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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一章 錦上添墨

  第一八一章 錦上添墨 

  春雨貴如油,今年的油價賤。從英公府回來后,連續五六天才,今日午後才有了放晴的跡象,我窩在家裡快發霉了。蘭陵也不知道在搞什麼,反正下雨天她必然不來,有點想念。穎和二女最近比較貼,常常老遠見她倆嘀咕些什麼,神色詭異,但我走到跟前就只聽到家長里短,中間還夾雜了穎對二女的教導一類的話,二女表情恭順,虛心受教。 

  倆鬼婆,不知道又在出什麼濫點子。既然不讓我知道,也就懶的搭理,女人家的事情咱老爺們沒攙和的道理,我也樂意見到倆夫人多有溝通交流,面面上融洽也是個辦法,時間一長,自然有深厚的情誼產生,這是規律,是好事。 

  穎和二女的關係,很微妙,微妙到我有時候都看不太清楚,於是我就只當自己是睜眼瞎。反正倆人都精明,在這些事上能把握住分寸,知道用什麼手段去爭取卻不犯了我的禁忌。是個小遊戲,看似無意,卻樂在其中,無聊的時候耍一耍,一旦有了外部矛盾,倆人馬上又抱了一團成為盟軍,一致對外。 

  蘭陵是個強勢的,穎和二女則站在一條戰線上,一明一暗,我覺得我應該改姓劉,劉啥來著?反正是漢獻帝沒錯了,很有身份。 

  所以我斷定,穎和二女正合計著對付誰。矛盾轉移是好事,國家內部矛盾激烈的時候,政客們則會將矛盾點轉移出去,然後弄的啥啥大戰來凝聚民心,穎和二女之間的關係就這個道理。也好,只要自家裡和睦,她倆有個共同的目標,我就能安寧不少。 

  「你倆耍啥鬼我不管。不許傷天害理。」先表明自己的立場,畫個規則出來,免得最後變成無差別衝突,殺敵一萬自損八千不合算。再說,對於有二女直接介入的事件,我一直有顧慮,臭丫頭思維方式獨特,出手就是下三路的招數。陰。捏了捏穎地鼻子,笑道:「你當主的,不許犯糊塗,出事我只找你,不找別人。」 

  「家常話,能犯個什麼糊塗,夫君多心了。」穎笑吟吟的拉我坐下,「二女眼看大了。妾身正教她『女訓』呢,往後也好有個規矩。」 

  炕頭上剛坐好,二女就爬我背上,手從後面環過來抱緊緊的。「切,」我鄙夷的拍拍二女伸過來的嫩手。不和她倆在這上頭糾纏,三個人心裡都有數。「坡上都收拾停當了?」 

  「恩,可累死人了。」穎見我不追究,趁勢靠過來訴苦。「坡上坡下千十畝地界,前後一個多月時間歸置,地里農忙還抽不來勞力,光遷徙的莊戶遠遠不夠,連家裡的雜役都動用了,才沒誤了植果樹地節氣。」說著揚了揚手,顯示上面幾條小划痕,「被刺棗划的都是口子。還沒長好呢。」 

  「夫人辛苦了,」扭身將背後的兒女取下來抱懷裡,「坡上苦這一年,往後樹載活了就省心的多,勞力也不缺,都是二位夫人規劃治理有功。」踢了鞋,朝裡面挪了挪,找個靠的地方。二女抱起來已經很費力了。 

  穎也跟著坐了上來。「今年怕旱,樹栽的密。沒成想雨下的不停,活的太多還得挖,到了秋天仍舊有忙地。」看我抱的辛苦,伸手想把二女扯下來,二女假裝不知道,死命的攬在我腰上抵抗。穎笑著照頭上拍了一巴掌,「這麼大了,還賴人。」 

