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磐龍計(下)
我輕點了下頭，暗道：「若真靠『磐龍會』去刺殺大貝子，只怕即使成功，也勢必落得個身首異處的可悲下場，這二貝子的用心不得不謂之險惡。」
劉管家又道：「所以說，往後這兩、三天，許公子和許姑娘最好沒什麼要緊的事兒，別出軍馬使府半步。」
我微笑道：「明白了，多謝劉管家你提醒，這幾天我們兄妹一定遵循便是。」我回過頭來，正待招呼許慧心，結果卻已沒了她身影。側目四處巡視后，才見她懷抱著琵琶，正嬌怯楚楚地站在一攤位前，仔細地看著什麼。我微自一笑，步上前去，說道：「也不招呼一聲就四處亂跑，真不怕我們就把你給丟這兒了啊？」
許慧心頭也不回地說道：「才不怕呢！走丟了我，你一定會很快回來尋我的。」
我笑道：「你就這麼有把握？」
許慧心回頭沖著我一豎食指在唇邊，噓聲道：「小聲點，別吵著人家了！」
我奇道：「看什麼這麼入神呢？」忙探過頭去，只見她身前一攤位上，正有一位年輕的女真族女子用剪刀細緻地裁剪著一張彩紙，另外在她身旁還擺放著各種大小不一的彩色紙張，我在許慧心耳邊輕聲道：「你喜歡這個？」
許慧心低聲道：「這讓我想起了自己以前小的時候，那時候娘親時常帶我去街上買彩紙回家，然後我們就一起把它們裁剪成為許多許多飛禽走獸出來。貼在門前、張在窗邊，別提有多好看了！」她美麗的臉上洋溢著幸福回憶的色彩，又道：「那時候爹爹一回家，看見整個屋子被我和娘親弄得個花花綠綠的，真是既想氣又好笑，但當他看見娘親溫柔的雙眼和我燦爛的笑容時，便什麼氣都沒有了。還一個勁地說道：『你們該動員起全家上上下下的用人啊！』娘親不解，便問為什麼？爹爹又說了：『這樣一來你們就可以把咱們家的地上、屋頂上都給貼滿了啊！』」
看著她幸福地說完這些以往的過去，我心中沒來由地一陣酸楚，真有一種想把她深情地摟在懷中，好好地勸慰一番的衝動。我強顏歡笑道：「以後你給大哥生他個百十來個孩子，然後咱們也玩剪綵紙，你說好不？」
許慧心果然被我逗得開心一笑，沖淡了原本該感傷的情懷，輕呸一聲，嬌羞道：「誰要跟你生……孩子來著，不要臉！」
我突然間想到了什麼，忙道：「心兒，你說你會剪綵紙的喔？」
許慧心不解道：「會啊！這有什麼難的。」
我忙取出一錠昨日納合格給我的銀元寶，放到那女真女子攤上，說道：「我能買點彩紙走么？」
那女真女子用女真話說了幾句。這下我傻眼了，忙回頭找劉管家，還好他就在我們身後不遠處。
我沖他招了招手，待他走近后，說道：「這下需得您老幫忙了！幫我給這位姑娘說聲，我想買點她的彩紙回去，看她肯賣不？這些銀子多的就當是幫她貼計下生活好了。」
劉管家上前用女真話同那位女真女子交談了起來，沒多久便見那女真女子把諾大一堆的彩紙全抱到了劉管家手中，幾乎把他給淹沒了。順手還遞上一把嶄新精緻的剪刀，然後收拾停頓后，沖我笑了笑。躬身一個大禮后，快步往街頭行去，轉機便消失不見。
我問道：「她適才都說些什麼呢？」
劉管家「呵呵」笑道：「她說見公子你丟下這許多銀子來甚為吃驚，以為你是想把她也給買了去，所以才急忙問你是不是想給家中買個下人去使喚。」
許慧心聽得格格嬌笑不止，說道：「看你冒失的，把別個姑娘都給嚇壞了。」
我尷尬道：「我哪曉得她思想這麼open！」
