的過去了,沒人願意因為這個事情跑來得罪人。可這次不同,那幫雜碎就是來鬧事的。根本就是合計好了叫官府來抓,一旦報了官正中他們下懷,過堂時候不乾不淨的一攀扯,就算官府不想過問,可風聲一下就放出去,老大個黑鍋扣上來,王家、陳家,面子上都不好看。弄不好連名聲都得壞到這上頭。見管家派了人去銷案,才問道:「那邊動手了沒?」 

  「打了,咱家作坊里的護院動地手,人家沒還手,光喊:打死就對了,比餓死省事。」管家說到這裡煩心的撮撮手,「滾刀肉,打幾下就停了。不還手也不好朝下再打。」 

  和穎面面相覷,均苦笑的搖搖頭,「派人給花露水作坊的老四叫來關了家裡,不許出面去答話,也給你娘家裡把話說清楚。別人就吐了臉上都不能動手,他們就等了咱家打人才有個說道。」進屋換了件樸素點的衣裳穿好,「這事情我來解決,咱家作坊該幹啥幹啥。去。傳我話下去,按鬧事來的人頭一人發個馬扎歇上,挨打的陳家賠現錢,搭五個遮陽棚,茶水供上,愛待多久隨意。給他們說清楚,這是王家的莊子,除過陳家地蒸酒作坊那一塊地方外。敢到莊子里撒潑,那就休怪王家的人當賊偷打他們,打死都不相干!」 

  「夫君朝哪去?」正朝院外走,被穎上前扯住,「這事咱家出不得面,他們還沒膽子朝王家攀扯,就拿陳家說事而已。您一旦過去就算給事情攬過來了,咱王家沒道理趟這個混水。」 

  「我去看看。老遠撩個陣。」見穎擔心。笑了笑,「小事。不放心就隨我一同去看看,咱站遠遠的。」這不是幾個食堂敢聯手弄的事情,後面肯定靠了人,我和穎心裡都明白,這酒的事情弄的太獨,明眼人一看就清楚,肯定陳家是仗了王家的勢才攬了這個差使,說不定這次就是沖了王家來的。 

  出門間碰見被叫回來地老四,一臉不情願,迎頭見我和穎出來就沖了抱怨:「姐夫,也不出去管管,再耽誤幾天,朝廷里的訂單都交不了差!」 

  「哦,你就在家歇一天,朝廷上我去說,壞不了事。」現在只能安慰了,下來交不交差就得看事情能不能擺平。 

  「我去找公主討公道!」老四見我說的沒點分量,馬上就想到這個強援。 

  「你消停!」穎順手就給老四腦門一巴掌,這時候當姐的說話就是頂用,「啪」一聲過後,老四捂了腦門老實的朝後宅走去,整個世界清靜了。 

  不好辦啊,蒸酒作坊門上橫七豎八地一夥子人,給門口圍了個結實,有幾個衣著光顯,不是一般人能穿起的料子,可能連食堂掌柜、老闆一干高層領導都來了,撕破臉皮的架勢。想想也能理解,酒樓上全憑了天熱這半年賺錢,菜蔬瓜果的都齊全,外出吃飯地人也多,一停了酒客人少了多一半,尤其這些大規模的館子,虧損驚人,人家就是說餓死的話也不為過。 

  倆人站了遠處的樹下看的無奈,「一幫殺才!」穎氣的咬了咬嘴唇,「皮奸溜滑的,指名道姓的喊陳家,怎麼不沖了咱王家來?看不掀了幾十張好皮下來!」 

  「呵呵…」拍拍穎肩膀,笑道:「人家又不是瓜子,打死都不會提王家,來鬧事地,又不是送死。」 

  「這下去不是事,錢不賺可以,面子丟不得。」穎有點上頭,臉掙的通紅。「都那些酒樓上來鬧,記清楚,秋後算賬!叫他們知道,不光是王家,就陳家都不是隨便就能招惹的!」 

  正說話間,老四攜了蘭陵也跑來看熱鬧,看來今天蘭陵來的早了,站跟前看的津津有味。老四則一會就貼了蘭陵耳根子上咕嘟幾句,蘭陵微笑點頭。 

  穎過了個眼神給我,我輕輕點頭會意。上前給蘭陵見了禮,擰了老四耳朵拉回家去,望了兩人的背影,蘭陵理所當然的站了我邊上。 

  「還就應了你的話,都敢上來堵門了。」蘭陵笑吟吟地旁邊耍著花腔,「官商勾結欺壓百姓地事情,咱『幬縣伯』可是兩難啊。」 

  「幸災樂禍?」自古官商勾結就被世人詬病,是大忌。怎麼說我是算官家的人,大小有點勢力,和陳家雖是親家。可一旦牽扯起來在這個事上處理不得當,一旦被人家抓了痛腳,不管是什麼原因,那就坐實這個官商勾結地話。「勾結是不假,你哪個眼睛見我欺壓百姓了?」 