  「算了,丫頭片子,她懂啥?」摸摸二女腦袋,對穎道:「窯洞里的那幫子外鄉人怎麼安置的?一陣忙地都想不起來了。」 

  「安置個什麼。」穎笑笑,「住窯洞可以,本來就是給人住的,不過得幹活才行。頭頂大坡上的果樹都算了數字,有帳的。但凡查數目地時候有短少,二話不說,攆人!妾身話給他們撂到頭裡,往後攆人時候別怪咱家沒章程。」 

  「嘿嘿,你啊。」穎從來就不是吃虧的人,本來還說花錢雇幾個人看果園,這下好,全省了。那幫人多,為了有個落腳的地方,定然會盡心儘力,比雇來的人更負責。「多少給人家點工錢,白乾也說不過去。」 

  「不給。咱家僱人是一個章程,租賃窯洞又是另一碼事。若是雇來的,管吃管住管工錢,租賃窯洞就得給咱家繳錢,沒錢就得幹活出來貼補,夫君說是不是這個理?」穎拉過個毯子蓋自己腿上,另一邊搭我和二女身上,「再說,他們也同意了,不算咱家欺負人。好些勞力都去咱莊子作坊里幫工掙錢了,按幾個作坊的工錢,下力氣幹個三四年也就有個盼頭了。」 

  「也是。」穎屬於常有理一類的人,她的理比別人都大。「我記得他們有個頭以前是干醬園子買賣,咱家裡好些個豆子,給自家開個醬園子不錯。」 

  「可別說開醬園子地話,」穎笑著捏捏鼻子,「十個花露水作坊都壓不住那味道,」伸手戳了戳二女,笑道:「二女知道,早先妾身當姑娘的時候,家裡有個醬園子,蒸醬渣的味道,關了門窗都能擋不住,最後周圍鄰居受不了,起了眾怒,只能拆了。」 

  「那麼厲害啊?」我沒去過醬廠,不知道其中還有這麼大的空氣污染,「那算了,別禍害人。不過一說黃豆,咱收了麥子后是不是多種幾畝豆子?」 

  「年年都種不少,夫君不知道罷了。」穎不太喜歡我管農家的活,認為降了身份,一般也是我問起,她才說兩句。好些農業知識我還得去請教蘭陵。在豐河莊子里和蘭陵一天到晚混一起,學了不少東西,終於知道黃豆不搶糧食的地方,一般都是收完麥子才開始種豆子的順序。穎停下來,扭身在炕桌上取下算盤撥了撥,「黃豆種下來合算,可也不能全是,終究還得有綠菜才是。」 

  「哦,那你看了辦。就是聽周醫生說牲口吃點豆渣啥的提膘,我也就跟了亂說。」外行就這點不好,人家說個什麼馬上就覺得有道理,然後記在心裡四處顯擺假裝內行,再被人家內行揭穿,沒面子很。主動承認錯誤,「其實我啥都不懂,你有經驗。該咋就咋,別亂聽我瞎說。」 

  「也有道理呢,」穎斜著靠過來,「都忘記這岔了,今年咱家收了牲口回來養,地確得多幾畝黃豆喂。莊戶們嫌喂黃豆糟蹋,也就只喂豆餅豆渣,咱自家拉車地馬都是草料里和了豆粉喂。長的比莊戶餵養地都壯實多了。」穎撮撮臉頰,笑道:「其實啊,買豆子比種豆子合算點,夫君放心,妾身騰出手就去和周醫生商議商議。」 