許慧心驚奇道：「歐……什麼？」
我忙道：「沒什麼！沒什麼！對了，劉管家，後來呢？」
劉管家笑道：「後來我便照許公子說的那樣給她解釋了，並說多餘的銀兩算是我家公子打賞給你的了，所以她自然會對公子你感恩戴德一番。」他頓了頓，又道：「說來許公子你還真是個大好人。想你自身本應並不富裕，但還能想到一有多餘的便接濟於窮苦人家，單這份心思便已十足難能可貴了。」
我心道：「我還真沒想到你這麼高深的領域去。」口中卻含笑道：「哪裡哪裡，劉管家是你太抬舉許某了。」
這下可好，原本就想買那麼兩、三張彩紙回去以作他用，結果買了這麼大一堆回來。當軍馬使府的護衛們，看見我們如此「排場」的回來，無不驚得張大了嘴巴，以「崇拜」的注目禮，迎送著我們回到了房間里。
一關上房門，許慧心就迫不及待地問道：「快說！這彩紙你打算拿來做什麼？我都忍了一路沒問了。」
我笑道：「你聽說過『金蟬脫殼』這個典故沒？」
許慧心沒好氣道：「你又來賣關子，討厭你這樣！」
我收住笑容，說道：「那你把腦袋湊過來。」
許慧心狐疑地看了我一眼，紅臉道：「干……幹嘛？」
我好笑道：「你不是很想知道原因么？把腦袋湊過來，我告訴你啊！這可是秘密喲！」
許慧心還是試探著把腦袋湊了過來，我猛地在她臉上親上一口，笑道：「你越是擔心這個，我就越給你來這個！」許慧心羞紅著臉，氣道：「你……這個……唔……」還未待她把話說完，我已緊摟著她，把嘴印在了她的唇上。許慧心稍做掙扎后，便配合著我嘗盡了這深情地一吻。她把腦袋埋在我懷中，輕聲道：「你就不怕讓人看見了？」
我笑道：「我適才早把四周探尋了遍，附近兩丈之內，就連只蒼蠅都沒有。」
許慧心笑道：「這麼冷的天，你能找出蒼蠅來，才叫奇怪呢！」
我又把腦袋湊到了她的臉旁，她紅臉道：「剛才你還沒親夠啊？」我笑道：「心兒這麼可愛，我自然是永遠都親不夠的。」她心中一甜，嗔道：「油腔滑調的，你這個樣子哪象個江湖大俠啊！」我鼻中傳來她粉頸間陣陣幽香，含笑道：「江湖上是人都知道我是『盜帥』。盜為何物？盜乃偷竊也！所以我根本就不是什麼江湖大俠。更何況什麼大俠不大俠的，全屬虛名，要來只會令人憑添煩惱，我倒一點也不稀罕。」
許慧心只覺得全身發軟，幾乎是癱在我的懷中，低喚道：「大哥，你若再這麼抱著心兒，我只怕會就此離不開你了。」
我笑道：「大哥就是希望你離不開我啊！不過這個時候卻是真的要給你說剪紙的原因了。」於是我把嘴巴湊到她耳際，低聲地說出了我的想法。
許慧心喜道：「想不到我也能有幫到大哥的時候。」
我輕撫著她的秀髮，道：「你能幫到大哥的地方還多著呢！比如給我生個百十來個小傢伙。哈哈……」
許慧心輕捶我胸口一拳，佯叱道：「豬都生不了這許多孩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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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日一天天的過去，在第三日暖陽初升之後，我打開窗戶，仰望著晴朗的天空，呼吸著大地春歸帶來的清新氣息，心中低喚道：「這一天終於還是來到了！」