  「這話不由你說,眼前這個情景,有心傳話地就能扣個欺壓百姓的帽子來。由得你去分辨嗎?你不是耍橫耍習慣的人,又是做學問的宗師又是兵法家的。名聲一大把,還不敢抹了臉耍二杆子,可是為難了。」蘭陵瞄了我一眼,拉我朝遠點的樹下陰涼站上。 

  「聽明白了,」我點點頭,「你是暗示我轉型,走二橫路線?說實話,就給這些人打出去。誰能把我咋?打死都不怕,他們以下犯上在先,官司上就不佔理!」 

  「哦?」蘭陵聽罷笑了起來,「看來真是動了氣,少見的很呢。打打殺殺的你不在行。就別叫喚了,就現在這個樣子蠻好。威不是這麼立地,堂堂伯爵打人家幾十個商戶,傳出去丟人。」 

  「我也知道。可我又不敢打人家公爵……」無奈的一攤手,「這事情肯定是有人指使,沒撐腰的,這幫雜碎還不敢跑來吆喝。」 

  「奇怪么?」蘭陵淡淡一笑,將我朝家裡拉去,「你家這次頭冒的高了,從開始禁酒的時候就沒思量周全。旁人才不管你是什麼個打算,從給朝廷送了蒸酒秘法開始。就有人看不過眼了。」 

  「我獻秘法,他們憑啥看不過眼?」 

  「你獻你的,別人只當你是敗家子也罷了。可偏偏就你家上有了獨一份釀酒的特權,人家怎麼想?明顯是和朝廷作了交易嘛!別以為有了軍方的訂貨,拿住了朝廷地心思,你就能高枕無憂。梁、程、秦,這三家能幫你打人,哪怕殺人。可他們幫不了你樹名聲。人家不壞你基業,就壞你名聲。你能怎麼辦?」進了家門,蘭陵朝自己的侍女過去低聲交代幾句,那侍女應聲而去。「你且忍幾天,看來讓你獨家經營了釀酒不是好事,反而害了你,為倆錢不合算,終究不是個長久。你也別忘心裡計較,沒人想和你結仇,後面指使的人也不用朝深里挖,無非就是你擋了人家財路而已,誰家都有可能。」 

  說擋財路,那這次我擋的多了。就蘭陵的話,沒必要去針對誰去挖線索,京城裡凡是生意大點地商戶,後面肯定得找個依靠,生意不好,保護費就繳的少,換個位置想想,若自家關照的生意出了這麼大一擋子事情,肯定不會袖手旁觀。人家也是家族利益為重,和尋仇是兩碼事,說不定還是自己常常一同出遊的好友家裡乾地。想到這裡,心裡也寬鬆不少,「呵呵,那你也有可能了?」 

  「恩,」蘭陵進了書房,倒涼椅上翹了腳展示自己的新鞋子,一臉得意。笑道:「就是給你個壓力罷了,我家裡也有些商人依附,可惜沒開館子的,要不也攙和一起來鬧你。無非就是想讓你開個口子賣他們酒而已,都是有頭有臉的大館子才敢背地裡賣酒,一般小館子,你送上去人家還未必敢收呢。」 

  「說來說去就是朝廷禁令不放眼力!」抓了蘭陵的漏話,無理取鬧道:「若執行的嚴格,就沒這擋子事情了。」雖然我知道這事情永遠都不可能避免,以前不行,以後也不行。多大的利潤就敢冒多大的風險,人性貪婪,後世地武裝毒販和大型藥廠參與毒品研發製造的事聽起來都不希罕,何況酒乎? 

  「哦?」蘭陵蹬了鞋子盤腿坐起來,笑問:「你什麼個說法?有萬全之策?」 

  「堵不如疏,朝廷親自監管製造也好,提高釀酒行業稅收也好,都比現在這麼無情禁止來的合算些。」其實這年代的釀酒行業徵稅已經高的嚇人了,若再提高,一般小作坊根本難以維持。「眼前來看啊,朝廷親自監製的利潤大些,若長遠打算,逐步提高稅收更符合國家利益。也可以朝廷和民間一起釀造,控制好稅收,其間相互有個競爭,也避免了公辦作坊一家獨大反而沒了進取之心。狗攆兔的道理。」 

  「聽起來有道理,」蘭陵點點頭,「可誰都不能保證官辦作坊為了自身利益利用勢力去欺壓同行,到時候官司上都沒辦法斷。」 

  「那就欺壓好了,船到橋頭自然直,怕什麼?總要有個強勢的跳出來去橫行,然後弱勢團體絕不會束手待斃,拉鋸戰嘛。總會達到個平衡點,各有各地優勢,鹿死誰手還兩可呢。」這年頭,受生產力和消費力制約,就算政策再放地開,也不可能用二十一世紀的模式來硬套,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權當把釀酒行業作為試點來辦。積累經驗而已。 