  「恩。好。」毛毯和二女捂在身上暖和,春困秋乏,人有點迷瞪,眼皮打架。「你看著辦。不用事事都問我。」 

  「二女和老四說蒸酒的作坊起的大,裡面空曠,想多起幾間房,多弄幾套蒸酒的熱爐出來,」穎不經意的提這事,靠我身上隨口亂扯。 

  「她倆看著辦,起幾套隨便,咱倆不操這個心。」二女好像睡著了。爬我身上不動彈,我也有打個盹的意思,穎偏偏還不停的嘮叨…… 

  「妾身是覺得啊,要是蒸酒多起來,花露水作坊用不了怎麼辦?畢竟老四把花露水產量掐的死,不許多做。」穎地聲音越來越小,看來她也是捂了毯子一暖和發瞌睡。 

  「多了就存起來,存滿了就賣點出去…」我隨口敷衍。腦子已經陷入停滯狀態。一點事情都不想想,「打個盹。你瞌睡了也挨著睡會,別吭聲了。」 

  「恩,那就賣點出去也好,多個進項。」穎翻了個身,靠的舒服了,迷糊道:「那妾身哥哥那邊有個鋪面,就拉過去讓他賣吧。不說了,睡會。」 

  「恩,隨便……」 

  真舒服,過午正是休息的好時間,一覺起來天色黃昏,穎和二女都不知去向,我蜷在炕上獨享一張大毯子,爽。 

  吃飯前跑出去透透氣,順了門前新修的路上了官道,為了方便以後莊戶在坡上好乾活,鄰坡的一段小路已經在穎的指揮下鋪墊的結實,下了多天的雨也只是一點浮泥,不象原來那麼多坑凹,踩進去就掉鞋。 

  繞道背後,也不上去,遠遠看著我親自布置地西瓜地,瓜苗已經出來了,綠油油的,在一片乾枯的小樹從中顯的格外醒目。遠處農田裡的麥子都抽了苗,黃嫩黃嫩一望無際,后坡斜度大地地方鮮草已經長起來老高,幾隻山羊正在上面吃的歡實,隨著進食的動作,脖子下的銅鈴『叮噹』作響。是家裡地羊,老遠就看見管家那臃腫的身形,搬了個馬扎坐在一片平整草地上。 

  「羊倌呢?」朝錢管家吆喝了聲,走了過去,「地還濕的,怎麼一個人出來了?」 

  錢管家看見我,老遠就站起來讓出馬扎,「小侯爺也過來了,快坐。草地上乾淨,沒泥,下午過來暢快暢快。」 

  我按他坐下,年輕人沒有讓老頭讓坐位的道理,「我也過來看看,那邊寒瓜秧子都抽了,綠綠的好看。」 

  「可不是。」錢管家指了指坡上的羊,「羊倌打發回去了,老漢過來歇歇,順便一會把羊吆回去。」見我站著,也站起來,感慨道:「老漢自打來了王家,成天里出門也看這坡,過路也上這坡,當時就想這,有一天給這坡盤迴來才算沒在家裡白乾幾十年。」管家有點激動,臉上肥肉顫著,「去年咱家得了這土坡時候光是高興。如今看著坡上種了樹,種了瓜,種了芝麻,才真正感覺出來,才真正算是咱家的東西了,心愿才算了了。」 

  「對,我也這個感覺。」聽老人這麼一說,心裡也是翻騰,王家的地頭不算小,可也就這個大坡是我靠了自己地本事賺回來的,雖然後面的效益沒有豐河莊子大,可對我來說卻更重要。「桃三杏四,三四年就都能掛果子,往後日子長,大片的果林可是不多見啊。」 

  「不是不多見,除了咱家,方圓幾百里上根本沒有!」錢管家一臉自豪。「前後左右的管家多的是,唯獨咱老王家的管家有這個福分。后村上的石灰窯一天接了一天地燒,燒多少都架不住用,光每天找老漢拉石灰地人都不下五個。大兒子已經回來能搭手管事了,老漢就讓他去石灰窯上歷練歷練,往後等老漢一歸天,小侯爺手上也有個能使喚的人不是?」 

  怪不得錢管家心情好,連羊倌地活都帶干。原來是把後代就業問題已經解決了,心一閑,就跑了坡跟前發感慨,嘿嘿。「錢叔費心了,有您的幫教,我就再不操這個心思,呵呵……」 

  「老大是個二愣子,沒見過世面。今後啊,小侯爺凡有不過眼的地方,別姑息老漢臉面,該打該罵千萬別手軟。」錢管家跺跺腳,笑道:「前一陣見娃子們都不像話。還頭痛。夫人見老漢可憐,開了這個口,讓老大進莊子幫忙,才了了心事。若說王家的恩德,前後幾輩子人也報不完。昨天夫人還和老漢商議起幼學的事情,老漢聽完就哭了,一晚上沒睡踏實。別地人家有家主虧待下人莊戶的事,可咱家裡,滿莊子人都虧咱王家的情,上學、認字,下人莊戶的。幾代人想都不敢想。」 