此時門外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我不用去仔細辨別，便知道是許慧心這丫頭跑來了，只是沒想到她起得是這麼的早。
許慧心輕聲敲門道：「大哥，該起來了喲！」
我啟門笑道：「你真把我當做是個大懶蟲了啊？」我順眼瞧見她正手中端著一個盤子，盤上放著一碗花花綠綠的稀粥。我又道：「你起這麼早就是給大哥做這東西去了？」
許慧心嫣然一笑，端著盤子進得屋來，放在桌上，道：「你可別小瞧這碗粥唷！它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叫做『喜地開花』，是我們哪兒祝願親人順順利利成事的最有效辦法，你必須一試的啦！」說完用勺子輕拌了一下稀粥后，便送到了我的面前。
我一摸鼻子，笑道：「若弄得不好吃，我可不可以吐掉？」
許慧心強硬道：「你敢！別想摸鼻子來使詐啊！你這套把戲我太熟悉了。」
我大笑道：「別這麼認真嘛！大哥這不是同你開個玩笑么？我就說了，只要是心兒親自做的東西，即使是……嘿嘿，我也會把它們都給消滅掉的。」說著我手上還比畫了個圓馱馱狀的事物出來。
許慧心略作細想，輕呸道：「你別在那裡噁心了好不？人家做的東西雖然比不上甜兒妹妹，但決計是不會吃壞楚大俠你肚子的。」
我張口道：「我這隻白老鼠正等著呢，你儘管放馬過來便是。」
許慧心見狀哧聲笑道：「都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亂七八糟的話，什麼白老鼠黑老鼠的？」她自然不知道未來的人們愛拿白老鼠做實驗這種事情，我當然更不可能去給她進行詳細解釋，於是回笑道：「就是等心兒你喂我咯！」許慧心白了我一眼，道：「壞蛋！」不過她說歸說，縴手還是舀了一勺稀粥，輕放進我口中。柔聲道：「怎樣？還燙不？可是你想的這麼難吃？」
我細作品味后，頓感此粥入口生津、爽滑無比，再伴隨之本身自帶的清香味，無不令人神清氣爽，實乃真是粥中之極品也。我瞪大了眼睛，驚道：「這粥真是你做的么？」
許慧心見狀，面色一變，道：「真這麼難吃？」她忙舀了一勺放入自己口中，細細品味道：「是這個味道啊……」
我見她可愛的樣子，笑道：「我有說這粥難吃的么？」
許慧心佯氣道：「那你適才做出這麼誇張的表情做什麼？」
我笑道：「我不就是想告訴你，這粥做得簡直是太好吃了！」
許慧心放勺入碗，騰出手來輕捶我幾拳，道：「就知道你摸鼻子沒個好事情，結果還是被你戲弄了，氣死我了！」
我抓住她的縴手，放在嘴邊輕輕一吻，道：「大哥又怎會不知心兒你的一番心意，放心吧！相信我們用不了多久，便能離開這個兇險之地了。」
許慧心俏面飛上一道韻紅，輕聲道：「心兒能為大哥做的事情，也只有這些了。等下開始的『磐龍大會』，大哥你可要萬事小心去應對了。」
我輕點了下頭，突聞異響，忙放下抓住她的手掌，急速接過碗來，放聲道：「心兒，你做的『喜地開花』真是越來越出色了，記得下次再做的時候，多給大哥乘上一碗來。」
許慧心見狀，即刻會意，忙應道：「大哥既然這麼喜歡，小妹自是記得了。」
這是門口傳來一陣笑聲，道：「一大清早的，兩兄妹在聊什麼，聊得這麼開心啊？大哥也想樂上一樂，可否也說給我聽聽？」
我們起身回迎，待納合格進屋入坐后，我才笑道：「心兒今兒個一大早便去做了，我最喜歡吃的家鄉粥『喜地開花』。這不，小弟我適才正在誇獎她手藝是越來越好了，大哥你就來了。」