  「你呢?你家不是釀酒地嗎?這麼一來,自家的利益也受了虧損。」 

  「我家,嘿嘿。」我家釀酒最大的用處是來造花露水,是副產業,依舊走高端精緻路線。產量小,利潤高,絕對不和他們打群架。船小好調頭,一旦陷進去大不了不幹了。光保證花露水就成。我老媽當年就教導我:熬粥怎麼才香?沒訣竅,就一個字,攪!想到這裡,開心笑道:「不告訴你!」 

  「滑頭!」蘭陵笑的開心,「你根本就是個和稀泥的。說的頭頭是道,其實還是想把自家從泥坑裡摘出去,然後又不甘心別人佔了這個利益,就打算給局面攪亂。把人家都拖進來,自家亂中得益。心思長成你這樣子,還真缺德。」 

  「懂啥?」不屑的看了蘭陵一眼,雖然我有這個打算,可說出來就沒意思了,顯的我好像多自私一樣。「婦道人家,不足為謀。」 

  「說對了。」蘭陵揚頭笑道:「一把濫心思,不去當官真委屈了好材料。笑眯眯地禍害人。和曹尚書的本事,你倆一對。」 

  「孟子曰:聰明女人容易老。好皮膚是睡出來的。」見蘭陵發愣的時間,仔細大量了一陣,「你最近好像睡眠不足的樣子……」 

  「去死!」 

  現在有個順手的事情,本來打算抓點統計禁酒後飲食行業的損失,沒想到人家送上門來了,閑著也閑著,胡賬房喊了來,讓他過去做下調查,大約起個百分比出來交給蘭陵就成,這事情讓蘭陵統計起來比較有效率些,她手下人多。當然,我會參與整個統計的過程,這點很重要。 

  那幫人也不是一味地光堵門,有些心眼活泛的拖了人朝王家裡遞軟話,也就只能找到錢管家說話的級別而已。 

  「去,給他們說,一月後有分曉,這會就是堵門也沒用,一點都影響不了陳家的事。」趁午飯的空擋上,掐了下蘭陵大約地時間,叫了管家去傳話,「就明打明說的說,若誰家裡不走就記下來,一月後有酒都不賣給他!」 

  「誰說一月後有酒?」管家剛走,老四叼了根筷子站我身後,「姐夫,半年後都沒酒湊給他們,咱家這邊趕工都趕不過來,眼看朝廷還得加訂貨過來呢。」 

  「大人家說話什麼時候輪你插嘴了?」穎揪了老四耳朵拉走,朝蘭陵那邊瞅了瞅,「可是有了辦法?」 

  「緩兵之計,能有啥辦法?打,打不成,見官又見不得,你想讓咱莊子上收容三十多開飯館子的不成?」其實心裡也沒譜,蘭陵答應給我活動而已,可終究有個時間,一月是按食堂的忍耐力掐地,這邊成不成還說不定。把穎朝飯桌那邊推了推,她還陪蘭陵呢。「你別操心了,我來處理。」 

  既然得了個準話,商戶們沒理由再糾纏下去,還客客氣氣的墊付了一天里喝的茶錢,滿意而歸。家裡也暫時消停會。下來就看蘭陵的能力了,工部上肯定是鉚足了勁的打算開酒坊,一個月時間雖然開不起來,可這個風聲一旦傳出去也能給王家減輕點壓力,至於禁酒令是不是取消,那不是蘭陵能說的話,她沒這個能力,就是皇上也得思量思量,現在只能把希望寄託了統計報告上去,其中的數據會稍微誇張點,憑空捏造的本事,咱銀行地! 

  這幾天來一直充實,沒一點空閑,忙著在數字上弄虛作假,猶如干回本行,不是一般的激動。我是誰?出過專業算學教材的人,我統計的數字除了蘭陵沒人敢懷疑,雖然她從頭到尾一直懷疑,可她看不懂,什麼叫複式借貸記賬,全世界只有我知道!裝神弄鬼嘛,其實根本用不上這麼麻煩,一來增加神秘感,二來懷念一下國有銀行的崢嶸歲月。 

  「你弄的什麼?」蘭陵不滿的看著我整理出來的賬目,「別耍花樣,划九宮圖嗎?」 

  「不懂就對了!」我拿過幾家食堂上送來地兩年賬本,按列表將數字填寫進去,「又不蒙你,怕啥?」 

  「蒙誰都不行,關係了朝廷利益,」蘭陵不滿道:「你一肚子地學問,全用了蒙人上頭。老天瞎眼了,怎麼就只眷顧這種人。」 

  「老天曰:朝廷禁酒虧大了,」笑著將數字又還原回來,「不蒙也是虧,索性多虧點讓他們著急,心急好辦事。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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