  穎的小把戲,收攬人心耍的這些個手腕,我佩服的五體投地。啥虧都沒吃,還把莊戶下人的心緊緊攥在手裡,比貼錢貼糧地收買更有效。今年莊子上暫住的學生沒一個有希望入仕的,大多數鬱悶的回家了,還有五個人決定留在長安闖一闖,長長見識。也為往後的科考打基礎。穎趁了這個空擋。給了幾個學生開了條件,留了莊子上教學堂。管吃管喝有貼補。幾個學生沒立馬同意,不為別地,有個立腳的地方,既能攀上王家這棵欣欣向榮的小樹,又能在教學之餘潛心復讀,為來年的考試打基礎,何樂而不為。 

  「錢叔言重了,家裡有點節餘,不就是為地讓娃們家有個好盼頭么?」說這話我就想抽自己兩下,撒謊是無恥的。「你就用心辦,起學堂的錢只管從賬房上支,桌椅板凳的不將就,該多少是多少。」指了指造紙作坊,「咱家的紙,用起來不心疼,生意越發紅火了。」 

  「可不敢。」管家搖手,「誰家學堂的娃娃用白紙?抓把沙子就能寫字,糟蹋東西了。您和夫人善事做慣了,沒個下數,這事老漢來辦,保證又能念書又沒多大花銷,不敢慣他們這些毛病。」 

  「呵呵,好,好!」錢管家的話正說到我心裡去,做善事就這個樣子,話先說圓了,天花亂墜,至於怎麼個實行,一分一毛的都要摳住,能不花地錢決不亂花。落了好大的名聲還不太花銷的善事才是硬道理。「我和倆夫人都年輕,想不周全的事情多,還得錢叔多幫襯。這事你看了辦,交你的事情最放心。」 

  錢管家最愛聽這個話,臉上笑成一團,「天快黑了,您趕緊回去用飯,老漢也得吆羊去了,呵呵……」 

  學堂,學堂,一路念叨著。春闈剛過去快一個月了,謝寶門路走的硬,已經被選上,等侯朝廷發落。他也學了人家的模樣,謝師禮大包小包的走東串西,頭一份就是王家地,倆爛硯台和一排破狼毫筆,氣地我想打人。送這些不如不送,我一不寫字,二不作畫,這個檔次的東西蘭陵和穎又不屑用,放家裡八十年都沒著落,還不如送點心啥地順眼,糟蹋錢財。 

  剛回家,穎就急死忙活的找我,「怎麼出去也不打招呼,軍中來人傳話了,留的書信,您快看看。」說著拿個倆硬皮紙封遞給我,還逞能道:「平時不是『右武衛』上的書簡嗎?怎麼換地方了?和『左武衛』又有干係了?」 

  腦子一陣轟鳴,天哪!終於發生了。我搶過兩個封子,識字不多,但封皮還是能認清的,一個是兵部簽發的,還蓋了杜老賊大印和花押,另一封字多點,不過印鑒上『梁建方』三個字還是能認識。終於遭了倆老賊毒手,不用看內容,絕對一個是兵部調令,一個是梁建方的委任令。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怎麼了?」穎扶住我搖晃的身形,疑惑道:「書信的,看就是了,打哪門子擺子?」 

  哦,控制不住,想想要去那老殺才手下任職,不管多大的官銜,我都渾身發涼,一涼就哆嗦。「有個事情問一下,」我拉過穎,「我一口氣娶八個姑娘進門你願不願意?」 

  穎『撲哧』笑了,「夫君若有那個本事,妾身還有什麼願不願意,隨便好了。」 

  「很可能,其中有倆還是才出月子的……」我指了『左武衛』上的軍印,苦笑道:「梁建方。看仔細,他有八個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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