納合格一指桌上的「喜地開花」道：「就是這個花花綠綠的東西？」
我笑道：「它的樣子看起來雖然令人狐疑，但是口感絕對是天下稀粥之極品！」
納合格咽了下口水，道：「果真如此？」
我轉對許慧心道：「心兒，你做的『喜地開花』就這一碗？」
許慧心不好意思道：「大哥你也知道，我好久沒做過『喜地開花』了，怕手藝生疏，所以沒敢多做……要不，我現在又去做點來給納合大哥品嘗？」這丫頭同我配合起來，還真是地道，著實是一名非常有潛質的演藝人才。
納合格忙道：「太麻煩心兒妹子了吧？」從他這句回答便能看出，其實他是很想許慧心再去做點來的。
許慧心笑了一笑，道：「不麻煩，我這便去再多做點來，應該還來得及的。」說完便快步地走了出去。
納合格回頭笑道：「心兒這個妹子我是越看越是喜歡……」他突然乾咳一聲，又道：「二弟，我從這次報名的名冊里尋來，唯有一個人你不得不多加提防。」
我正色道：「願聞大哥詳細道來。」
納合格道：「此人名叫李志傑，實為目前建洲女真都統李滿住之長子。他不但來頭甚大，自身也頗具一定本事，特別是他天生神力，曾有一拳打死一頭雪豹的驚人之事。二弟你在後面的三日比斗中，實難避免與其正面相對，到時候你切記千萬不可與之硬碰。」
我好奇道：「怎麼你們女真族人也有姓李的么？」
納合格微笑道：「這個二弟你便是有所不知的了，李姓乃為明國早期皇帝賜予李滿住先輩的姓氏，他們原本實則姓阿哈。當時李滿住先輩曾是明國某大臣的家奴，由於有功於明，於是大明皇帝便賜賞其跟隨李姓。事過境遷，如今明國已大不如前，而咱們女真族也不再是以前那個任人魚肉的卑賤種族了。」
我頷首道：「原來如此，小弟孤陋寡聞，叫大哥你見笑了。」
納合格笑道：「這些有牽於種族、政治上的事情，實難怪二弟你不甚了解。但是大哥清楚知道，二弟你一身好武藝，絕非池中之物，將來必有飛黃騰達的一天。」
我笑了笑，說道：「大哥適才提醒我的事情，小弟記住了。」
接著納合格又給我詳細講解了一下抽籤程序、布置過程等瑣碎事情。不知不覺間，許慧心已在劉管家和另外兩名下人的陪同下，端了熱氣騰騰的一大盆「喜地開花」回來，老遠便輕呼道：「讓二位哥哥久等了！」
那兩名下人放下粥盆，擺上碗勺，乘好粥，躬身而出。劉管家說道：「大人，轎子已命人準備停當，你和許公子隨時可以出發了。」
納合格點了下頭，道：「知道了，你忙別的事去吧！我和二弟喝過三妹做的『喜地開花』后，便自會過去的了。」
劉管家應聲而出，並輕帶上了房門。納合格迫不及待地端碗便喝，哪知剛一入口中，便張口吐出，呼道：「好燙！好燙！」
許慧心掩口輕笑道：「明明看見熱氣騰騰的，納合大哥你為什麼就這麼心急？」
納合格尷尬笑道：「我這不是想儘早品嘗到心兒你的手藝么！實在是失禮了，也糟蹋了一大口心兒你的心思。」
我輕皺了下眉頭，實覺其話中有話，轉機對許慧心道：「心兒，你也忙活了一個早上了，應該比我們更餓才對。來！快一起坐下，吃點自己親手做的美食。」
納合格也忙醒悟道：「看我這個大哥糊塗的，心兒快坐！」他忙讓出了旁邊的凳椅，示意許慧心坐到他身旁去。
許慧心開心地沖我一笑，彷彿沒看見納合格的舉動般，緩身地坐到我旁邊，接過我為她乘上的「喜地開花」，輕聲道：「謝謝大哥！」
[備註：次回更新章節——(二十二)成王敗寇]